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芽的父親竇文長的突然出現,確實讓竇包兒驚了一下。但也只是驚了一下,還不至於手足失措。
因為,這個問題竇包兒之前就有想過。
畢竟,只要她一直佔用著竇芽的身體,她就必須要面對竇芽的父親。
按原先的計劃,到了長安之後,她就去會會這位便宜老爹。
若竇舉人真心疼愛女兒,依舊願意收留她和陸庭竹,她就讓陸庭竹在竇家學堂讀書。
但倘若這人迂腐古板,或是虛情假意,她便另想他法。
總之,都是要面對的。
如今,只是將那場面提前了而已。
見房中的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了,竇包兒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坐在身側的竇文長,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忐忑模樣。
“芽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放心大膽地說,爹替你做主!”
竇文長拍拍竇包兒的肩膀,鼓勵道。
沉默片刻,竇包兒終是猶豫著開口:“爹,事情是這樣的。
“半年前,我醒過來以後只覺得頭痛無比。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卻是連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庭竹說,許是我撞牆的時候撞壞腦袋了。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原因,反正包括爹爹在內的任何人,我都不記得了。但莫名其妙的,我腦中又多了些許食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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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被人當成妖怪處理了,我一直沒敢跟任何人說起這事。”
說這話時,竇包兒的身體抖了抖,似是十分害怕。
“我看誰敢?”
竇文長啪一下拍了一把桌子,視線從房中幾人身上一一掃過,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其餘三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陸尚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半晌,他神色痛苦,艱難地開口:“師妹,對不起!我……”
“別亂叫!誰是你師妹?我沒你這般狼心狗肺的學生,芽芽也沒你這般虛情假意的師兄!”
竇文長冷冷地打斷他。
陸尚廣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只是低聲道:“都是學生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
竇文長點點頭,補充道:“聽聽,因為你,芽芽都做了些什麼?
“她長這麼大,我連一指頭都沒碰過她。
“現在倒好,因為你,她竟然撞牆了!
“幸好只是失憶了,要是再撞出個好歹來,你叫我怎麼活?”
陸尚廣閉了閉眼睛,無奈道:“先生,長兄如父啊!兄長的命令,尚廣不得不從!”
“迂腐!”
竇文長的語氣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隨即,他冷笑道:“若不順應天理,君命尚可違!何況是兄長之令?”
唰唰唰,幾道視線同時落到了竇文長身上。
不說其餘人,就連大字不識幾個的李嬸也知道這話說不得。
竇包兒只當大庸民風開放,帝王賢明。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對這位便宜老爹更加欣賞幾分。有學識,有膽量,不迂腐,不古板的舉人,實在是太難得了!
靜默半晌,竟是村長最先回過神來。他捻捻頜下短鬚,嘆道:“這麼多年不見,我本以為你有所收斂。
“不想,蓮兒不在,你竟越發地口無遮攔了!
“姓竇的,小心禍從口出啊!”
眾人想象中的爭鋒相對並沒有出現,竇文長看一眼村長,彆扭道:“這話又不是我說的!”
村長瞪向他,嗆道:“你少拿高祖堵我們的嘴!這話,高祖說得,咱們卻是說不得的!
“你什麼時候能改改這一身臭脾氣?
“說好聽點是不畏強權,事實上就是嫌命長!”
竇文長輕哼一聲,並未反駁。
陸尚廣看看村長,又看看竇文長,遲疑著開口:“多謝先生!您的教導,我記住了!”
竇包兒微愣,隨即反應過來陸三爺是在緩解村長和竇舉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哼,早幹嘛去了?害我的芽芽白白受了這許多罪!”
竇文長冷冷說一句,又轉頭看向村長:“李大夫,芽芽這事兒,你怎麼看?”
村長看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陸尚廣,思忖著開口:“許是撞壞了腦中掌管過往記憶的那一塊兒。”
“難治嗎?”
竇文長急道。
竇包兒心中一凜,村長不會連這病都會治吧?
“難說!”
村長捻著鬍鬚回道。
隨即,他又說:“我看這未必是壞事!
“畢竟,想要忘記一個人,忘掉一份情不是易事!
“再者,她如今這般模樣,我覺得甚好!”
村長那神情那語氣,一看就是過來人。
竇文長先看他一眼,再看一眼陸尚廣,點頭附和:“你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當初,我覺得陸家三郎的相貌,才學,品性皆是上乘。
“只一樣兒,家世太過顯赫。陸家門檻太高,我一介平民哪敢高攀?
“無奈芽芽對其一見傾心。自陸三郎來了學堂,芽芽連那所謂的女德都不守了,整日裡只圍著他打轉。
“起先,我想著兩人年歲相差大,陸三郎又只是來長安公幹的。等他走了,芽芽也就忘記他了。
“但不想,陸三郎離開後,芽芽竟是相思成疾。
“我既急且氣,但蓮兒走得早,芽芽又被我寵壞了,我是真拿她沒辦法。
“正不知所措時,陸家派人來提親了。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跟竇家有牽扯的,也就一個陸三郎。
“之後,嫁娶該循的禮數都循了。只是並沒有我聽說過的那般隆重。
“我想著,陸家那樣的高門大戶,不該犯那樣的小錯才是。
“雖然心中有些疑問,但當看到來娶親的陸三郎時,疑問頓消,只歡歡喜喜將芽芽交給了他們。
“甚至以為,陸家是怕傷了我的自尊,因此才事事從簡。
“可誰成想,他們竟然藏了那般歹毒的心思!
“是我親手將芽芽推進了火坑啊!”
說到此處,竇文長聲音哽咽,竟是難過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般聽著、看著,竇包兒忽覺心中一陣鈍痛。
不知何時起,她臉上也掛上了淚珠。
竇包兒知道,這又是竇芽的情緒。她雖不知竇芽是為什麼而心痛,但她自己卻是在替竇文長難過。
視若珍寶的獨女被人如此糟踐,這位父親心中的痛,怕不是她和竇芽這些小姑娘所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