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馮玉，庭竹他們怎麼還不來啊？”
竇包兒雙手託著下巴，趴在視窗上望著人山人海的街道，焦急地問道。
裴玉走到窗前，抬頭看一眼嵌在碧藍天際上的金日，澹澹道：“快了！”
“一個時辰前，你就說‘快了’！”
竇包兒回頭看他一眼，不滿道。
裴玉微微眯眼，漫不經心地問：“我說己時再過來。是誰在一個時辰前，偷偷熘過來的？”
竇包兒吐吐舌頭，轉頭看向下面的街道。
這條街，是新科進士遊街的必經之路。
昨天從蘭心那裡聽到這個訊息後，她十分懊惱。閉著眼都可以想象得到，今日會多麼擁擠。
她讓林叔去碰碰運氣，看沿街的茶館、酒樓等還有沒有空位，租個靠窗的包間。
理所當然的，連不靠窗的都沒有。
正在竇包兒暗自懊惱時，李從田上門了。
他微笑著告訴竇包兒，因著要看狀元遊街，十天前，他就租下了沿街一家酒樓的二樓包房。
他特地過來問問，看竇包兒是否願意一同前往。
竇包兒自是非常願意的。
今日一早，匆匆扒了幾口粥，竇包兒便帶著蘭心，按著地址來了這裡。
一個時辰後，裴玉也過來了。
直到此時，李從田和李嬸還沒過來。
看來，確實是她心急，來得太早了些。
冬鼕鼕！
正想著，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很快，門從外面推開，露出李嬸含笑的臉。
李嬸身後，站著面帶淺笑的李從田。
“乾孃！”
竇包兒立刻跑過去，挽住了李嬸的手臂。
“丫頭，怎地來這般早？”
李嬸笑問。
“娘，這還用問嗎？妹子自是來看陸少爺的！”
李從田看一眼裴玉，揶揄道。
裴玉朝他微微頷首。
李從田笑著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對陸少爺這位新冒出來表哥，他實在親近不起來。
這人，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樣子。
“小姐，嬸子，快來看！好像來了！”
蘭心大聲喊道。
竇包兒扶著李嬸，快步走過去。
只聽街上突然漲高好幾倍的人聲，就知道不是好像來了，是肯定來了！
來到窗前，街上人潮湧動，齊齊向街道的另一側湧去。
街道兩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御林軍，在那些歡呼尖叫著的大姑娘小媳婦跟前，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竇包兒回頭看一眼李從田，暗自慶幸這人想的周全。
深吸一口氣，才將心中再次生出的，讓李從田給陸庭竹當管家的念頭壓下。
“啊啊啊……”
陡然響起的尖叫，讓竇包兒回神。
她看向街道上，得得的馬蹄聲過後，被人潮簇擁著過來一隊人馬。
當先一人，胯下一匹御賜朱鬃馬，紅衣紅帽，胸前佩一朵紅花。白皙俊秀的臉上，帶著春風般的溫和笑意。
正是本屆殿試的新科狀元——陸庭竹。
竇包兒的視線，立時便被那道身影吸引了。
周遭一切，都在一瞬間暗然失色。
“小姐，您看到了嗎？那是少爺！”
蘭心歡呼道。
“自是看到了的！”
竇包兒笑著回道。
“陸少爺長得真俊啊！”
李嬸嘆道。
竇包兒看向她，笑道：“我還是頭一回聽乾孃誇庭竹長得好！”
“今日這氣氛好，娘也有些春心萌動了？”
李從田的聲音從另一扇視窗處傳過來。
李嬸瞪向他：“你這孩子，莫要胡說！”
竇包兒和蘭心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陸鼎元，看我看我！”
“陸鼎元，看這邊！”
“陸鼎元，你可曾婚配？”
“……”
轉眼間，陸庭竹等人已然到了下方不遠處。
下方的喧鬧，蓋過了樓上眾人的低聲議論。
那些喊出聲的，除了個別膽大的姑娘，其餘多為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
想來，陸庭竹已然成了不少人心目中最佳女婿的人選。
陸庭竹並不答話，只微笑著朝街道兩邊的人揮手致意。
“啊啊啊……”
凡是被他的眼神掃到的女子，無不興奮地尖叫。
隨後，便有女子不時地朝他身上丟花朵，撒花瓣。
這讓竇包兒想到了“擲果盈車”那個典故中的潘安。
“喂，你們怎地只盯著我外甥瞧啊？看不到還有我們嗎？”
一道清亮的男聲自陸庭竹身後傳來。
竇包兒順著聲音看過去，另一匹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名二十二三歲的青年，穿著打扮同陸庭竹很像，只服飾的顏色略淺一些。
青年面如冠玉，鬢若刀裁，一雙濃眉大眼很是精神。
竇包兒低聲問裴玉：“那人是誰？他說的外甥，該不會是庭竹吧？”
“沒錯，他正是謝家二房的二公子——謝良辰。”
裴玉的視線從下方眾人身上輕輕掃過，不鹹不澹道。
竇包兒點點頭，嘆道：“難怪庭竹長得這般好，謝家的基因本身就很不錯嘛！”
裴玉看她一眼，沒說話。
“嘿，洛陽城裡誰不知謝探花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我們這些庸脂俗粉，哪能入得了謝二公子的眼喲！”
“是啊是啊！謝探花莫要打攪我們看狀元郎！”
不只是誰帶了個頭，眾女子起鬨排擠起謝良辰來。
謝良辰長嘆一聲，同身旁的另一名中年男子交談起來。
竇包兒猜測，那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應當是本屆殿試的榜眼。
再看他們身後，又有二十多名男子，大多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或英俊瀟灑，或沉穩大氣。
總之，各個都十分不凡。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天因著作生才子，人不風流枉少年！”
本是兩句毫不相干的詩句，但望著此情此景，竇包兒竟是情不自禁地扯在了一起。
唰唰唰！
幾道視線突然投上來，讓竇包兒立時被盯了個措手不及。
“少爺，少爺，我們在這兒了！”
蘭心的歡呼，恰到好處地緩解了竇包兒的尷尬。
她只看向陸庭竹，朝他笑著揮了揮手。
“姐姐，回家等我！”
陸庭竹勒住韁繩，直直地望著竇包兒。眼中的笑意，叫竇包兒莫名覺得臉頰有些發熱。
竇包兒壓下心中的異樣，笑問：“中午回家吃飯嗎？”
陸庭竹點點頭：“繞主街走一圈，便能回家了。”
“太好了！你中午想吃什麼？”
竇包兒歡喜地問。
“只要是姐姐做的，都想吃！”
陸庭竹乖巧地回道。
“啊啊啊……”
“陸鼎元，她是誰啊？不是說你沒婚配嗎？”
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直接問出了聲。
竇包兒不再說話，只衝著陸庭竹點了點頭。
“這位小姐先前吟誦的那幾句詩當真是妙啊！只是，那句‘長安花’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新科進士中，突然響起一道爽朗的聲音。
竇包兒看過去。
只見一名眉目清秀的青年，正笑望著她。
竇包兒笑笑，禮貌道：“公子說得有理！
“這是我在話本上看到的，覺得比較符合眼下的情境，便不由自主地誦讀了出來。”
那青年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小姐博聞廣識，慶林萬分佩服！”
竇包兒笑笑：“公子過獎了！”
“顧慶林，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了？”
謝良辰回頭，不滿地瞪了眼剛才那青年。
顧慶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說著去看樓上，只見剛才那女子身後，立著名高大挺拔，英俊剛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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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男子正冷冷地望著他。
顧慶林一愣，轉頭去看陸庭竹。
卻聽陸庭竹笑道：“表哥幾時回來的？”
“昨日，”樓上那男子道，“表弟，恭喜你！”
“多謝你，表哥！”
陸庭竹衝那男子拱了拱手。
男子點點頭，澹澹道：“繼續吧，別誤了時辰！我們在家中等你！”
陸庭竹再次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腹，繼續朝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