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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回家(二)

清晨六點,這輛通往烏魯木齊的列車停下來了。新疆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兩天前在北京車站穿的薄棉衣在這裡根本不管用。凌晨四點我就已經起床了,洗漱完畢,看著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映出自己的一張滿是笑容的臉,瘦了,黑了,稚嫩好像也沒有了。

不知道他們再見到我,會是什麼樣的?

當車門開啟的那一刻,我是真正地回來了!第一口新鮮空氣,異常寒冷,從臉上冷到肺裡,但卻是我最最想念的感覺。黃色的路燈,漫天的大雪,和北京的冬天相比,這才是冬天該有的樣子!母親打來電話,說她和爸爸已經等在車站路口了,於是我一路小跑,是啊,才這麼短的時間,連車站都大變樣了,我轉了好久才走出去,最終,還是看到了父親的車,停在下著雪的街道旁,母親穿著棉大衣,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站在暗黃色的路燈下,在這個寒冷的初晨張開雙臂,迎接第一個來自於我的擁抱,在那個零下三十多度的凌晨,那個擁抱,是那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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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車,父親倒是不怎麼說話,就是母親一直在旁邊絮叨。說一大早就起來了,根本睡不著,就在那左等等,右盼盼,給我說這半年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家裡過年的年貨也辦的差不多了,就等我回去,還在問我回家的第一頓飯想吃什麼......好多好多,我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就看著母親一夜沒睡著的憔悴的臉龐,心裡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就只是想,這種感覺能夠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回到家,還是那個熟悉的房子。我趕忙來到我的臥室,才發現自從我走了以後,這間小小的臥室一直都是母親在這裡住,書桌上還是那些東西,一臺電腦,一盞檯燈,還有一張我吹單簧管比賽一等獎的大照片。母親說這間屋子冬暖夏涼,在這裡睡覺睡得踏實,其實

我明白,這裡到處都有我的影子。

回來已經是七點多了,在新疆這個點才是學生們剛起床忙碌的時候。我呢,也睡不著,等到爸媽都睡了之後,我就一個人出門了,畢竟他們也折騰了一宿,也不想打擾他們。出了單元門,我就拿起手機,耳朵了放著那首《離家最近的路》,沿著以前上學的路慢慢走著。此時眼前的場景,在幾個月前不知多少次進到過我的夢中,我像是一個遊客,來到一個夢裡來過的地方參觀,內心充滿著多少喜悅和激動,在別人看起來就和傻子一樣矯情,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失而復得的東西就應該值得被我好好珍惜。

灰濛濛的天空,還在飄著幾朵雪花,天已經亮起來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一輛輛飛馳而過,掛著“新B”的藍色車牌再一次提醒著我,這裡是我的家鄉。“車輛進站,請注意安全!”不遠處開的那一輛42路公交車,我以前冬天的時候一直坐著它去上學,一上去就喜歡到倒數第二排的靠窗位置,把書包抱在前面,插著耳機看著窗外,心裡想著我和她的美好未來,心裡想著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軍校,也就是我現在的生活。還是藍色的校服,墨藍色的褲子,但拿著一本高考必背古詩文左顧右盼的已經不是我們了,而是另一群稚嫩的臉龐,現在這個時候,恐怕只有高三的學生們還沒放假了吧。

我上了車,拿著一年前的公交卡,沒想到竟然還能用,不過裡面也就剩最後的五塊錢了,但也足夠我坐幾趟車的。我收起卡片,向著最後幾排走去,原來那個靠窗的位置已經坐著人了,也是個學生,看校服就是我們一中的,他斯斯文文,帶著個黑框眼鏡,也插著耳機,但和我不同的是,他只顧著自己手裡的那本英語單詞,今天好像有考試,他正在焦急地做最後的掙扎。感嘆之餘,我只能坐在最後一排,看著這一路去學校的

風景。

學校旁邊的奶茶店被拆了,政府為了讓學校門前這條路不那麼擁擠,就乾脆把路兩旁的門面店鋪全部拆掉,把馬路拓寬了不少,那幾家小賣鋪,涼皮店還在那裡開著,那家門口的包子店依舊是排滿了人,好像老闆還是沒有換。

學校大門旁邊就是柵欄圍著的操場,我一眼就可以看到。我望著那片被白雪覆蓋的操場,竟出了神,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班裡的男生估計已經早早都到了,去工具房裡拿著推雪板和鐵鍬,大掃把和剁冰鏟,已經開始在行人變多之前就把雪打掃得乾乾淨淨,手和臉凍得通紅,最要命得是耳朵,總害怕有一天把它們凍掉了。還是這片操場,再往前一點的日子,就能看到我在下午烈日高照下奔跑的身影,一直到傍晚的燈火輝煌,一圈又一圈,支撐著我有了這樣的模樣,心裡的那個她,讓我變得足夠有本錢為我奢華的理想買單,他們說我勵志,其實只不過是心中有一個信念罷了。

可是現在呢?站在柵欄外的那個人是我。如果時光倒流,如果我能看到當時正在奔跑的我,我會告訴他後來發生的一切嗎?我可能不會,我會騙他那個姑娘到最後和我在一起了,軍校的日子並沒有那麼苦,和當初想象的一樣美好,後來的我們沒有走散,大家還是和以前一樣,經常聯絡,每個人都掛念著你,他們都羨慕喜歡你的生活......對不起,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我相信他也會回到過去,告訴另一個正在奮鬥的他這些話,讓他變得更加堅強,洋溢他的美好青春!

可是現在,都過去了。沒有人會把那層厚厚的白雪散開,去尋找當年的足跡,就像現在沒有人知道,那個曾經為了夢想,為了一個人奮鬥的故事。

雪還在下,又蓋住了我來時的腳印,風也輕輕的,就好像真的沒有人來過一樣,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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