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如何報？”
寂靜的山裡忽然響起一道極嘶啞的男聲。
竇包兒和陸庭竹已經走出了很遠，聞言同時停下腳步。
竇包兒暗叫一聲糟糕，她雖然不算太精明，但危機意識很強。生平最不願跟這種看著不好惹的人打交道。
都怪陸庭竹這孩子，她都說扯平了，他非得又去招惹這人。
“等我有能力的時候，我替你做一件事。”陸庭竹正色道。
他的聲音同樣嘶啞，但變聲期少年特有的聲音，比馮玉那種很久沒開口說話的聲音要好聽太多。
竇包兒看向身邊的陸庭竹，只見少年身形筆直，神情自若，一雙鳳眼直直地望著馮玉。
這一刻，少年瘦弱的身體裡似乎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好！”
半晌後，馮玉再次說出一個字。
竇包兒無聲地舒出一口氣。
她只想著這回總可以安然離開了。卻怎麼都想不到，這個如今看來無足輕重的約定，在多年以後，會在大庸的朝堂上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竇娘子，陸公子，你們還沒走？真是太好了！”
一道帶著驚喜的男聲，伴隨著車輛滾動的咯吱聲，遠遠地自身後傳來。
竇包兒回頭，只見一名青年趕著一輛牛車慢慢駛上來。
待牛車走近些，竇包兒認出那青年竟然是鐵柱。
她奇道：“小王師傅，你怎麼來了？可是王老有什麼交代？”
“不是，”鐵柱從平板車上跳下來，一板一眼道，“祖父說鑄鏊子時省了鑄三隻足的鐵，但多餘的銀錢卻沒退給你們。他讓我送你們回家，算是頂了那錢。”
竇包兒蹙眉，三隻足是沒了，但鏊子卻是大了好幾圈，怎麼算都不該有多餘的錢吧。
“既如此，就勞煩小王師傅了。”
陸庭竹直接應下。
他不想這少女費心費力做好的鏊子，就這樣遺棄在荒郊野嶺。
說起來，自那名叫馮玉的男子出現，小娘的反應就非常奇怪。她為了不和那人過多糾纏，竟然連鏊子也不要了。
這樣想著，轉頭去看馮玉。
可哪裡還有馮玉的影子？
參天大樹下，只有裝著鏊子的口袋孤零零地躺著。
“咦，你們在這頭，鏊子怎麼在那頭？”鐵柱不解，便直接開口詢問。
竇包兒同樣發現馮玉不見了，她松一口氣，笑道：“先前在那邊乘涼，剛聽見有人叫我們，就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我幫你們放到車上吧！”鐵柱說著拎起口袋放到車上。
竇包兒忙道謝。
鐵柱看一眼空著大半的車斗，建議道：“竇娘子，你們還有什麼需要的嗎？一併買了吧！這車上還有空餘的地方，空著也是浪費！”
“這怎麼好意思，”竇包兒忙擺手，“已經耽誤您太多時間了。”
鐵柱搖搖頭：“如今這天氣，只早晚能幹一陣活兒，其餘時間都無事可做。”
看一眼天上的如火驕陽，竇包兒瞭然地點點頭。
經不住鐵柱勸說，竇包兒又去鎮上買了玉米麵、綠豆面，及其餘一些做煎餅會用到的材料。
那兩樣雜糧面，她本是打算到村裡找人家買的。現在既然能帶回去，在鎮上買了倒也方便。
竇包兒以最快的速度買好這些，同陸庭竹一起跟在牛車後面，慢悠悠往回走。
等走到比較平坦的路段，兩人還會到牛車上坐著歇息一會。
牛車雖慢，但到底比步行好太多。
回到五柳村時，太陽還很高。竇包兒猜測，頂多就是三點鐘的樣子。
卸了貨，兩人將鐵柱迎進家中。
陸庭竹陪著鐵柱在院中乘涼。
竇包兒則去廚房準備吃的東西。
她先取出泡在井水中的涼粉，切成粗細均勻的條，裝在大海碗裡。
又在早就準備好的涼開水中加入醋和鹽，調成酸湯。
再燒些熱油。舀一勺油，在裡面放入花椒粉、辣椒麵和地椒花熗出香味。
接著，將這勺噴香的熱油倒入酸湯中熗一下，加一把切好的韭菜段，又酸又辣的酸湯算是熗好了。
最後，將這酸湯舀入涼粉中。
一碗酸湯涼粉就成了。
陸庭竹在院中的樹陰下襬上方桌，竇包兒則放上三把小凳子，再端上涼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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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著香味，鐵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竇包兒笑道：“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這涼粉勝在涼快，小王師傅吃點兒。”
鐵柱也不客氣，捧起一碗先喝了口湯。
下一秒，他的一雙環眼瞪得更大了。之後，他再顧不上說話，只埋頭大口吃起來。
竇包兒笑著搖搖頭，招呼陸庭竹一聲，自己也端了一碗。
兩海碗涼粉下肚，鐵柱終於放下了快子。
他伸手在嘴上一抹，嘆道：“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竇包兒和陸庭竹同時看向他，面露不解。
鐵柱揉揉肚子，解釋道：“祖父說竇娘子的好廚藝，絕不只是煎餅攤得好。我原本有些不信，現在卻是心服口服了。”
竇包兒失笑：“你和王老過獎了！我會的都只是家常小吃，哪裡就算得上好廚藝了？”
“小娘，這涼粉確實好吃！自有記憶以來，我還是頭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涼粉。”陸庭竹笑道。
“就是，我也從沒吃過這般美味。”鐵柱附和道。
竇包兒無奈，只得道：“這涼粉還有很多，小王師傅再吃點兒？”
鐵柱再次摸摸肚子，搖頭道：“再不敢吃了，肚子要撐破了。等有機會，我帶著祖父一起來品嚐竇娘子的好手藝。”
“那好，我和庭竹隨時等著迎接你們。”竇包兒道。
陸庭竹也笑著點了點頭。
吃飽喝足，鐵柱起身告辭。
竇包兒和陸庭竹一直將他送到村口，再三道謝。
鐵柱揮揮手，跳上牛車揚長而去。
竇包兒嘆道：“這世上雖然有胡屠夫那樣的惡人，但更多的卻是好人，比如李春柏，比如何老闆，再比如王老和這小王師傅。”
“還有馮公子吧！”陸庭竹觀察著竇包兒的表情，補充道。
竇包兒不由自主地挑了下眉，嚴肅道：“庭竹，咱以後盡量少招惹那人吧，感覺不太好惹的樣子。”
“好，都聽小娘的！”
陸庭竹像是松了口氣，笑著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