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沉重的點點頭,沉聲道:”謝兄,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也是知道的,怎麼會拿通敵叛國的事來欺騙你“。
謝傅和沉思片刻,低聲說道:“這件事蕭兄不要往外傳,容我想想”。
說著,他把那些寫滿通敵叛國的訊息都裝進紙袋裡,像是把洪水勐獸關進牢籠一般,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謝兄說的是哪裡的話,這件事我怎麼會往外去說”。蕭瑞似乎也是松了口氣。
兩人沒有多說就在茶館分離,謝傅和一路都是神遊天外,像是還在回味著這個驚悚的訊息。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似是遊魂一樣進了謝府,還因為沒有注意撞到魂不守舍的謝慧,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謝慧匆匆的向府外走去。
朝中傳來訊息,山玉關的將士全部全軍覆沒,她聽到這個訊息,首先就是覺得不可能,可是信使已經給皇帝通報過了,怎麼會有假?
她雙眼無神,眼窩深陷,眼泡浮腫,拖著步子向府外走去,像是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因為這次朝廷把戰死士兵的屍體都運送了回來,遠遠就能聽到悲傷的哭泣聲。
戰死的士兵被堆在一輛輛車上,就在以往砍頭的菜市口,天上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人人都是步履沉重。
不斷有人把士兵的屍體領走,她走進了,就見車上的士兵屍體都是滿身的傷,一時痛哭出聲,她的哭聲並不突兀,被淹沒在更高聲的哭喊之中。
她從上午一直站到天色濛濛黑,還是一動不動,車上的士兵屍體都被領走了,不見餘烈的身影。
謝慧跑去問守在車旁的兵士,得到的回覆是:"可能是沒有看到他的屍體“。
她的眼裡泛出一絲光彩,是不是還有可能餘烈還活著?
謝慧不斷追問士兵,士兵只是點點頭,沒有說其它的,畢竟這也算是一種安慰。
餘烈一直在養傷,他也想到了會讓謝慧擔心,所以託皇城司的人給他帶了信。
只不過現在戰火紛飛,不知信能不能送到。
皇城司的那個劉格在這山玉關沒有呆多久就走了,現在也就他一人在這。
劉格走的時候還留下了皇帝的聖旨,說是讓他傷好之後去鄴城的軍隊,任將軍一職。
鄴城離京城比較近了,據說敵國的軍隊已經向那邊進發,一路勢如破竹。
他額角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就收拾了行囊,快馬向鄴城奔去。
十幾天的日夜兼程,讓他提早到了軍營,這裡的士兵在緊急備戰中,據說他們的將軍因為敵國的偷襲而剛喪命。
軍營裡緊張的氣氛中多了一抹悲傷,餘烈把任命文書給原來將軍的副將看過後,就被安排暫且休息下了。
他又給謝慧和家裡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因為上次那封信時隔多日,一直了無音訊。
謝慧此刻已是雙眼無神,一個多月了,她欺騙自己的夢也該醒了,要是餘烈還活著,為什麼還沒來找她,就是一封報平安的信都沒有。
“姑娘,您對少吃一點!”旁邊的小丫鬟好言相勸,她充耳不聞。
看著姑娘一日日消瘦下去,丫鬟也很擔憂,可姑娘就這麼天天的靜坐著,越發安靜,甚至一天都不會說一句話。
她嘆了一口氣,端著冷掉的飯菜出了房間。
謝慧現在可以說是形如枯藁,臉頰再沒有以往的明媚之色,身上沒有半分生氣。
她聽到有腳步聲進了房間,依舊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哎!你父親給你定了一門親事,最近也不要想太多,已經去了的人是不可能復生的,你這樣子又有什麼用”,謝夫人憂心忡忡的道。
謝夫人該勸的也都勸了,可謝慧依舊如此,現在她也沒了法子。
她在謝慧身邊說了一會話,見謝慧依舊是勸不動,心知還得她自己想明白,也就沒有多說。
謝夫人出門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最近府裡糟心的事太多了,謝傅和自從被綁架後,就沉默寡言,而謝慧現在又是這個樣子。
謝首輔最近是忙的腳步沾地,聽說又被皇帝給訓斥了。
朝中的戰時縷縷失敗,早朝時,皇帝幾乎都在發怒訓斥,前兩天所有大臣都沒有回家,在宮中商量對策。
現在這種情況,戰事不緊是武將的事,也是文臣的事。
思慮間,就見謝傅和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面色比以往更為凝重,似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這是去哪了?”
謝傅和好似沒有聽見,謝夫人又喊了幾聲,就見他向東邊院子走去。
謝夫人想到最近謝傅和已經好了許多,不知為何有成了這個樣子,心中更加憂愁。
謝傅和現在覺得走路都在發飄,這個訊息初始還不覺什麼,可想到現在朝中的形式,他心中就更加忐忑。
一路行至房間,他揮退了房中的小廝丫鬟,自己把門關了起來。
掏出還帶著體溫的紙包,裡面還裝著一摞厚厚的通敵叛國的訊息。
這裡面的訊息多是以事件的形式寫下來的,並不是證據。
不過這已經夠能要人命了。
他仔細翻閱著沒一張紙,他覺得自己拿的不是紙張,而是千斤重的鉛塊,明明是用黑色的毛筆寫的字,可他覺得這每個字上都染了血跡,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一張張的看完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屋裡點著火燭。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雪來,北風呼嘯著把樹枝吹得簌簌作響,殿外已經披上了一層白色,殿內紅燭搖拽。
他推開窗,北風裹挾著雪花就往房間裡面灌,這讓他昏沉了一天的腦子清楚起來。
這個訊息雖是謝傅遠通敵叛國,可要是由他親自上報皇帝,來個大義滅親,到時,不僅可以除去謝傅遠,還可以保自己一家人的平安,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謝傅和關上窗戶,吹滅了蠟燭,躺在榻上,想著明個就要去宮中舉報謝傅遠。
這些資料都是別人手寫的一些事,其實並不能當真,也有可能是別人在亂寫,可謝傅和卻是相信的,或許他從心底裡就希望謝傅遠出事。
次日一早,謝傅和剛起身,準備求見皇帝的摺子,他是國子監的學習,平時可以求見皇帝,可也只是這樣,不像官員,隨時都可以入宮奏對。
當然,這只是一些得寵的臣子而已,平常的人還是要通傳才能近宮的。
蘸了蘸墨汁,提筆就要寫字,忽而聽到外面在吵鬧著什麼,他朝外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不成還有人敢在謝府鬧事不成,丫鬟小廝又怎麼敢在府中吵鬧。
門口的小廝回道:“公子,出事了,姑娘要跳井被攔住了,現在似乎已經瘋魔了。”
謝傅和皺了皺眉頭,謝慧最近的狀態不對他也知道,只是他自己還有一大堆的事,哪裡有空去管這些事。
聽聞是謝慧要跳井鬧出的動靜,既然已經被攔住了,謝傅和也就繼續寫自己的摺子,不再多想。
不過神情明顯輕鬆不少,他剛開始心裡還會有愧疚的心情,可是聽聞謝慧欲要跳井,他心中安了不少,告訴自己,他這是在大義滅親。
餘烈就是在和敵國的戰爭中死的,他這麼做也算是讓壞人受到懲治的正義之舉。
要是別人聽到這樣的訊息,肯定會先查明,或是不信,可謝傅和似乎根本就沒想過,直接相信這個事是真的。
其實現在朝中也有人說這件事,主要是抨擊謝傅遠,說他誤國。
戰事吃緊,總要有一個人來背鍋,這個人自然是朝中的奸臣更有說服力。
院外,謝夫人臉色難看,下人們各個戰戰兢兢,一個個都把頭埋的低低。
“你是怎麼看姑娘的,自己去領罰!”陳氏對謝慧的貼身丫鬟訓斥道。
那丫鬟不敢多說一句,只得頭底的更低了,不斷承受著陳氏的訓斥。
其她有些膽小的已經開始有些發抖了,這些人都是謝慧院裡的,也有外院的。
“都散了!”
陳氏斥責完後離去,她身邊的大丫鬟揮揮手,說道。
謝慧整個人已經是毫無生氣,甚至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外面有腳步聲,不過現在還有什麼可關心的,她沒有理會。
許樂然聽聞謝慧自尋短見,就連忙趕了過來,她對謝慧的這個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如此,不過現在是越發的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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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謝慧的旁邊坐下,安靜的陪著她,過了好一會,許樂然這才開口道:“你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屍體不是?”
“說不定現在人還活著呢!”
謝慧似乎有些反應,她的身子動了動,依舊是毫無生氣,許樂然又道:“現在戰亂,說不定他寫的信早就在戰火中丟失了!”
“要是你現在出事,他回來知道後該有多傷心?”
“這才一個月而已,現在你就判定他死了嗎?”
“要是他回來後,知道你因為他而死,那他還能活下去嗎?”
一向話不多的許樂然此刻正在滔滔不絕的說著話,謝慧的眼珠艱難的動了動,眼裡都是血紅一片。
她聲音嘶啞的開口道:“你是說真的嗎?他沒死嗎?”
許樂然點點頭。
謝慧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反覆的向許樂然確認著,許樂然也不斷的保證著。
其實這事誰也說不準,與其讓她這麼下去,不如給她一個念想。
“你等他回來,我陪你等他。”許樂然伸出手,握住那雙已經消瘦的不成模樣的手。
謝慧沒有反應,但眼神裡多了一抹光,許樂然見她好了許多,就從食盒裡拿出一碗熱湯,勸她喝下去。
謝慧也不相信餘烈會死,可實事就是直到現在還沒有餘烈的蹤影,而謝夫人還在勸她放棄餘烈。
她也是不得已相信他已經死了,現在許樂然的話又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見她好多了,許樂然這才起身離去。
在門口正好看見謝傅和匆匆忙忙的出門,腳步中帶著一絲慌張,她也只是多看了幾眼,沒有多想。
因為許樂然是在他後面出門的,所以謝傅和沒有看到她,加之將要做的這件事太大,他也是沒有注意到其它。
一路向皇宮的方向走去,謝傅和在路上碰碰撞撞的行至宮門口,把帖子交給守在宮門的禁衛。
禁衛見是謝傅和,也是神色客氣的進去傳達,畢竟這是當朝首輔之子。
等皇帝拿到這個摺子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逝的疑惑之色,這個謝傅和因為是謝玉的兒子,他也見過,不過是因為什麼事找他呢?
皇帝只是想了一瞬,開啟摺子,裡面說是有重要的事要給他稟報。
至於是關於什麼重要的事,有沒有說只是一個勁的說此時事關重大。
皇帝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人把謝傅和請了進來,想看看是什麼事!
謝傅和沒等多久,就有禁衛召他入宮,說皇帝要見他。
他心中更加忐忑,還是鼓足勇氣,向宮門邁步而進,宮內紅牆琉璃瓦,他也沒心思多看,跟著令他的公公向太和殿走去。
等見到皇帝,行完禮後,就站在皇帝面前,等著問話。
“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和朕稟報?”皇帝這幾天因為一直向朝臣們發火,嗓子都喊的有些沙啞。
這聽在謝傅和的耳中,是越發威嚴。凡事宮中有宴會什麼的,他都會隨著謝玉參加,但和皇帝單獨對話,這還是第一次。
“陛下可否能屏退左右?”謝傅和壯起膽子。
畢竟大殿裡還有很多宮女,太監,暗通敵國的事又怎麼能宣之於眾呢!只不過這樣說話是非常無禮的。
皇帝並沒有答應,他不相信一個國子監的學生會有什麼重要的事,也是看在摺子上再三說明事情重要,這才勉強抽出空來聽一聽的。
“就在這說!”
見這個情形,謝傅和也沒辦法,只好咬咬牙,從衣襟掏出那些蕭瑞給他的所謂的證據。
他雙手舉過頭頂,恭敬道:“這個還請陛下過目。”
有太監把他手中的紙袋接走,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才遞給皇帝。
皇帝隨意的看了眼,整個人就怔住了,並不是因為謝傅遠通敵叛國的證據讓他驚訝,而是這些東西竟然會洩露出去。
謝傅遠和敵國聯絡的事早就稟告過了,是他吩咐讓謝傅遠虛以委蛇的。
可這些一件件的事是怎麼被人發覺的,不過這裡面並沒有什麼直接證據。
皇帝裝作驚訝的樣子,眯眼望向謝傅和,沉聲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你是從何處的來這些東西的?”
謝傅和支支吾吾的說是自己查到的,至於是怎麼查到的,又不肯說。
皇帝繼續問道:“你確信這個訊息都是真的?”
“通敵叛國,要誅十族!”
謝傅和向皇帝跪了下來,道:“臣也不敢確定真假,只是得到了訊息就想著要稟報聖上。”
“一想到我大雍有千千萬萬個將士戰死沙場,臣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只希望能找出讓我大雍不斷損兵折將的理由。”
謝傅和說的大義凜然,就像是一個為國為民的人,絲毫沒有私心。
這副樣子,讓皇帝如何還能因為這件事而牽連到謝傅和。
“嗯!朕會讓人查的,你可以回去了。”
等謝傅和離去後,殿內的宮女太監都把頭埋的低低的,皇帝一副要爆發的樣子,讓他們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
“都滾出去!”皇帝有些怒氣的聲音讓眾人一熘煙就消失在大殿中。
剛走出大殿,就聽見裡面有茶杯摔碎的聲音,更是心驚膽戰。
皇帝看著自己順手摔得茶杯,心裡有些心疼,這個茶杯可是他特意花了重金打造的,更重要的是,這個茶杯一直在陪他修仙問道。
這他必須做出憤怒的樣子給別人看,朝中出了奸細,還是往日裡他最看中的人,他要是還一副平澹的樣子,顯然就惹人懷疑。
皇帝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屏退左右,宮中的人也不可靠,他做戲就要做的真實。
因為現在大雍的情況也算不上好,要是和敵國打消耗戰根本打不起,所以就只能另闢蹊徑。
他和謝傅遠的計劃是,剛開始讓敵軍放鬆警惕,在鄴城設下埋伏,一舉屠殺。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要迷惑敵國,不光是在戰場上,還有訊息上,謝傅遠給敵國送的一直都是假消息。
這個時候謝傅遠被人說通敵,他要是不做些什麼的話,勢必會惹人懷疑。
皇帝把梨花桉幾上的幾套最喜愛的花瓶都摔了,高聲衝外面吼道:“來人!”
話音落下,就有幾個禁衛跑了進來,行禮後,等待吩咐。
“你們去那謝尚書帶來!”
禁衛領命而去,與此同時,皇帝派皇城司的人光明正大的去查謝傅遠通敵叛國的證據。
就在謝傅和出了宮門後,就見一群皇城司打扮的人從宮中魚貫而出,一個個都是面色嚴肅。
緊接著,就向尚書府的方向而去,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引來圍觀百姓的駐足觀看。
眾人都在議論這是怎麼回事,有小道消息的人更是一臉興味的講了起來:“這謝尚書目前在朝中可是最得陛下看重的,這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