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維賢的話，顧秉謙幾人和劉一璟幾人頓時如墮冰窖，這是他們之前為了攻訐對方舉薦的人襲爵所用的理由，現在張維賢拿出來說事，這是極為要命的。
“陛下，張維賢此言乃是禍國之言啊！”
禮部郎中湯繼華跪下哭訴道：“衍聖公祭祀聖人乃是天理人倫！”
“萬萬廢不得啊！”
“湯大人，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張維賢揚聲道：“難不成聖人後裔便可無視法規？”
聽到張維賢的話，湯繼華頓時心頭一寒，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是一句口號，但卻是一個王朝的基石，畢竟沒有法律約束，這個王朝也差不多完了，所以哪怕是皇帝都不敢明目張膽地無視法律。
“老臣絕無此意！”
湯繼華連忙解釋道，這可是要命的活，一旦讓朱由校誤以為他是說孔家可凌駕於王朝法律之上，那他就完了。
“既然湯大人沒有此意，那為何說衍聖公廢不得？”
張維賢可不會讓湯繼華這麼輕易就逃過去，繼續追問道。
“這……這…”
湯繼華也沒有想到張維賢居然會這麼緊追不捨，一時間吱吱。的，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張維賢看著吱吱嗚嗚的湯繼華，心中不禁松了口氣，想要徹底幹掉孔家，就得先將冒頭反對的人打壓下去。
尤其是第一個，如果他壓不下湯繼華，接下來源源不斷的文官就能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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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縱使孔家有人為惡，那大可下旨申斥一番，另擇幼童繼位，嚴加管教即可，何必廢除衍聖公之位，使民心動盪呢？”
見湯繼華被壓下，其他人又在遲疑觀望，劉一璟只能出聲道，再等下去，說不定朱由校就同意了，到時候再反對，可就是打朱由校的臉了。
“荒謬！”
張維賢怒發須張道：“陛下，孔家私德不修，正德不濟！”
“若是此等家族還能成為天下文人領袖，替陛下傳揚學問，教化百姓，豈不荒天下之大謬！”
頓了一下後，張維賢死死地盯著劉一璟，陰測測地道：“還說什麼民心動盪，難不成首輔認為沒了衍聖公，大明便要亡了不成！”
張維賢話一落，不僅百官們盯著劉一璟，就連朱由校也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絲絲不滿。
而劉一璟也沒有想到，張維賢居然會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一時間渾身發冷。
不認，那麼他們想要保住孔家衍聖公的爵位可就難了。
認，那下場更慘，除了皇帝，誰敢說自己沒了，大明就要亡了。
真當皇帝的刀不利？
“陛下，冤枉啊！”
“老臣絕無此意，求陛下明鑑！”
察覺到朱由校略帶寒意的目光，劉一璟急忙辯解道，孔家能不能保得住，對於文官們來說很重要，但是對於他而言，朱由校的看法更重要。
雖然沒了孔家，天下文人的凝聚力會下降不少，但又不是廢了儒學，還不至於動搖他們文官的根基。
可朱由校對他的看法卻決定了他的地位，雖說文官們現在已經團結在了一起，但是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想再進一步。
無論是朱國祚還是沈潅，或者是王在晉，誰不想坐上首輔的位子，雖然現在文官勢力被打壓得很慘，但實際上，他們這些人手中的權力比起東林黨時期卻要大得多。
他當了這幾年首輔，離一品已經只差一步之遙了，更不想在這緊要關頭功虧一潰。
“朕相信劉愛卿沒有不敬的想法。”
龍椅上，朱由校佯裝疲憊地擺了擺手道：“不過此事儘快拿出個結果吧，孔家如此德行，實在甚失朕望。”
聽到朱由校的話，不但劉一璟幾人頭疼，連顧秉謙等人也都麻爪了。
其實這件事情說大不大，如果是平時，他們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擺平，大不了換個衍聖公，查上幾個孔家子弟，然後將孔家霸佔的土地充入國庫，事情差不多也就解決了。
可是現在卻是特殊時期，他們剛剛在朝堂上攻訐對方時，已經將個人私德和其它問題都上綱上線了，如果現在反口，那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雖說大家都是混官場的，臉皮這種東西，大家也不是特別看重，到了關鍵時刻，該舍就舍，但是也得分場合啊。
平時私底下，關係到重大利益時，臉皮沒了也就沒了，可現在當著朱由校的面反口，那就不止是丟臉皮了，那耍朱由校玩啊，說的嚴重點，那就是欺君之罪！
保孔家還是保自己，眾人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劉一璟看了一眼朱國祚幾人，卻見幾人紛紛扭過頭去，無奈之下，劉一璟只好看向顧秉謙幾人。
看到劉一璟的目光，顧秉謙和史繼偕臉一撇，理都不理他，要不是劉一璟這些人非跟他們死槓，哪至於現在被張維賢撿了便宜。
“請陛下做主！”
見實在沒有辦法可想，劉一璟只能無奈地躬身說道。
“既然如此，那衍聖公一職便裁撤了吧。”
龍椅上，朱由校擺了擺手道：“在京中另外建立聖廟，由禮部負責祭祀。”
“另外由三法司派出官員，清查孔家不法之事，並且傳旨各地，言明事情經過，不許得再起騷亂。”
“要是沒有其它事情，那就退朝吧。”
“臣等遵旨！”
百官紛紛躬身應道。
等到朱由校離開之後，劉一璟臉色如同吞了只蒼蠅似的看著張維賢道：“英國公好手段！”
說完之後便一甩衣袖離開了太和殿！
而顧秉謙和史繼偕這些人則是陰沉著臉離去，他們這次非但沒有得到絲毫好處，連在士林中的名聲都毀得一乾二淨。
還暴露了自己想要脫離曹毅掌控的想法，等曹毅回來，雖說不至於對他們如何，但是敲打卻是免不了的。
而張維賢則是笑呵呵地看著他們，這次他們勳貴賺大了，抱上了朱由校的大腿，又沒有付出多少代價，可以說是這次最大的贏家了。
而隨著官員離開皇宮，孔家被除爵的訊息也隨著擴散開，整個京城瞬間沸騰！
然後是整個直隸，接著便傳到了山東，傳到了曲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