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的故事書裡,結局是兩人雙宿雙棲。
但現實中,恰恰相反。
不過這才是現實。
雖說豪門大族、富貴人家什麼把戲都玩,但雙宿雙棲這種,基本不可能的。
這男人陷入了甜蜜的回憶:“雖然周郎拋棄了我,在長安金榜題名,最後來到廬州府做官,還娶了其他女人,但他沒忘記我。”
他在和那周什麼分開後,被個野茅收為徒弟,本來已經心如死灰了,一心修煉了,可萬萬沒想到,幾十年後的一日,居然收到了周什麼的信。
大意是死前想見他一眼,結果見面就被PUA了。
出拳的還是周什麼的娘子,見面就嚎,什麼思念他思念的不可自拔,最終成了不治之症,一套沒有章法的拳打下去,他已經神智不分,只想留在周家,為周家的香火綿延貢獻一份力量。
“我的祖上都是人才。”
隨即反應過來。
“呸,這些人才不是我祖宗,等會就把他們墳都給平了。”
顧曜心裡暗罵了一聲。
看起來周家的壞,是祖傳的。
還好我沒遺傳到。
當下心中暗自慶幸。
這男人趴在地上,將這些年的事零零碎碎的說,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顧曜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
這周家對他當真是連狗都不如,起碼讓狗看門還要給點骨頭泡飯,對這人,那真是心情好了喊兩聲祖奶奶,心情不好直接動手打罵也是常事。
他說的是聲情並茂,顧曜聽著都想安慰他兩句。
直到老道冷冷說了句:“十六年前的中元節,你在哪兒?”
“十六年前中元節...我在哪兒?我好像就在這兒,不對,我不在,我在周家,也不是,我在周郎的墳前...”
他好像思維突然混亂了。
老道將顧曜提到一旁:“給你上的第一堂課,同道的話,永遠別信,他們嘴裡說的,沒幾句真的。”
“要想知道什麼,得把他們的魂揪出來。”
老道伸出左手,氣流聚集而來,化作一道道小小的纂形字型,烙在手指上:“這是一門禁術,名為上清明魂術,它的作用,就是抽人魂魄翻查記憶。”
聽名字就知道是上清派的法術。
老道舉著左手靠近那人,他似乎知道了情況不對,一下就彈起來了,向著房梁飛去,只是才剛剛離地,便是驟然往地面一砸,動彈不得。
人身鳥面的怪物當即扇著翅膀,氣流迴旋化作無數道風刃,從各個角度切了過來。
老道眼都沒眨,一邊走向那人,一邊說道:“看好了,五行火掌!”
說是這麼說,他保持姿勢不變,無數火焰從他體內湧出,蔓延而去,風刃被火焰包裹,反而向著那人身鳥面的怪物殺去,同時其他火焰則事變作無數火鳥,撲向那群黑色怪鳥。
“學會了嗎?”
老道蹲下身子,左手按在了那人的頭上。
“學廢了學廢了,等我從五火掌推到五行火掌,先把自己給燒了。”
顧曜愣了愣的看著那怪物被火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最後被燒成一抹灰氣。
老道緩緩站起手,左手裡掐著一道藍色影子:“你難道沒看到,這記五行火掌是以金光咒的法子發動的?”
他轉身看了眼顧曜,眼神像是在說:“不會吧不會吧,這麼明顯的東西,你居然看不明白?”
“當然看明白了,這麼簡單,誰看不明白啊。”
“哦,是嗎?這其實挺難的,本來我還想給你講講金光咒的高階用法,多種變化,既然你懂了,那你自己琢磨吧。”
說話時,老道右手點在那藍影中間,將它打成一股匯聚不散的煙霧。
“果然,沒一句實話,不過,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家祖上,好像也不是那麼爛人啊。”
顧曜來了興趣:“哦,快說說。”
老道招招手:“過來,親眼看,順便學學這上清招魂術,有這術法在,你以後也不至於被人當傻子騙。”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把我當傻子騙的,不就有你和司首嗎?不然你們互相打一場,然後讓我撿個漏,看看你們骯髒的內心?”
“屁話真多,快來。”
遵著老道的話,顧曜攤開手,凝心匯聚炁,以掌為符紙,操控天地間的炁為墨,在手上化出一道道細小的符籙。
“你能雕刻出三十六道火蓮,證明你對於炁的掌控力已經合格了,這個法術,應該沒什麼難度。”
“我也覺得。”
說話的功夫,顧曜一掌拍在那藍色的煙霧上。
就像是電視通電了一樣,無數密密麻麻的畫面出現在腦海中。
“用你的陰神去看,去找。”
下面的感覺,就彷彿在影片網站看影片一樣,只要心念一動,就能跳過某段畫面,或是倍速播放,只是越往前,越模糊。
“找到了,這是蘭若寺,這是他和那周什麼,這段要看嗎?感覺會很辣眼睛。”
一段看完後,顧曜收回手,指著這人道:“他和那個周,什麼都沒發生啊,而且,當時有三個人,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提到。”
老道點點頭:“所以我才說,野茅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那一次,蘭若寺裡確實有鬼,但很巧的是,他們在蘭若寺裡遇到了個抓鬼的野茅,壓根就沒發生什麼。
“可是他說的...”
“被法術迷了頭,那野茅修煉的也是鬼道法術,玩弄人魂是看家手段。”
“繼續看。”
“是。”
顧曜繼續看下去,只見周家先祖離開,趕去長安參加科舉,而這人卻留在了蘭若寺,拜在了那野茅的門下。
之後周家先祖金榜題名,他們師徒兩人也是趕來慶賀。
下面的事,完全超乎了顧曜的想象。
那野茅道士煉鬼被靖夜司發現,兩人一同逃入了周府,周家先祖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救了兩人,同時好言相勸,希望兩人放棄邪道。
可邪道法術是會影響人心性的,這兩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兩人,而是貨真價實的邪道。
當邪道的日子裡,餐風露宿,飽一頓餓一頓,修煉的資源也是短缺,還要時刻擔心同道的關愛,真是夠夠了。
修煉不也是為了長生不死,吃香的喝辣的嗎?
他們恩將仇報,假意應允,就迴歸俗世當個普通人,可暗地裡,卻是想著要騰籠換鳥,光明正大的在周家的牌匾下修煉。
這一方面,周家乃是官宦之家,有權有勢還有錢,修煉資源不用擔心。
另一方面,不用擔心靖夜司,甚至可以洗白自己,加入靖夜司。
於是兩人兵分兩路。
野茅進入了周府,憑藉自己的手段,當上了保家護宅的客卿,兢兢業業,一邊打探周家的訊息,一邊努力給周家人留下了值得信賴的好印象。
而這人則是在他的示意下,散播謠言,將自己和周家先祖的關係傳的甚是親密,甚至侯家的人還來取過材。
謠言這東西,只要傳起來了,就斬不斷,殺不盡,甚至就連年紀大起來的周家先祖在野茅的默默注視下,自己都懷疑是不是真有過這事。
顧曜也是第一次看到了侯家老祖,長相頗似侯老爺,圓滾滾的很討眼喜。
在周家先祖壽元終了時,這人找上門,一番哭訴,野茅道士連連肯定,確定了兩人的私情。
然後野茅道士就假裝自己壽元將盡,示意周家人找回這人,將他當成保家仙。
這保家仙本來都是小妖之類,周家作為官宦世家還要擔心影響,如今有個修為不落的道士任勞任怨,不求回報,只求愛人之後好之又好,自然同意。
後面,這野茅假死脫身後,憑藉此前打探,在這人的幫助下,以落難的遠方親人來投奔,再次混入周府。
下面,就開始騰籠換鳥。
這一步,其實才是最難的。
周家怎麼說也是廬州大戶,若是家中人不斷暴死,這必然會引起注意。
他們只好放慢步驟,慢慢圖謀,這期間,野茅也不得不娶妻生子,當個正常人。
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毒婦進入了他們的眼中。
顧曜的祖母。
這女人可是真的狠,一心往上爬,只想握住權勢,下起手來,比他們還利落。
顧曜的祖父本是周家三房,多虧了她,才成了周家的家主。
更好的是,這女人只生了一個,還不準顧曜祖父納小妾。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是弄死周景。
但這女人對於兒子是緊張的很,不管做什麼,都是多人看著護著,根本不給落單下手的機會,直到遇到顧曜他娘,顧念秋。
後面的事,意外居多。
中元節那一夜,那女人對顧念秋下手,而他們則想之後對周景下手,弄成殉情的假象。
結果沒輪到他們。
顧念秋跳水跑路,他們駕馭水鬼找了一夜硬是沒找到,天亮回到周府,才發覺一切都結束了,目的莫名其妙達成了。
一個老道士闖了進來,大開殺戒,殺的還剛好都是僅剩的周家嫡系,只剩下一直在邊緣看戲,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野茅。
十六年前,野茅成了周家家主。
可這人卻是記憶混亂,仿若走火入魔,把自己編造的謊言當成了真的,當了十多年的狗。
顧曜收回手有些無語:“老頭,你丟人嗎?殺人殺的那麼爽快,結果居然漏了罪魁禍首,如果不是我回來,這兩人還要多逍遙幾百年。”
老道輕微咳嗽下:“這不能怪我,我當時搜查的是你舅舅的魂魄,你舅舅就只見到了那些人,我也不知道周家還藏著這麼個禍害。”
“不過這人也是有趣,好不容易大功告成,自己卻是修煉的腦袋都不清楚了,居然也信了那假話,真給周家人...”
說著說著,顧曜閉上了嘴,看向老道:“老頭,這人不是修煉修傻了,是被扔出來的替罪羊吧?他的法術,都是那野茅教的...”
老道點點頭:“對,真正的勝利者,只有那野茅。”
“修行邪術,心性必然自私自利,毫無人性,哪可能會允許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成果?這人活到現在,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擔心出現什麼紕漏,留來擔罪責的。”
“只是他到底只是個野茅,不知世間法術多奇妙,更有上清明魂術這種...”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靖夜司辦案,裡面的罪人,束手就擒,從輕發落!”
大門砰的一聲被轟開,密密麻麻的人影投了進來。
“周家報案,當年殺害周家上下十一口的暴徒就在此處,還不速速跪地!”
領頭之人,身上九曜服星辰燦爛,光線照在其上,好似挪移縹緲,正是廬州府四品總鎮。
他的身旁,一個雙目細長好似毒蛇的男子手持紙扇,指著老道道:“大人,就是他,當年我親眼看見,就是他殺了我嫂子和周景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