窗外的月色清冷，溫菀看著前面神色落寞的小少年，心中驀然升起一絲憐憫。
“所以你這麼晚還在等我，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全？”
溫菀悠悠站起身，她將趙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怎麼都不願意相信他已經有七歲。
他現在的身高和體型，看上去其實和五六歲的孩童無異。
甚至他比那些五六歲的孩童還要瘦小。
趙繹被溫菀這麼一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在圓形長凳上，怯怯的點了點頭，明亮的眼睛裡面多出了幾分羞澀。
“溫師姐，你明天比試完，一定要趁著人多的時候先回去，回春派的獎勵一般會延遲發放。”
趙繹篤定的說完，似乎十分相信溫菀會拿到第一名。
“為何要趁著人多的時候先回去，難不成你還擔心他們能傷害到我？”
溫菀盈盈一笑，她望著趙繹堅毅的神情，冷不丁的開口：“你難道不想報仇？”
“你的阿姐死於非命，那些人卻還在逍遙快活。”
“難道你心底就沒有一點點恨意？”
溫菀溫潤的指尖落在趙繹的發頂，她看著小男孩枯黃的髮梢，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趙繹愣了幾秒，他抬起頭，似乎沒想到溫菀會說出這些話。
“我當然恨，只是我——”
趙繹脫口而出，他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了不對勁，只好倉促閉嘴。
“只是你沒有能力，是嗎？”
溫菀挑眉，輕聲詢問。
“所以你現在是想在回春派等上二十年，等自己有能力再去復仇？”
趙繹驚詫的開口：“師姐您怎麼知道？”
“瞧你這欲言又止的模樣，肯定是想熬上幾十年。”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韜光養晦的那些年裡，其實你恨的人也在進步？你要是在回春派，這輩子都只會落在他們後面。”
“回春派不會給你資源，讓你成長到陳顯那樣的高度。”
溫菀細細闡述完，眸光看向那扇紅木門。
“那......我該如何是好？”
趙繹眼底浮現出一絲迷茫，他愣愣的盯著溫菀，似乎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溫菀莞爾一笑：“很簡單啊，那就是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可是我沒有足夠的錢財和能力，就算是離開，我也很有可能中途遇上許多危險，要是我不小心死了，就沒有給我阿姐報仇了。”
趙繹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他看著自己破舊的鞋子和衣衫，語氣裡滿滿都是局促不安。
溫菀輕嘆了一聲，隨即無奈的攤開手，輕聲說道：
“你伸出手給我。”
趙繹從善如流的伸出手，他瞧著溫菀纖細白嫩的手指，徒然生出了一絲自卑感。
他剛想將手往回縮，溫菀便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一絲木系靈力探了進去。
“我先看看你的靈根如何吧。”
溫菀衝著趙繹眨了眨眼，那絲綠色的靈力一邊溫養他的血脈，一邊探查他體內的靈根。
趙離既然能一年就從外門弟子晉升成內門弟子，那就說明趙離的天賦差不到哪裡去。
趙繹作為趙離的弟弟，怎麼說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溫菀閉上眼，用精神力去感知趙繹體內的靈根。
四下陷入一片黑暗，溫菀閉上雙眼，隱約感受到一縷柔和的金光。
金色？
溫菀眉梢一抬。
還是個純粹的金靈根。
趙繹雖然還沒有引氣入體，但是這屬性確實完完全全的顯露出來。
倒是個練劍的好料子。
溫菀慢悠悠的收起手，眸底劃過一絲認可。
“要是我讓你跟我走，你會願意嗎？”
“我們東域除了問丹宗，還有昭華劍派和天盾門。”
溫菀說完，才慢慢闡述道：“不過昭華劍派有個討人厭的傢伙，天盾門我不太熟，但那裡都是體修。”
“我們問丹宗雖然以前的名氣不大，但是近兩年也還不錯。”
“要不你考慮考慮？”
溫菀輕聲說完，便溫柔的看向那愣愣的小男孩。
趙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師姐，竟然問自己要不要跟她走。
“你先考慮考慮吧，在我看來，現在的回春派已經不適合你的成長了。”
“你要是來我們東域，我可以幫你安頓好你的去處。”
溫菀說完嘛，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隨即勾唇一笑，道：“當然，你要是不想離開，我也尊重你。”
趙繹黝黑的眼慢慢瞪大。
一股輕微的酸澀和溫暖在心頭蔓延開來，趙繹鼻子一酸，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自從阿姐離開之後，他有多久沒有被關心過了。
在回春派的人們眼中，他就是一個打雜的工具人，更有甚者，覺得他只是寄生在回春派，每日搖尾乞憐想要口飯吃的可憐蟲。
大家都喊他小雜草。
只有溫菀師姐，次次都溫柔的喊他趙繹。
更重要的是，她格外的尊重自己。
就比如現在。
趙繹的眼眶驀然一熱，他低下頭，認真的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了好久，才低低開口：
“溫菀師姐，我跟你走。”
“只要能變得強大一點，我做什麼都行。”
溫菀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這麼快就決定好了？”
“那要不，你跟我回問丹宗？”
溫菀戲謔的開口，她想起自己的半吊子劍式，隨口否認了自己的說法：
“算了，你去昭華劍派是最好的選擇。”
“我給你找個師父。”
溫菀明眸半彎，心底有了打算。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小男孩便急急的抬頭否認道：“不行！”
“溫菀師姐在哪裡，我就跟著去哪！”
“我在回春派打雜了兩年，對於藥理知識也懂得一點，求師姐帶我回去吧！”
趙繹急急的說完，他生怕溫菀會丟下自己，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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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菀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她看著少年的動作，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即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去問丹宗就去問丹宗嘛，這麼激動幹什麼。”
“行了，那你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我帶你走。”
趙繹揚起臉，有些不敢相信的詢問道：“真的嗎？”
“當然，難道你覺得我還會騙人嗎？”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趙繹乖巧的點了點頭，和溫菀道了聲別，便轉身離開。
室外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溫菀站直身，她看著那道瘦小的身影越走越遠，眸光慢慢地暗了下去。
先把他帶回問丹宗，她再去南域吧。
**
此時此刻，問丹宗一片安靜。
離歡閣，姜歡剛做完面部按摩，就聽到自己的通訊靈珏叮冬作響。
她美眸掃向桌上的通訊靈珏，猶豫了幾秒，還是拿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大晚上的是誰擾她清夢。
姜歡剛想將人好好的罵一頓，卻沒想到剛看到訊息的發送者，臉上便笑開了花。
發消息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溫菀。
姜歡樂不可支的點開訊息，定睛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師父，明天我會帶一個小男孩回來，您幫我看看哪個師父有時間，這孩子天賦不錯。】
溫菀在私底下都是叫他們師父，當著大家的面就是一口一個長老。
小男孩？
姜歡興致缺缺。
【什麼小男孩，年紀多大？什麼靈根？藥理基礎怎麼樣？】
【算了，先不說這個，你在那邊睡得好嗎？明日什麼時候回來，我叫你師姐給你準備一點吃食，麻辣兔頭你覺得怎麼樣？】
說起麻辣兔頭，這還是溫菀上次從民間帶回來的吃食，姜歡起初還抗拒這味小吃，有次沒忍住嘗了一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兔兔那麼可愛，當然是要吃麻辣的！
姜歡想起自己辟穀多年，錯過了這麼極品的美味，心底便有點悵然若失。
她的訊息剛發出去，通訊靈珏便立馬叮冬一聲，收到回覆。
【這孩子是金靈根，七歲，還沒引氣入體。藥理基礎應該是不錯的，我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太可憐了，無依無靠的。】
【看到他，我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姜歡本來興致缺缺，可是瞧見溫菀的這句話，心不由得一疼。
這孩子，又心軟了。
【他沒有家人？】
溫菀回覆極快：【沒有。】
姜歡“哎呀”了一聲，她嘆了口氣，然後回覆過去：【那你把他給我帶吧。】
【那些糟老頭子粗心的很，他們都比不上我。】
【話說金靈根的弟子還挺少見的，我之前也沒怎麼帶過，你有什麼想法嗎？】
姜歡向來偏愛木系單靈根的弟子，其他屬性的便丟給其他長老。
當然，溫菀是個例外。
不過溫菀這孩子向來獨立，她幾乎很少麻煩自己。
姜歡剛想嘆氣，可是一想到溫菀之前說的嘆氣會變老，那股氣便生生的憋下去。
【簡單，您教他煉丹的基礎就好，剩下的我來教。】
【我打算教他學學劍術和陣法。】
姜歡怔住。
她難道想培養一個自己的接班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