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空空蕩蕩的街道沒來由讓人一陣煩躁。
竇包兒彎著腰，雙手撐在大腿上喘著氣。
前方就是胡屠夫口中的春風樓了。
竇包兒深呼吸幾下，古代的青樓可不是好上的，即使只是一個邊陲小鎮上的青樓。
她握緊拳頭，昂首朝著兩扇緊閉的大門走去。
“小娘，我在這裡！”
身後突然傳來陸庭竹焦急的聲音。
竇包兒雙眼驀地一亮。她勐地回頭，正對上少年毫無血色的俊臉。
“庭竹，你沒事吧？”
竇包兒飛奔到少年面前，拉起少年的手臂上下打量起來。
“沒事！我沒搭理她們！”陸庭竹的身體發著抖，微垂著的鳳眸中寒光閃爍。
竇包兒以為他被嚇到了，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沒事就好！咱回家吧！”
“那小娘呢？胡屠夫有沒有……”
陸庭竹的聲音越來越低，後面的話卻是怎麼都問不出來了。
“先離開這裡再說吧！”竇包兒回頭望一眼依舊大門緊閉的春風樓，沉聲道。
這是非之地，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嗯。”陸庭竹輕聲應道。
兩人並排走在烈日下，誰都沒覺得熱。
竇包兒甚至感覺渾身發冷，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遭遇危險。雖然已經沒事了，但仍不免心有餘季。
可想到身側同樣被嚇得不輕的少年，竇包兒只得強打起精神。
前世的她活到了二十五歲，比這少年大了近十歲，經歷的事情也要多很多。這一世的她也算是這少年的長輩，自要做出身為長輩的樣子。
想通這些，竇包兒挺起胸膛，勾起嘴角，笑著問，“庭竹，你相信善有善報嗎？”
陸庭竹微愣，接著面色一暗：“自是信的！若不是母親對張媽一家有恩，張媽也不可能隨我來這偏遠之地，且照顧了我這麼多年。”
這回輪到竇包兒吃驚了，她以為張媽照顧陸庭竹這件事，是陸家安排的，卻不想是張媽為了報恩。
“小娘，你為何問這個？還有，你，你是如何逃脫的？那胡屠夫，有沒有欺辱你？”陸庭竹又緊張起來。
竇包兒衝他笑笑：“別怕，我沒事兒！”
見陸庭竹仍舊緊緊地盯著她，竇包兒假裝輕鬆道：“庭竹沒見到真是太可惜了！剛才我可是體會了一把被英雄救美的戲碼。”
陸庭竹再次愣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微微眯起眼，問：“可是小娘灌過水的那人？”
竇包兒笑著點點頭：“哎呀，我家庭竹就是聰明！”
“小娘既已如此說了，自是任誰也能想到。”陸庭竹臉頰微紅，接著問：“小娘，那人如何？”
“身手不錯，長得應該也不錯，”竇包兒想了想，補充道，“就是話很少。”
陸庭竹腳步一頓，沉聲道：“小娘不必放在心上，就是當牛做馬，庭竹也會報答他的恩情。”
“你這孩子，要報答也是我來報答吧。”竇包兒好笑地看他一眼，揶揄道。
陸庭竹抿緊薄唇，沉聲道：“小娘欠的，便是庭竹欠的。”
看他說得認真，竇包兒也嚴肅起來：“知恩圖報是好事。但你也不用太過在意。咱之前救過他，算是扯平了。”
陸庭竹點點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山腳下。
陸庭竹抬頭看向山上，卻是什麼都沒看到。
他轉過頭，狐疑地看向竇包兒。
竇包兒攤攤手：“我剛才也沒見到那位英雄的身影。可能他喜歡低調。”
陸庭竹眼中的疑惑更甚，沒見到嗎？那又是怎麼英雄救美的？
“走吧，先過去。”竇包兒拍拍他的肩膀。
一路過去，腳下星星點點的血跡讓陸庭竹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立刻偏頭，上上下下地打量竇包兒，想再次確認竇包兒是否完好無損。
竇包兒活動一下手腳：“看吧，不是我的。”
陸庭竹鬆口氣，又看一眼山上，問：“胡屠夫傷得如何？他會報官嗎？那位英雄是否會有麻煩？”
竇包兒有些難以相信：“他一個罪犯還敢報官？要報也是咱們報吧！”
陸庭竹神色複雜，沉聲道：“胡屠夫有犯罪動機，卻是未遂。若他傷得很重，還是可以告那位英雄的。”
竇包兒微微瞪大眼睛，好奇道：“庭竹，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書上看到的。”陸庭竹認真回道，神情有些緊張。
“不錯嘛，進步挺大，”竇包兒揶揄道，“庭竹以前可是連約法三章都不知道的。”
陸庭竹的臉唰一下紅了。
竇包兒不再打趣他，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胡屠夫只是掉了幾顆牙齒，不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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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竹握緊雙手：“小娘等我，等我當了官，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胡三閹了。”
竇包兒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枝條一陣晃動。只是太過輕微，竇包兒和陸庭竹都沒察覺。
“庭竹啊，”竇包兒清清嗓子，語重心長道，“咱當官是為了報效朝廷，造福黎民百姓。”
“幼稚！愚昧！”
輕到只有武林高手能聽清的兩句輕嗤，很快消散在燥熱的空氣中。
見陸庭竹愣愣地望著她，竇包兒壓低聲音補充道：“像公報私仇這種事，不能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咱直接做就是了！”
撲通一聲輕響，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直直地從樹上掉落。
眼看就要砸中地上裝著鏊子的口袋，就見那身影在空中一個翻轉，穩穩地立在了鏊子旁。
竇包兒和陸庭竹同時看過去，身穿青灰色長衫、身形頎長的男子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
竇包兒眉心一跳，這名叫馮玉的男子，儘管衣衫破舊、髮髻凌亂，儘管臉上滿是髒汙，但一身的殺伐氣息還是瞬間叫人心生警惕。
她朝著馮玉微一欠身，正色道：“剛才多謝馮公子仗義相救！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後會有期！”
說完拉起陸庭竹的衣袖，徑直朝山上走去。看樣子，竟是連煎餅鏊子都不要了。
陸庭竹很快地蹙了下眉，回頭朝馮玉點點頭：“馮公子的恩情，我陸庭竹會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