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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幽靈

一、一個幽靈,回到北京

時間倒推至1996年3月12日,當白寶山回到北京的時候,他覺得天上的太陽格外燦爛。

他的身上帶著“釋放證書”,蓋著硃紅的印章——

白寶山,39歲,北京市人,原籍河北省徐水縣,因搶劫、盜竊罪,1983年9月9日判處有期徒刑14年,剝奪政治權利兩年,現裁定釋放。

簽發單位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石河子新安監獄。

簽發日期:1996年3月7日。

不能說白寶山一回到北京就想犯罪,就想搶劫武器去殺人——就像開啟了潘多拉魔盒,一個罪惡的幽靈被開啟枷鎖,釋放出來,從此開始了他的新一輪犯罪史——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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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的1998年3月,當白寶山站在法庭上做他的最後陳述時說:“我出來並沒想重新犯罪,我給自己設計了兩條道路,如果我能夠正常地生活下去,我就不再犯罪;如果不能,我就去搶。”

我們沒有理由懷疑他講的全是假話。

下午,白寶山攜著笨重的行李,一身綠軍服——那是在石河子軍人服務社購買的,風塵僕僕回到他住過的老屋。北辛安的兩間平房。

昔日的情景已不復存在。

這裡本來是他和妻子及一對雙胞胎兒女共同生活的家。他被判刑後,妻子已跟他離婚,帶著兩個孩子改嫁他人。

但老房依舊,屋子裡似乎還殘留著當年的溫暖的氣息。

白寶山離開時,大弟還沒結婚。現在大弟、弟媳和他們的女兒住在這裡。

白寶山推開房門,大弟和弟妹還沒下班,屋裡只有10歲的侄女在寫作業。他與侄女從未見過面。女孩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注視著他,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白寶山叫出侄女兒的小名——他是從大弟的來信中得知的,並做了自我介紹。

他沒在大弟家久留,仍揹著他的行李,讓侄女帶領,找到父母近年搬的新居——北京模式口居民區的一處單元房。

見面是尷尬的,這一點白寶山早有預料。氣氛沉悶,母親難過了,背過身去抹一陣眼淚。繼父詢問了一些路上的情況。沒人提監獄,沒人提服刑的事,可一家人還是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晚上大弟和弟妹下班回來,得到訊息立刻趕到父母家,全家人吃了頓團圓飯。

無論如何,他是從大西北回來了。體會到久違了的家的氣氛,家的溫暖,見到了年邁的母親,見到了大弟。在白寶山心裡,只有他們是他最親的親人。從今以後,他可以翻掉過去的一頁,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當然,並不是什麼都能盡如人意。他的歸來,也給家中帶來許多麻煩。住房是首當其衝的問題。家中本來一切好好的,他回來了,總要佔一塊地方,這使家裡本來就緊張的住房條件愈加緊張。最初幾日,先住母親家,以為權宜之計。

生活出路也是個問題。從監獄出來,發給他的22O元路費早花光了。他沒有錢。他還沒辦戶口,也就無法找事幹,一時並沒有生活來源。

母親賙濟他一些錢,從她的退休金中每月拿出100元,補貼白寶山。歸來的第二天,大弟就帶他去了商場,花5O0塊錢,為他添衣服買鞋,又揹著媳婦取出1O00元交給白寶山,讓他治病(他剛從大西北回來時有病)。此後也常塞些錢給他,供他日常花銷。

白寶山打算做點小買賣,還打算學開車——但這都需要他先把戶口落下來。

現在的白寶山,看上去是正常的,他身上潛伏著的危險性,並沒有表現出來。他的思想陡然而起變化,主要與他辦戶口有關。

白寶山性格內向,平時寡言少語,不喜歡與人交往。即使在家,也常常整天跟誰都不說話。內向人看上去老實,但不見得不聰明。白寶山的聰明絕對是有的,但他的性格存在著嚴重缺陷。他的性格缺陷與他自幼的生活,與他的經歷,有著密切的關係。

1957年,白寶山出生於一個工人家庭,父母都是首都鋼鐵公司的職工。他3歲那年,父親病逝。母親一人靠工資養活他的兩個姐姐、他和剛滿週歲的大弟4個孩子,當時的境況非常困難。因貧困所迫,母親不得不把他送到徐水老家。白寶山的童年,是在徐水縣的農村度過的,直到1971年,白寶山13歲的時候,才返回北京。此時母親已經改嫁,繼父姓梁,也是首鋼工人。母親和繼父已生下了小弟。

小時候,白寶山沒受到良好的教育。在農村,家裡沒錢上學。回到城市,13歲的白寶山與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孩子坐在同一間教室裡上一年級,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傷害。他經常逃學,學習成績始終不好,年年都是差等生。上到小學三年級時,他便輟了學。

家庭的變故和10年的農村生活造成他的孤僻性格,白寶山與“城裡人”格格不入,從小就極為寡言,有著嚴重的自卑型心理障礙。他不願與人交往,無緣無故就會仇視他們。他的好心,只放在自己及與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對其他人充滿了敵意。

輟學後,白寶山很早就參加了工作,開始在一家街辦的醬菜廠當臨時工,那年他僅16歲。後來,到1976年,他18歲的時候,正式被石景山區第一電碳廠錄用,成為一名裝卸工。那時,他已長成一個細溜溜的1.80米的大個子。

在工廠期間,他幾乎沒給人留下什麼印象,因他不愛說話,許多工友對他都毫無瞭解。廠裡民兵搞訓練,白寶山參加過一次實彈射擊,用“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打靶,每人打3發子彈,他居然打了個優秀。就像一個混沌的人一下找到亮點一樣,他一下子就迷戀上了打槍。那次之後,白寶山千方百計向親戚借到一支汽槍,下了班就揹著槍到附近的林子裡去轉悠,打鳥。一年之後,他的槍法練得極準,15—20米內,槍響鳥落,彈無虛發。同時,他的殘忍性也有所表露,夜裡他不睡覺,用氣槍瞄著打老鼠,一槍能把跑著的小老鼠打進牆角裡。

射擊似乎是他的一種天賦能力,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快樂。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隨便一抬手,不用瞄準,就能“三點成一線”。

孤獨的人未必心理不正常,只是他們不喜歡交流。孤獨的人做什麼事容易全力以赴,往往能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孤怪孤怪,有孤才有怪

。當然,孤獨並不決定一個人走什麼道路,不過孤獨的人可能比開朗的人危險。如果白寶山能走正道,如果他不是去襲擊八一射擊場,而是有幸能參加裡邊的訓練,或許他能成為射擊高手,說不定能獲得奧運金牌,但他偏偏走上了另一條罪惡的路。

白寶山23歲結婚,妻子是本廠女工,也姓白。一年後,他們生下一雙兒女,龍鳳胎。白寶山是十分顧戀小家庭的人,他所掛念的還有他母親和大弟。而他的家庭生活又非常貧困,特別是在他有了孩子之後,生活負擔驟然加重了。不能說貧困一定導致犯罪,但貧困對白寶山的心靈的確生產了無法排除的負面影響。加上他的獨往獨來,加上他無論白天黑夜喜歡四處遊蕩,加上他的“蔫大膽”,加上他排斥外界的陰暗心理,加上周圍“壞孩子”的影響——盜竊的事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開始是小偷小摸,他偷過糧食,偷過木頭,偷過別人晾曬在外邊的衣物,漸漸發展到偷人家院裡的腳踏車,勾結鄰居家的孩子,結夥人戶行竊,潛入工廠盜竊生產原料和成品……他心中的黑暗領地擴大了,但他“顧家”的意識並沒泯滅。這從他銷贓後拿出相當比例的錢分給自己的親人這一點,可以得到證明。

他的盜竊行為觸犯了法律,1983年他被北京石景山法院以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在北京市服刑。1985年又因餘罪被查出,被北京宣武區人民法院以搶劫、盜竊罪加判有期徒刑11年,兩罪合併,執行有期徒刑14年。1991年,白寶山作為北京調犯,被遣送到大西北石河子新安監獄服刑,直至刑滿獲釋,完成了他前半程的人生道路。

白寶山回到北京,已經跟10幾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小偷小摸的事是不打算幹了,做什麼他還要再想一想。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先把戶口落下來,辦理好身份證等手續——然後先找一份合適的工作。現在的白寶山應該說存在著多種可能性,犯罪,並不是他唯一的出路。

二、戶口、程式和它的負面效應

據白寶山交代,他第一次去派出所;是由大弟陪同的。

見到負責戶籍工作的片警,他呈上釋放證和有關材料。釋放證上標著這樣一行字:“本人必須在3月24日前將本證明書送達北京市石景山區XXX派出所,辦理戶口登記手續。”

這位片警正忙著其他事情,晾了他一陣,口氣冰冷地說:“戶口馬上辦辦不了,起碼要等半年。”

白寶山口吃,一著急就更口吃,他結巴著頂撞了一句:“我有釋放證,為……為什麼還要再等半年?”

片警聽著不舒服,撩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你要是這樣講話,那就再等兩年。”

或許這位片警就是這樣的辦事作風,在他看來,對待像白寶山這樣的從大西北回來的釋放人員,就應該用這種口氣說話。

白寶山受到深深的刺激,他感覺到被歧視,他像所有刑滿釋放人員一樣十分敏感。一種憤懣、一種敵意、甚至一種仇恨意識,立刻從心底翻了上來。

在此之後,他一遍遍跑派出所。開證明,沖洗照片,填寫表格。事情果然像片警所說的一樣,一次次向後推延。戶口問題,始終沒有得到解決。

白寶山在後來的供詞中提到:“我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戶口,先後跑了六七次,他們就是不給我辦。我認為,我已經從監獄裡出來了,起碼也是個公民,可派出所不給我辦戶口,我吃什麼?我不能靠父母養我一輩子?我這個要求不過分,我要生活。”

關於白寶山申報戶口問題,有關部門做過調查。

派出所原負責該片的那位片警說:“1996年3月,白寶山持釋放證來我所辦理戶口,我要他寫出書面申請,交一寸免冠照片,4月份交來,因照片不符合規定,要他補照。幾天後重新交上來之後,我對其進行入戶調查走訪,多次上門,白寶山均未在家。5月,白寶山的姐姐稱他已上外地。11月,我把白寶山戶口事宜轉交給新任外勤民警小呂。”字裡行間,都是秉公辦事。那麼,白寶山的情緒是從哪裡來的呢?

新任民警小呂接手後,曾去白家訪問,白寶山外出未歸。1996年12月派出所核查戶口,小呂在白家見到白寶山,與他做了談話,訪問了周圍群眾,掌握了基本情況。1997年3月向上申報,再次到白寶山家回訪,白寶山的大弟說,他已去了外地。白寶山的戶口1997年8月25日由北京市公安局批准入戶。

這漫漫的戶口辦理的過程,也正是白寶山頻頻作案的過程。白寶山戶口辦理的一年半時間裡,白寶山作案10餘起,殺害15人,而他的戶口批准日,恰好是白寶山做最後一案,殺掉同夥的前一天。白寶山的戶口辦下來了,但距登出它的日子已經不遠,這不能說不是一個發人思考的諷刺。

辦理戶口是要經過一定時間,是要履行有關手續,但是不是一定要辦理一年半的時間?勞改釋放人員重新回到社會的懷抱,他們要重新生活,社會的各個方面都應給他們以溫暖,為他們提供必要的生存條件。如果不是歧視,不是刁難,不是一拖再拖,或許白寶山這個本來就存在危險,本來就敵視社會,有著嚴重心理缺陷的曾經犯過罪的人,不會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就重新走上犯罪道路,搶槍殺人的。

新生活的理想破滅了,白寶山身上僅有的那一點點良知喪失殆盡,我們現在開啟的的確就是潘多拉魔盒,放出的的確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但是,開啟潘多拉魔盒的那只愚蠢的手,並不是監獄簽發的釋放證,而是我們某些民警的作風。這件並非小事的小事,維繫著白寶山的生存希望,關係到他對社會的基本態度。我們不能不遺憾地認為,這是誘發白寶山重新犯罪的一個最直接的因素。

在法庭上,白寶山一遍遍地強調,他之所以重新犯罪,就是因為派出所不給上戶口。“不給我辦戶口,這就是不讓我生活。我只能去搶。我認為,派出所故意刁難我。我對我母親說,派出所要我送禮,我連吃都吃不上,拿什麼東西送給他們?”

不久之後,北京石景山模式口後邊的小山上,時常出現一個穿著綠軍服的高個子男人。他在山道上鍛鍊跑步,在一些軍事機關駐地的周圍潛伏下來,靜靜地觀察——他在小心翼翼地選擇著他的目標。

白寶山出獄時為自己設計了兩條道路,回到北京不到一個月,他就認為第一條道路已被堵死,他只有第二條路可走。他要搶劫武器,在他仇恨的意識裡,搶到武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那個片警。

一個態度,引來了一場災難——而我們的片警,至今仍矇在鼓裡……

三、狡猾、殘忍的犯罪分子

在一個月內連續不斷襲擊軍人哨兵的犯罪分子正是白寶山。

他想‘犒槍”,殺掉那個不給他上戶口的片警,懷著極大的仇恨。

白寶山在西山轉了幾天,觀察過幾處兵營,包括他印象中守山洞的哨兵,條件都不理想。最後他選擇了高井電廠,因為那地方他熟,早年他工作的電碳廠距熱電廠不遠,上下班路過熱電廠大門口,經常看到那裡有哨兵背槍站崗。

3月31日晚上,白寶山跳牆進入電廠,並沒想當天動手,他是來踩點的。但他遇到了好機會——值勤哨兵身體不適,蹲在地上嘔吐。這使他輕而易舉就得了手。

搞到槍,白寶山反而冷靜下來。他想,殺掉那個片警,他的戶口問題也解決不了,還會暴露他自己,那就不如先幹點別的。

“五六”式步槍目標大,不好隱藏。

他便在附近的山上挖了個洞,把步槍埋了起來。

挖洞,這是在新疆浪跡過的人都擅長的一門技術。白寶山挖洞是很高明的,他先在地表齊齊地挖下去,洞為長方形,深近一米,上半部橫著放兩個圓木棍,木棍上墊上厚木板,上邊壓上半尺厚的土,再用草皮作偽裝。你就是從他做的洞上走過,也不會發現腳下的機關。

有了槍自寶山的膽子就大了起來,但長槍攜帶不方便,白寶山打算利用長槍再搞短槍。

於是他又襲擊了裝甲兵司令部留守處的哨兵。留守處也是他察看好的地方,但他不知道哨兵揹著的是空槍套,裡邊並沒有裝槍。

那天黃昏他步行從山坡上走下來,隱藏在小松林裡,觀察哨兵人數和換崗情況。一切摸清之後,他連著打了兩槍,哨兵始終在跑——他認為步槍的準星有毛病,並當即在心理上做了校正。

開槍後白寶山先撤進附近的一個村子裡,又沿小路跑到河邊。

他蹲下,把步槍內的子彈全部退出,又重新壓滿11發——這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最大壓彈量。然後把槍裝進毛氈袋子,朝“雅療”醫院方向走,從那裡進入石景山經濟開發區。

此時夜深人靜,大街上空蕩蕩的。白寶山提著槍包,沿西黃村路朝南走了有一公里,在高科技園區攔下一輛從身後開來的麵包車——接下來就是我們已知道的情景。

槍戰發生後,白寶山邊打邊退,很快打出9發子彈。這個數字他記得很清楚,他不能全部打光,必須留下兩發。這時他已退出了幾十米。

按照白寶山的交代,開槍後他就再沒看到警察,沒聽見警察開槍,也沒發現警察追擊。他朝東跑下去,跑過二三百米,來到一座紅牆跟前(事後證實,這是北京燕東招待所),他翻過去。在紅牆內,走了30幾步就蹲下來,把槍膛裡的兩發子彈退出,黑暗中1顆子彈掉到地上,沒有摸到。他又裝滿11發,跳到牆外,隱蔽在樹叢中。

不久他聽到警察的對話聲,正在向這邊搜尋,距他大約50米。他伏在地上,屏住氣息。

他聽到一個警察問:“有人嗎?”

另一個回答:“沒有。”

然後靜了一會,他們便撤了回去。

白寶山再次翻紅牆進來,向前走到對面,蹬著牆角又翻過一道高牆,翻牆時又遺失廠兩顆子彈,他沒時間撿,黑暗中一直跑了下去。

他跑到牛祁府附近,鑽進一座果園,在那裡潛伏到天明。

他把槍和子彈埋在蘋果樹下,做好記號。等天亮之後走出來,跟著馬路上晨練的人群,一路跑回家。

這次遭遇戰後,白寶山停止了在石景山區再次作案的企圖,但他並沒放棄“搞短槍”的目標。

白寶山二姐在房山縣某農場工作,他看望二姐的途中經過八一射擊場,偶然發現這裡的哨兵佩帶著短槍。

那天是4月18日。白寶山眼睛一亮,立即中途下車。在射擊場周圍觀察了一圈,發現這裡的環境不錯。地理位置偏僻,離村莊較遠,周圍道路複雜,有開闊的玉米地——這為他的進退提供了方便。

白寶山做事膽大心細,以聯絡打靶為名,走到射擊場大門和哨兵搭訕,趁機觀察了大門內的情況。

4月20日下午3點鐘,白寶山騎腳踏車,帶著裝槍的帆布袋、塑料包裝、擦槍布,把帆布槍袋綁在腳踏車大梁上,偽裝成漁具,單身向豐臺進發。他經過大東門,拐向西南,再經過一條鐵路,過一座漫水橋,騎到射擊場。

在距射擊場200米處的一片玉米地裡,他把槍和子彈分別埋好。然後,他在那兒一直守到天黑,騎腳踏車返回。

第二天,也就是4月21日,下午4點,白寶山再次出發。這次他沒騎腳踏車。先坐337路到古城,再乘古城到大灰廠的班車,在八一射擊場下來,抵達時間是下午5點半。

他來到玉米地,看看槍和子彈都在,順勢躺了下來,在玉米地整整躺了3個半小時。

哨上的情況他已摸清,哨位上有兩個兵。他設計了幾種情況。第一,他要潛伏到射擊場內部去打。如果兩個哨兵在一起,他開槍把二人都打死;如果沒在一起,他等待他們在一起時再開槍。第二,如果他被發現,與軍人發生衝突,他就把身上所有的子彈都打光,在這個過程中尋機會逃脫。第三,如果到最後仍不能逃脫,他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

現在,他身上還有61發子彈——他共有子彈75發,打哨兵用去2發,與巡警遭遇,打了9發,退彈,掉1發,翻高牆,掉了兩發。子彈數目,是白寶山心裡最清楚的數字之一。

晚上9時,他從玉米地出來,提著槍往東走,從他看好的一段矮牆翻進去,迂迴著向大門靠近,趁哨兵不備,閃身藏進正施工的新大門警衛

室裡。

新大門向內收進去1O米,主體建築未完工,豎著腳手架。新的門衛室已蓋好,沒門窗,屋裡有個灰桶。從窗的位置可以看見大門和值班室的小門,隱蔽性很好。

他看到兩個哨兵出來進去,看到軍官查崗。時間還不算太晚,不斷有迴歸的人員叫門。

子夜時分,外邊開來一輛小車,在門口按喇叭。一個哨兵走出來。外邊問:“現在幾點了?”哨兵說:“一點多了。”然後開門,放車進來。小車剛剛開走,哨兵回身鎖好大門——白寶山就在這個時候在空房子裡,舉槍向哨兵瞄準,開了第一槍。

哨兵搖搖晃晃地向後倒退,並沒倒下。他又瞄準哨兵胸部打了第二槍。哨兵手裡的鑰匙譁啦啦掉到地上,人也栽了下去。他已經走出來,邊走邊朝哨兵的頭部補了第三槍。

然後,他走過去解下哨兵的手槍套。

這時他才明白他做了件蠢事,槍套輕飄飄的,裡邊並沒有槍。再想別的已來不及,他還是把空槍套摘下來提在手上。

他知道值班室內還有一個兵,拉門看看那個兵在床上躺著,蒙著被子。他沒再開槍。白寶山在被捕後曾說起當時的情景,以證明他並沒有濫殺無辜。

他很快順原路退出來,沿公路走過鐵路橋。夜色中他看到橋墩下的草叢裡臥著4棵水泥電線杆,他把手槍套塞進水泥電線杆的空心裡。

這個處理並不妥當,這件物證能夠說明他的逃跑方向。

果然,槍套第二天就被附近村裡的孩子發現了。他們拿著玩了幾天,又在莊稼地裡埋丟了。孩子們警惕性不高,沒把這件事告訴家長,這一線索也就沒反映到警方。

他的這個差錯,恰恰說明他當時心情惡劣。

路也走亂了,沒走他預先踩好的路線,只認準永定河方向,走到河邊逆水而上,尋找那個漫水橋。天亮的時候他走到西墳,爬上一座小山,這兒離他家已經不遠了。他選擇了一片槐樹林,在那裡用一堆枯樹葉把槍埋起來。當時只能簡單處理,因為天已經大亮了,他只能再等天黑才能把槍運回原處。

早上6點,他來到母親家,換上一副剛起床的面孔。

這時他已不住母親家,母親為他租了間小房,白寶山單獨住在外邊。這樣,家人就更不知道他晚上都在做什麼。

白寶山連續作了4案,都逃避開警方的打擊。他並不把殺人當回事,毫不顧及他所造成的後果。他多次開槍,打死打傷軍人和警察。除了與巡警交火是一場遭遇戰,其餘全都是他有預謀地在進攻。

白寶山已成為一個冷血動物,一部血腥的殺人機器。他的殘忍性就在於:當他確定了某一攻擊目標之後,無論是誰阻礙了他,他都要把對方在肉體上消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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