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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櫓之死

1

一萬次地走過自己

在自己的廢墟中佇立

萬物靜穆

我在聆聽一種聲音

虔誠的 如一匹老馬

在黃昏的林際打著瞌睡

心境曠遠 更曠遠

而後流水般回顧一生

離我的墓地很近很近了

才發覺 自己是這樣一種草

這樣的一種理由

在鋪展一萬種假設的季節裡

生命由青變黃再變青

腳步有急變緩

最後失去重心

2

莫大的悲哀 使雨水善良起來

我在遠方

矚望自己

矚望深水彼岸荒涼的水域

矚望山巒

我是疊嶂中的一輪渾月

山坳中大醉的一盞孤燈

我真的要走了

穿越母親的草原和曠野

找到歸宿

不知哪一朵小花

陌生地為我歌唱

不知為何把我的來世

稱作不幸

可憐的人之源呵我怎麼能夠!

你的生命之泉如烈烈濃焰

點燃我的焚水之岸

母親的眠歌催我入夢

這又是哪一年

為何連自己也變的如此陌生

而又相當遙遠

3

永無寧靜的寧靜片刻

無需以任何方式昭示我的靈魂

我的飢餓孤悶我的猶豫傷感的詩箋

如此而已

走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

先我而去的人

又猙獰著從四面八方湧來

那些鮮花很美

我卻望塵莫及

孤伶伶地回頭

遠離死神之夜多麼寧靜

飄逸的雪花

在我心內外

不可改變

4

為何以我的存在包容所有存在

在我生命的.asxs. 總是你

給我血液和精髓

我的懺悔如晚歸的秋鴻

夢歌般給萬物以提示

這樣的時刻

讓我殤於父親之前 讓母親

以輓歌的絕唱

為我 也為大地上的四季

守眠

1989年5月6日

金秋,京城最美的季節。共和國生日的喜慶氛圍還未來得及褪去,北京人又在愉悅中迎來了週末。

10月7日,星期六。早晨7時剛過,東栓小學教導處的於老師值完班,剛走出校門,看見西牆外的垃圾桶旁有兩個老頭指著靠牆的一個粉黃藍三色相間的編織袋正在說著什麼,“臭味這麼大,八成是包著死人。”

於老師不禁打個寒戰,本來身上就有點瑟瑟的,聽著這話脊樑骨直冒寒氣。她返回學校,撥通了西城公安分局值班室的電話。

幾分鐘後,西長安街派出所值班所長韓廣才派4名幹警到現場檢視,經確認,編織袋裡裝的是一具男性屍體。很快,分局刑警大隊、市局刑偵處迅速出動警力,相繼趕到現場,分局長潘永禎、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分局長王忠親臨現場,指揮案件的偵破。

屍體已深度腐爛,臭氣熏天,令人窒息。經初步分析認為,此案為殺人後藏匿屍體,因屍體腐爛無法繼續隱藏,才將屍體拋棄。

在調集警力的同時,副局長王忠、分局刑警大隊隊長韓建國、西長安街派出所所長劉闊,市局刑偵處一隊副隊長閻偉等領導和有關人員組成“10.07”拋屍案偵破領導小組,對拋屍現場周圍的情況,東栓衚衕所處的地理位置等再次進行詳細的分析和研究,一致認為,即使案犯是在夜間拋屍,也不會拖著發出異味的腐屍,冒著隨時可遇上巡邏民警的風險,穿越長安街。

於是決定,立足長安街派出所管界,注意發現有異味的院落尋找第一現場。所有參戰幹警劃分成5個走訪小組,深入到北新華街、六部口、新平路、東絨線和東文昌5個居委會,逐院逐戶進行查訪。

中午, 飯點已過多時, 相當一部分民警還在餓著肚子工作。

到下午6 時, 被走訪的居民已近3000戶,據兩個掃街人講,當天凌晨5:30 他們就看見了垃圾桶旁的編織袋,說明棄屍時間是在5:30以前。除此以外,能夠稱得上線索的幾乎寥寥。

莫非方案有誤,劃定範圍不準? 領導小組綜合了調查走訪的總體進度,重新推敲了偵破方針,認為調查範圍還需要進一步擴大。

因而,要求原有5個走訪組繼續把餘下的居民戶走訪完畢,不能漏院漏戶。同時,將警力重新作了調整,把高碑居委會和兵部窪居委會擴進了走訪之列。

晚上9點,負責兵部窪居委會的片兒警盧勇給所裡打來電話:“今兒個上午, 租住在兵部窪16 號的兩名東北人搞衛生來著, 來蘇水味特大。”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鼓舞的資訊。轉眼功夫, 派出所副所長任學峰和刑警大隊的一分隊隊長伍建華趕到兵部窪衚衕16 號對面的個體飯館,換下盧勇和李京兩個民警。

聽了小盧的簡要介紹,任學峰囑咐他:“估計有戲。我們先在這盯著, 你快去居委會向‘頭兒’彙報,好抓緊佈置蹲守。”

為了便於情況的掌握和協調指揮,領導小組在位於東絨線衚衕東口的天安酒樓設立了臨時指揮部。領導小組分析了一下16號院的情況和周圍環境,認為不管怎麼樣,先把人弄回來再說,於是,派出所民警崔建國、孫志偉與刑警大隊的胡金生等4名刑警負責在16號對面的個體飯館進行蹲守。

同時,在不遠處的東新簾子衚衕設立現場指揮中轉站,由任學峰和韋躍進負責,刑警和派出所民警若干,承擔蹲守現場與指揮部之間的溝通聯絡。

一切安排就緒,幹警們各就各位。

兵部窪衚衕16 號院住著3 戶4 人,全部是租房客。門房住的是河北來京的農民王茂林,平日在北京站一帶幫人賣肉,今年6 月住進16號。裡院兩間靠北的西房住著在某商廈租櫃檯賣服裝的陳小姐。

陳小姐雖是北京人,但家在朝陽區,離她“ 練攤兒”的地方太遠,便於今年8 月透過中介人搭橋租下了這兩間房。

南側緊挨著陳小姐的兩間西房住的是兩個東北男青年。民瞥來訪時恰好不在家。從陳小姐和王茂林口中,民警瞭解到東北二人的一些情況和近兩天的舉動。

兩個東北人大約是在7月底8月初搬進來的。

大個兒年約30歲,身高1.85米,板寸頭,長方臉,濃眉毛,雙眼皮相貌堂堂,他曾向陳小姐自我介紹是寫書的,筆名叫“阿櫓”。小個子年齡二十一二,留著小平頭,雙眼皮大眼睛,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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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自稱是姨兄弟,大個兒管小個子叫“小宇” 。門房王茂林聽大個兒說他姓羅,在北京有個公司。兄弟倆與陳小姐的關係走得要近些,畢竟是住隔壁,牆挨牆。兩人外出,時常跟她打個招呼,託她照應一下家,從外面回來,也往往先給她掛個電話通報一聲。

10月1日上午1 0點,陳小姐從1 6號出來去朝陽母親家,當她10月2日下午5點鐘返回時,發現屋門玻璃上貼了一張紙條,是鄰居老大留的字:“大姐,我們哥倆回老家屯三天,請你幫我們澆澆花並照看一下小兔。”過了兩三天,陳小姐聞到自家屋子裡有股臭味,像是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她在屋裡四處尋覓了一番也沒找到臭源。6 日中午,陳小姐的女朋友周月霞來找陳小姐玩。

當女友幫忙去廚房燒水時,陳小姐聽到她急切的叫喊:“梅,快來看! 不看你會後悔的。”

陳小姐忙不迭從崖裡跑出來,順著女友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隔壁窗玻璃裡面全是蒼蠅,而且個兒很大,大概是她有生以來所見到的最大的蒼蠅。

她這才醒悟,她聞到的腐臭味是從鄰居屋裡散發出來的。下午,陳小姐出了趟門,晚上9 點多鐘回來時,隔壁的大哥阿櫓已經到家了。

陳小姐這才記起蒼蠅的事:“我聞到股臭味,好像是你們屋裡的。”

“噢,王大哥也問來著。我們走之前買了幾隻肉蟹,做熟以後給忘了,回來發現都長蛆了。”阿價解釋道。

後半夜,也就是7 日的凌晨,陳小姐聽到隔壁有功靜,知道兄弟中的弟弟也回來了,當時她正和一個女友玩遊戲機,也就沒再出屋。一早6 點多鐘,她出來送女友時見隔壁已把傢俱搬到院子裡,正在收拾房子,牆上的圍布也全給扯去,就徑直回屋睡覺了。

中午12 點,陳小阻起床掃院子,發覺鄰居新買了臺洗衣機和雷達噴劑。

那個叫阿件的哥哥問她買什麼藥消毒好,她“敵敵畏”和“來蘇水”,他就出門買了瓶來蘇水。陳小姐幫他們用來蘇水噴灑了院子,又讓阿櫓在屋裡灑一些。

王茂林講,天不亮時,“小宇”就來敲門,要借他的小三輪倒垃圾,他把車鑰匙交給“小宇”後就又重新睡下了,待8點多起床時,三輪車已在院裡原位放好,哥倆正在打掃衛生,被子褥子等都晾曬在院裡。下午4點他外出回來時,兄弟倆還沒收拾完,“大個子”讓他第二天早8點幫他們一塊刷房子。大約晚6點,兩個人又走了。

幹警們搜查了阿櫓的住房。儘管東北客把房間進行了徹底的清掃,幹警們依然發現了殘存在犄角旮旯處的點滴血跡和汙物,未上鎖的衣櫃裡依舊瀰漫著味道十足的臭氣。

去朝陽區的“吉普”呼嘯而回,房主找到了,查實房子是8月10日透過某公司的中介人租給東北人的。雙方以每月500元的價格簽訂了3個月的契約,房客當時就一次性付款1500元。後房主付給介紹人300元介紹費,各自分手。房主與中介人、東北房客互不相識。

王茂林的小三輪車已做技術鑑定,結果是:車上有血跡且為人血,到此,可以確認“阿櫓”和“小宇”有重大殺人嫌疑。

負責蹲守的民警由院外的飯館撤到院內,警力增至8人。幹練的小夥子們驅散著不時襲來的困頓和疲乏,16只眼睛從各個方位死死盯住大門。當那個眉目端正的男青年終於跨進了16號院。一直在此恭候的民警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此人就是“小宇”,大名徐偉光。院裡的民警用電話向外面報告了情況,得到指令:“先別動,接著蹲。問問這小子那個叫‘阿櫓’的去向。”

徐偉光面對警察的盤問,不時轉動著兩隻大眼睛,一會兒說他表哥回東北了,一會兒又說住在越秀飯店了。很快,一撥人馬去越秀飯店查詢,另有專門負責與東北長途聯絡。

正在院裡院外雙管齊下的當口兒,大個兒“阿櫓”從外面進來,也一頭撞在“槍口”上。

派出所與刑警大隊聯合組織精幹力量,挑選8名戰將,4人一組分別對兩名重大殺人嫌疑犯進行審查。

阿櫓,大名魯榮福,黑龍江省濱縣濱州鎮人。原任職於哈爾濱市某銀行,今年5月辭去銀行工作,閒散社會。徐偉光,22歲,農民出身,念初中一年後一直待業。

五六年前,魯榮福與徐偉光相識於哈爾濱市的一家餐館,以後來往密切,互以兄弟相稱。今年6月初,兩結伴來京,準備做買賣,掙點錢。他們先住在東城的一家招待所,後透過一則租房廣告住進了西城區兵部窪16號院,這一期間,兩個人不但沒有找到可做的生意,身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怎麼辦?於是,兩人進行了一番策劃:“咱們找個有錢的,把他騙來,勒死。”

“行。”

徐偉光說:“撫順市有個叫李有國的,是搞汽車配件的,挺有錢。這人總到北京來,他一到北京就呼我。”

“就弄他。”魯榮福倒也乾脆。

早在三月份的一天,徐偉光在東城的一家酒店吃飯時,遇到李有國,彼此聊起來都是東北老鄉,就這樣熟識起來,以後經常保持聯繫。李有國做夢也想不到,認識這麼一個老鄉,倒黴還在後頭。

10月1日,國慶節。上午9時,徐偉光的BP機“嘟嘟”地叫起來:是李有國。在約好的西單民航售票處前見面後,徐偉光將李有國帶回兵部窪16號。

“這位大哥是遼寧的,一會兒買飛機票去廣州。”

徐偉光向魯榮福作介紹。魯榮福一面假意寒喧著給李有國衝了一杯咖啡,一面繞到他的背後,冷不防用事先結好活釦的電線套在了他的頭上,與徐偉光一人拉一頭。

李有國掙扎著倒在了地上,幾分鐘後口鼻流血,一命嗚乎。

魯榮福和徐偉光從李有國的後褲兜裡翻出一沓人民幣,是5600元。

然後,二人把死者的褲子、夾克衫、毛衣脫下來,用食品袋把頭套上,將屍體彎曲後用繩子捆住套上兩個黑色垃圾袋裝進一個大編織袋裡放在床底下,這時已是中午12 點多鐘了,兩個人商量著去廣州玩些日子,便將死者裝有一個“大哥大”的手包等物品放在一個朋友家,當晚7 點一同出了門。

在廣州南方大廈住了幾天,鈞一榮彬乘飛機於6日晚上9 時先一步返京,回到16 號,發現屍體已臭不可聞,便在朋友家借住一宿,7日凌晨4時到北京站去接徐偉光。

路上,兩人商量著儘快把屍體處理掉,於是,便移屍滅跡,粉刷房屋,以掩蓋罪行。

在魯榮福的朋友家,幹警們找到了一個密碼箱,裡面裝有死者李有國的“大哥大”、黑色手包和其他物品,證實了兩名案犯所供述的殺人罪行。

“阿櫓”的同夥“小宇”徐偉光

案件已真相大白,好較真兒的幹警們卻沒有勝利者的喜悅,也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經驗告訴他們:相貌堂堂的對手並不那麼簡單。

從案犯作案動機和特點看,二人來京一個月無工可做,密謀殺人越貨,儘管還沒有發現其他劣跡,而膽敢在殺人後外出遊玩數日又返回京城,足以說明其心黑手狠,不計後果,身上肯定還揹著大案。因此,審查力量再次調整,加強了突擊審訊和問案力度,經過一番較量迫使二人又交代了另一起殺人拋屍的罪惡行徑。

6月初,魯榮福與徐偉光從哈爾濱到京,住在東單附近的招待所。

徐偉光到京的頭一件事就是馬上與一個廣州人取得聯系。此人是徐偉光去年在去大連的火車上認識的。 一路上,這個人與徐偉光聊了不買賣上的事並互留了通訊電話。

12日晚上,徐偉光與魯榮福正商量著如何掙錢,徐偉光接到了一個電話,正是這個廣州人:“我已到北京了,在新僑飯店住了一天,現在住在一個朋友那裡。”

“明天我陪你玩一玩。”徐偉光說著心裡不禁一樂:這可是塊送到嘴邊的肥肉。

次日上午,徐偉光陪廣州人到天安門逛了一圈,又在東單附近吃了午飯。

分手時,徐偉光約廣州人“晚上來招待所玩”。回到住處,徐偉光同魯榮福進行了一番策劃和準備。吃過晚飯廣州前來。3 個人閒聊了一會兒,廣州人起身要走,魯榮福從後面用尼龍繩往他頭上套,沒有套上,廣州人慌忙往外跑,徐偉光和魯榮福一起把他拽回來,再次把繩子套在他的頭上,兩頭用力將他勒死,然後把頭罩在塑料袋裡,用毛巾被將人裹起來裝進編織袋裡塞入旅行箱。

14 日凌晨4 時,兩個人把裝有屍體的皮箱悄悄抬出招待所,在路邊打了一輛“面的” ,沿長安街至西單民航大樓前讓司機停車。打發走“面的”二人拋屍於首都影院前的地下通道,返回招待所。數日後離京回哈爾濱。從廣州人身上,兩個人得到6 0 0 0 元現金、金戒指一枚、金項鏈一條、理光照相機一架,密碼箱一個及刮鬍子刀和一部摺疊手機。

回哈爾濱後,二人把金戒指和金項鏈賣了7500元,全部揮霍殆盡,而照相機和刮鬍子刀一直隨身攜帶,密碼箱放在魯榮福在京的朋友處,也就是民警已見到的裝有李有國一干物品的那一個。經過核實,曾令北京警方一時無從下手的“ 6.14拋屍案”昭然於世。

之後,魯榮福和徐偉光又陸續交待在1994年和1995年在哈爾濱搶劫並殺死兩人的犯罪事實。分別是1994年6月4日哈爾濱道里區殺人搶劫案、1995年1月12日哈爾濱某開發公司工程部經理被殺案,均系阿櫓、徐偉光二人所為,四次共搶劫現金三萬餘元,手持電話三部及金項鏈、相機、錄像機等物。

大家可能不大明白開始我為什麼貼出一首詩,現在大家應該都猜到了,寫這首詩的詩人名字叫阿櫓,這是筆名,本名叫魯榮福,也就是犯下四起殺人案罪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大陸,在那個年代走過的文學青年,大概很少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阿櫓是個天生的情種,當年在哈爾濱追求一位太陽島賓館的女服務員,打電話問女孩想不想見他,女孩兒說了聲“想!”阿櫓就在夜裡無船的情況下,頭頂衣服遊過了松花江去找那女子。如此浪漫奔放之人,也難怪會被很多文藝青年銘記。

1965年,在黑龍江賓縣的一個鎮子上,阿櫓降生了。取名榮福,父母希望他能遠離貧困與動盪。然而,榮福比起其他的同齡孩子有著更多的不幸。在小鎮上當陶瓷廠廠長的父親,幾乎成了歷次“運動”的衝擊物件:“反右”、“四清”、無一倖免。最終,父親病了,身體垮了。在榮福三歲時,父親終於病故,撇下了母親和五個尚未成年的孩子。父親的藥罐子和家中的貧困在幼小的榮福的心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乃至影響到他今後的人生。

貧困留給他的記憶是那麼深刻細緻。記得一個清明節前的午後,他餓得難受,便搜尋食物。當無奈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上的那捆黃紙上時他想,為什麼那黃紙化成灰後就可以變成錢呢?為什麼黃紙放在家裡還要去花錢買呢?他不懂,只知道母親想念父親,黃紙是母親用積攢了一冬的雞蛋換的。母親還準備帶著他去給父親上墳燒紙,他顧不得再想什麼,偷偷地拿了兩張黃紙到供銷社換了一毛錢,買了一個燒餅和一支鉛筆。為了這兩張普通的黃紙,他挨了母親的一頓狠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捱打。回家的路上,他狼吞虎嚥地吃掉了燒餅,而鉛筆一直儲存到他長大成人,進了大學的學堂。

他一邊上著小學,一邊承受著生活的重負。他曾在廣袤的大草甸子上不停地摟草,也時常領著羊群獨自放牧。孤獨早熟的少年體味到農人勞作的艱難,收穫的不易,懂得“珍惜”的含義,更養成了特有的自尊與自強。因而才有了在學校最盼望打掃衛生,以撿拾別人遺棄地上的鉛筆頭而從不以此為恥的舉動,才有了學習上的勤奮自勉與旁人一比高低的頑強。小學畢業儀式上,只有他趴在書桌上淚流不止,因為他懂得自己一切的來之不易。

學習成績一直優良的榮福升入中學。這時這個沉默寡言的男孩便不自覺地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在行行的詩句裡盡情表述。1981年,他的詩第一次正式發表在國內的一家大型刊物上,這對一個年僅16歲的孩子無疑是巨大的鼓舞。從此,他一發不可收拾,不斷有詩作、散文見諸於報端和全國各大城市各大文學性刊物,如“十月”、“詩刊”、“人民文學”、“北方文學”、“青年文學”等等。他為自己起了阿櫓的筆名,坎坷的童年奠定了他憂鬱、灰暗的創作風格。以後,他又上了大學,讀了金融專業。畢業後,他回到了家鄉哈爾濱,在銀行搞調研並擔任《松花江金融》雜誌副主編。

阿櫓與臺灣女詩人“詩薇”合影

“阿櫓”的名字不但在國內被越來越多的愛好文學的人們所熟悉,也漸漸在海外華人圈裡叫響,他創作的自由體詩總計千餘首,並多次在國內外獲獎,他的作品也先後被國內外70餘家報刊刊載,並被譯成英、法、德、日、塞爾維亞等多種語言。年方30歲的阿櫓曾經被評為“中華十大先鋒詩人”之一,出版過詩集、散文集。他還是世界華文詩人協會最年輕的理事。他的文化論文“磚瓦窯的倒塌與瘋女人的死亡”被收錄在美國佛克蘭大學編的《一九八八:世界文化論文總集》上。無疑,作為詩人,阿櫓的才華得到充分展示,每一行詩句和行雲般的散文不僅僅是他心靈的真實感應,也是他敏銳的才思的徹意揮灑。

真誠的人是美的,

美好的人都是我的兄弟!

這是阿櫓14歲寫下的詩句,也是一個純真的孩子最樸實的願望。正如詩人自己所語:一個詩人的第一首詩也註定了他的創作動機,以及他的藝術取向和生命價值取向。阿櫓也曾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的詩不帶功利目的,純粹是他心歷、生活、情感的真實抒發。

然而,童年的窮苦為他的詩、也為他的人生抹上了濃重的悲劇色彩。他喜歡幻想,在幻想中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不願面對現實,對本是曲折坎坷的人生,他的心脆弱,意志更薄弱。他不是戰士,僅僅是個多愁善感的詩人。他得到,他失去,這本也是人生的軌跡,“現實與命運的無奈,或許這才是選擇詩的真正的緣故”。在他所交往的女友中,不乏摯愛、刻骨銘心的戀人,皆因現實中的種種原因,都沒能與他雙雙相伴,其中包括領了結婚證都未喜結良緣的一次婚戀。

30歲的阿櫓還孑然一身,記錄這他真情實感的愛情世界也只能出現在他帶著痛苦而美好的回憶寫就的詩句裡:“懷念你,用我整個生命。擁有你的日子讓我體味完美,失去你的歲月讓我飽嘗毀滅。”

這也成為他無法解脫,不斷品味的痛苦。他走向“宿命”。“人生沒有歡樂”是他的觀點,也充斥著他整個的作品。他在感嘆自己能夠掌握的空間太渺小,生命太短暫的同時,曾幾度想以自殺的方式來結束掙脫不掉的煩惱:“我知道這是一張去見上帝的車票。”

“詩人”的寫作過程實際上是面對死亡的過程,他甚至夢見了他自己的死,夢見了自己的天國,“阿櫓之死”即是描述了對死亡的感受。生與死的界限在於他早已不那麼分明了。加上這些年他所喜愛的詩人顧城、三毛等的相繼離去,也引起了他心靈深處的強烈震顫。他無法樂觀積極地面對世界,他沉浸在病態的痛苦中,如果僅僅如此,他不過是一種風格的詩人。然而,他又充滿著自己渴望而又不願承認的無休止的慾望——這就是對奢華,對暴富的追求。

參加工作後的阿櫓,尤其敏感周圍的人和事,儘管他極為勝任自己所擔負的那份差事,他的心卻好像時常處於一種戒備中。他看不慣那些沒有真才實學而只會溜鬚拍馬或憑藉某種靠山就會得到領導賞識而被提拔重用的人。因為,他的家境寒酸,沒有任何依託,完全憑自己的本事吃飯,最恨年輕人墨水沒喝幾滴而去撈政治油水,走仕宦之途。對此,他內心感到極大的不平衡,詩人的氣質與孩子般的理想使他很難適應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工作環境。在他看來,不說假話在政府機關反倒可卑。他嚮往的快樂便是詩人聚在一塊開筆會的時候,只有這一刻他才能和大家像孩子一樣地自由自在,毫無顧忌地直抒胸臆,而筆會一結束,他又像是被拋進無底的深淵。他從心底感到人活著很累,需要做好幾種人,因而,對人的生活的懷疑,對人生的頹廢的闡釋成為他作品的主題。同時,他用他的感悟來揭示生命的真實和對生與死的認識。

雖然家裡條件與人相比,每每讓詩人感到卑微和慚愧,但自身所受的高等教育和強烈的自尊卻又讓他自視清高,對金錢有著本能的排斥,對那些銅臭氣十足的年輕人更是持一種鄙視的態度。然而,詩人同樣生在在塵世間而非真空,周圍的一切儘管在他眼裡多是灰暗與不平,但存在的現實無時無刻都在不以人的意志向社會的各個角落滲透,其中不乏極具誘惑的“金錢至上”的觀念。

他對金錢的認識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轉化,銀行發行股票後,曾經被他嗤之以鼻的“銅臭”在他的腦海中徹底改變了地位。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尤其是一些暴發戶,買了房子又買車,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更讓他看到金錢的無窮魅力。童年的災難在他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心靈創傷,使他失去了很多應該屬於他的幸福,儘管他憑藉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學,有了工作,成了詩人,闖出了名氣,比起貧窮捱餓的日子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儘管他有工資、稿費收入,但畢竟數額有限,而且經常還要給多病的母親請醫買藥,自己不定期地還要外出參加筆會,花銷自然不小。於是,他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積蓄買了股票,開始刻意地為自己尋找理應得到的東西,比起那些投機取巧的暴發戶他憑什麼不能使自己生活得更好呢?

父親苦難屈辱的一生又使他對罪與非罪,偉大與渺小的感受偏離了軌道。他嫉妒,他仇恨,他不是用真善美的詩和自己的人生與假惡醜抗掙,而是相反,與醜惡為伍,用搶掠,殺人越貨來實現他靈魂與人格的最終蛻變。

農民出身的徐偉光與阿櫓有著本質的不同,炒股把他們連在一起。人都有原始的本能,矮子喜歡高個兒,胖子喜歡瘦子,無知的人喜歡有才學的人。徐偉光崇拜阿櫓,在阿櫓離家外出的日子常主動代他探望照料其老母,並自覺自願地為他做事,贏得了阿櫓的信任。雖然他們的文化層次相去甚遠,而思想深處卻有著共鳴,那就是以最便捷的方式掠奪。當第一次徐偉光提出以殺人的方式來解決缺錢的問題時,多少次在夢幻中歷經死亡的阿櫓便與之一拍即合,欣然同意。儘管這“頭一遭”的嘗試讓精神脆弱、從小一抽血就暈的阿櫓時常在噩夢中醒來,但以揭示生與死為主題的“詩人”很快對別人的死亡漠然置之。

1994年8月,阿櫓隻身去臺灣參加了第十五屆世界詩人大會。這次會上,他又一次獲獎,很難想象,已在道里區犯下了血案的“殺人犯詩人”站在領獎臺上會是怎樣的心境。而此前,由於種種原因,阿櫓此行並未獲准。於是,詩人便模仿行長簽字得到了簽證和4000元經費,而後不辭而別,取道香港去往臺灣。待他由臺返回,在海關就被扣下了,稿費和證書都被沒收,自然也失去了工作。再度嗜血的阿櫓已不是對金錢簡單的需求,而是帶有仇視社會的強烈的報復心理,欲罷不能。他所選擇的殺戮物件都是他認為較為“有錢的”,而“這些人的錢也不是好來的”。

“連我自己也不好理解,我追求的是真善美,詩本身也是美的,表達了我的真情實感。而我卻殺人,剝奪別人的生存權利。他們也是有家庭、有父母兄弟的。”這話聽起來有些無奈,但翻過來,如果不是事情敗露,詩人會罷手宰殺?偏執已使他不能自拔!

多少年來浪跡天涯海角,歷盡人生的滄桑與磨難,現在我才感到我要尋找的東西就在我心裡。

我再一次點燃蠟燭

那將是我最後一個生日

我的明亮的雙眸凝滿渾濁的

淚水呵

美妙的時光你是何等殘忍

歲月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可以毀滅一個人。擁有一次毀滅是極其必要的,我想,人生苦短,有什麼能比死亡更可怕?當然毀滅與死亡不同。

詩,曾經是阿櫓生命軌跡的一個證明,自從殺人以後,他便放棄了生命。無論再優秀的人,一旦放棄了對生命的敬畏,等待他的,就只有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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