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至二十四年,三月十八。
這一日天氣晴好,微風徐徐。
清晨時分,紫微殿中,原本該退朝離去的眾文武百官,依舊立在原地。各個伸長脖子,只為一睹新科進士的風采。
大殿上方的龍椅上,端坐著正值壯年的皇帝金梧。一身明黃龍袍,襯得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金梧天生一雙大大的鳳眼,原本略顯秀氣的容顏,因著渾然天成的君王之氣,多了絲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他的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朗聲笑道:“自古忠義難兩全。但在朕看來,才貌同樣難雙全。
“然而,此番殿試,卻是出了幾位才貌雙全的人物,朕很是歡喜吶!
“今日,便叫眾位愛卿同朕一起,欣賞一番他們的風采吧!”
眾文武百官齊齊下跪,高呼:“陛下聖明!”
“眾愛卿平身!”
金梧笑道。
說完並不去看眾人,只對身邊的中年太監道:“吉慶,讓陸鼎元他們進來吧!”
“是,陛下!”
吉慶應一聲,歡歡喜喜道:“宣,新科進士覲見!”
一聲高過一聲的通報,層層向外傳去。
殿中文武百官,再次低聲議論起來。
金梧也不阻止,只笑看著他們。
位於文臣首位、剛剛起身的陸尚博,神色微變。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金梧。
這位只比他年長幾歲的帝王,他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作為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屆狀元,他陸尚博自坐上戶部尚書這位子以來,每屆殿試,讀卷大臣中都有他。
然而,今年,不止殿試,就是會試,他也沒趕上。
今年過完年,金梧就找了個藉口,將他遠遠地打發了。
等他回來時,會試早已放榜多日。
聽聞會試第一名是那小雜種後,他氣得吐了一口血。
本想著在殿試中動點手腳,將那小雜種踢出去。
誰成想,金梧以他需要休養,直接拒絕他參與殿試。
他不甘心,便去找潘宏遠。
誰知,平日裡沒少合作的潘太師,竟然警告他不要動歪心思。
沒法,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落到了十名之外。
此刻,聽金梧的語氣,這狀元竟是姓陸。他寧可希望,金梧口中的陸鼎元是侄子陸庭苼,而不是那小雜種。
“陛下,老臣十分好奇,這新科狀元陸鼎元,到底是何方人士,竟得陛下如此青睞?”
原本寂靜無聲的紫微殿中,突然響起一道洪亮的聲音。
金梧朝那聲音看過去,眼中立時帶上笑意。
只見一眾筆直站立的文官側前方,擺著一張深紅色木椅,木椅上鋪著色澤鮮亮的皮毛,其上坐著名五十歲上下,留著花白長鬚的男子。
男子花白的頭髮用金冠束起,身上穿的寶藍色官服上繡著兩隻直衝雲霄的雪白仙鶴。
同其餘文官一水兒的暗紅色官服截然不同。
盯著瞧了幾眼,金梧朗聲笑道:“哈哈,太師不必心急,一會兒見了便知!”
太師潘宏遠,跟著大笑起來。
其餘文武百官,或附和著低笑,或垂頭直立。
片刻後,隨著輕輕的腳步聲過後,一行人魚貫而入,一字兒排開,垂首立在殿門口,遠遠地打量著殿中的皇帝及文武百官。
眾文武百官看去,只見領頭那人,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身穿大紅蟒袍,頭戴金花烏紗帽。端的是姿容俊秀,身姿挺拔。
只一眼,便叫眾人忍不住暗贊一聲“好!”
這人,不是新科狀元陸庭竹是誰!
陸庭竹身側,其餘三十二名新科進士,或英俊瀟灑,或氣質沉穩,各個都是人中龍鳳。
但有陸鼎元無雙風姿在前,其餘人皆是暗然失色。
“學生陸庭竹,率二十四年新科進士,共計三十三人,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朗的男聲,讓眾人齊齊回過神來。
之後,其餘人跟著高呼萬歲。
唯有戶部尚書陸尚博,雙眼赤紅,死死地盯著陸庭竹。
陸庭竹抬頭,遠遠地瞥了一眼,復又垂下頭,唇角微勾。
“平身吧!諸位可都是我大庸的棟梁之才,日後當報效國家,造福黎民百姓吶!”
金梧笑道。
眾人自是恭恭敬敬地叩頭、應下。
隨後,陸庭竹才率眾進士站起來,直立在殿中。
“太師,依你看,朕的狀元郎如何?”
金梧看向潘宏遠,笑著問。
“好!好一個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郎啊!”
潘宏遠捻著長鬚,不住地點頭讚道。
他臉上帶笑,雙眼微微眯起,眼中神色複雜。
金梧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不過須臾,金梧又看向陸尚博,笑道:“陸愛卿,朕要重重地賞你!你說吧,想要什麼?”
陸尚博收回望著陸庭竹的目光,下意識回道:“陛下,臣惶恐!”
“陸愛卿吶,朕罰你,你要惶恐;朕賞你,你也要惶恐。那你讓朕如何是好啊?”
金梧神色認真地問道。
陸尚博連忙叩了個頭,急道:“陛下,臣這段時日並未立下點滴功勞,實在不敢受賞!”
“唔,陸愛卿不必如此!朕說你該賞,便是該賞!”
金梧正色道。
見陸尚博仍是那副惶恐的神色,金梧似是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隨即補充道:“陸愛卿,你替朕培養出了陸鼎元這等優秀的人才,當真是居功甚偉啊!”
唰一下,陸尚博的臉紅透了。
隨即,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似的,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
金梧卻彷佛沒看見似的,一口氣賞賜了不少聽著好聽,但沒什麼用的物件。
陸尚博牙關咬得咯咯響,終是恭恭敬敬地謝了恩,受了賞。
撲哧!
身後傳來一聲悶笑,陸尚博回頭,狠狠地瞪了眼滿臉幸災樂禍的裴超。
不經意間,對上了裴超身邊那人的視線。
陸尚博微微眯眼,若當初不是這人在聖上面前告他一狀,他也不至於被聖上厭棄至此。
那人朝他拱拱手,低聲道:“陸尚書,恭喜啊!”
殿中靜了一瞬。
隨即,文武百官紛紛看向陸尚博,連聲道賀。
陸尚博面色僵硬,只機械地點點頭。
金梧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始作俑者,笑道:“謝愛卿,朕不能厚此薄彼吶!算上你,你謝家已然出了兩位探花郎了,可喜可賀呀!
“朕要賞你謝家兩擔珍珠,十匹綢緞,兩柄玉如意,一對……”
金梧似是臨時起意,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並非什麼了不得的賞賜,但謝正恩卻是極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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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一眼陸庭竹,又看向陸庭竹身後的謝良辰,朗聲謝了恩。
殿門口,謝良辰衝陸庭竹眨眨眼,彷佛在說:“看吧,我就是你舅舅!”
陸庭竹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
謝良辰不滿地都起嘴巴。
金梧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中,不由得失笑。
隨後,他又賞賜了一番新科進士。
整個紫微殿中,君臣和睦,其樂融融。
賞賜過後,便是傳臚大典。
先傳呼姓名,再填寫大、小金榜。
小金榜進呈金梧御覽後,存檔大內。
大金榜加蓋“皇帝之寶”。
傳臚唱名後,禮部尚書周永和奉皇榜出紫微中門。在鼓樂御杖導引下,經應天門穿過太微廣場,再轉出太微東門,最後張掛在端門外的宮牆壁上。
之後,便是由“狀元”率領新科進士看榜。
看榜之前,先由應天府尹林子謙給狀元插花、披紅綢。
隨後,新狀元陸庭竹,手捧欽點皇聖詔,足跨金鞍朱鬃馬,前呼後擁著出了宮門,其餘新科進士緊隨其後。
一路上,旗鼓開路,歡聲雷動,喜炮震天,遍街張燈結綵。到處人山人海,氣勢非凡,熱鬧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