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凌嘯天對她有怨,從她醒來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凌嘯天不曾和她說過一句話,她看著那個好像把一切都握在掌心的老人幾乎失去了所有的霸氣,他常常呆呆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凌爵發呆,渾濁的老眼總是泛著隱忍的紅,原本灰色的眉毛短短數日變成了雪白。
他怨她,她懂。
凌爵是他最心愛的孫子,除了對他這麼多年的栽培,對他的期望,還有屬於這個長輩深沉的愛。
一天...又一天。
秦南君偶爾會回公寓洗個澡換個衣服,隨後便又回到醫院陪著凌爵,他總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讓她原本準備好的耐心都被磨盡,她慢慢變得焦躁,變得越來越不安...
她只好拼了命的給自己找事做,從OPTIMUS入手,加菲貓的大半工作都挪到了她手上,凌爵的重症病房有一半已經成了秦南君的私人書房。她怕不這樣做,她會狠心的拔掉凌爵身上的管子,把他給搖醒!
深海海底,他說的每一句話,發出的每一個音節,每一天都在她的耳邊回想著上千遍,他們說好如果活下來,要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是他現在算是怎麼回事?活是活著,只是不看她,不和她說話,只是什麼都不做...
那天,奶奶走到她面前,問她,"如果爵兒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你要怎麼辦?"
她被奶奶的一句話問傻了眼,這些天,她所想的從來都是他會怎麼醒,什麼時候醒,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一輩子醒不過來的可能...這種可能太嚇人了。
奶奶說,"如果你想離開凌家,沒有人會阻攔,包括你帶著小猴子走,爺爺奶奶也不會反對。"
原本是沒有想過的問題,秦南君卻在一瞬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她告訴奶奶,也在對昏迷中的凌爵說,"如果他這一輩子都不醒,我就照顧他一輩子,在他身邊生下小猴子,在他身邊養大小猴子,只要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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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秦南君是這麼說的,可是當他任性的睡了一天又一天,秦南君真的很不爽,拿著手機朝他拍著每天例行的照片,她盯著手機螢幕上的消瘦面孔,不由皺眉,"凌爵,你現在這樣子真的是有點挫...總不能我說沒關係,你就真的一直睡吧?"
撐著下巴,她盯著他的臉,大半個月熬的秦南君已經沒了脾氣,只好如往常般碎碎念著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道是誰說如果活下來,要把我壓在床上三天三夜...老公,只說不做還是男人麼?"
"你睡的會不會太安穩了點,我雖然和奶奶說會照顧你一輩子,但時間長了,人真的會寂寞,這要是我哪天耐不住寂寞,帶球跟別人跑了,你也不能怪——"
"你...休想。"
輕不可聞的聲音帶著讓人心憐的虛弱,卻是對秦南君莫大的救贖。
"醒了?阿爵,你醒了?!你,你別動!我去叫院長,我去叫院長叔叔過來!"狂喜衝擊著秦南君,她起身便要往病房外跑去,只是還沒有鬆開凌爵溫厚的大手,自己的卻被反握住。拉住她的腳步。
秦南君不解的看著他...只見呼吸罩下那張泛白的薄唇翕合,讓透明的呼吸罩染上一圈圈霧氣,"等一下..."
"阿爵,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先讓院長叔叔過來,他會給你做詳細檢查,你不知道你的傷有多嚴重,爺爺奶奶都快擔心死了,你先不要動,我——"
"南南..."
所有的急迫,所有的慌亂,所有的激動,所有的緊張被這簡簡單單的一聲輕喚所覆蓋,化成一股溫溫燙燙的細流,緩緩流進她不平靜的心,又變成酸澀,埋怨,委屈,慶幸和感激再流向身體的各個經脈。
"再,再叫我一聲?"
"南南..."
"..."
"南南...南南...南南..."
凌爵那雙深灰色的鷹眸睜著,映入瞳中的只有秦南君,他輕喚著她的名字,用僅有的力氣握住她略帶涼意的小手,揉在掌心,他還以為...那個深海海底就是他們的終點。
他沒有想過還能再睜開眼,更沒有想過還能看到活生生的心愛的女人。
輕輕晃了晃了她的手,竟如撒嬌一般的衝她眨了眨眼,"夠了麼?"
欣喜的眼淚掛在秦南君眼角,被他這麼一晃,這麼一眨,一時間忍俊不禁笑了出來,是不是無論多大的男人,都有孩子那一面...她低頭輕吻他的額頭,"不夠,喊一輩子都不夠。"
凌爵靜靜地看著她,這些天他並非一點意識都沒有,他知道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替他擦身,給他喂水,他時不時能聽得到她叫他的名字,希望,乞求,命令,脅迫他早些醒過來!時不時也能聽到那些從來沒有在她嘴裡聽到過的好話;還能聽到她突然暴躁的跺腳,突然壓抑的痛哭...以及絕望的沉默。
天知道他有多想睜開這雙眼!可偏偏也只有天知道這層眼簾有多厚重,如千金般。
秦南君沒有再著急往外跑了,而是拉了下床前的鈴,讓護士轉告院長,凌爵已經醒了。
凌爵畢竟大半個月都沒有開過口,喉頭又澀又幹,呼吸器罩著更是讓他說上一句完整的話都困難,秦南君自是知道這雙眼睛下有太多的話想說,如她一樣。
但...
"別急,我要先從院長叔叔那確定...你的腦子沒有問題,你的傷,你的身體各項機能都沒問題。"
凌爵就這麼細細的看著她,像是從沒有看過她一樣,她閃著水光的杏眸帶著些黠光,兩道細眉微微擰著,櫻唇微微勾著,想讓人一口吞下。
院長帶著幾個精幹的醫生還有護士匆匆趕來,幾乎將凌爵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檢查了個遍,各種專業術語在這間病房裡流竄著,秦南君認真的聽著,然目光卻被凌爵靜靜攥住,怎麼也移不開。
他的手就拉著她的,從頭到尾都不肯鬆開。
短暫的十幾分鍾像是漫長的一個世紀,他們沉默的看著彼此卻彷彿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爵兒醒過來就代表最難過的關已經過去了。"院長做完檢查和記錄,看向秦南君,長吁了一口氣認真道。
"院長叔叔,意思是他沒有危險了?"
"南君,不要著急,一步一步來,爵兒醒過來就是有進展,暫時還是待在重症病房裡,再觀察幾天。"
秦南君點了點頭,"院長叔叔,都聽您的,只要他能活下去,怎麼做都行。"
院長摘掉了凌爵的呼吸器,調整了下點滴的速度,"爵兒,你媳婦在這裡可是盼天盼地的盼你醒來。有任何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母子兩都那麼平安,你可不能有事。"
凌爵眨了眨眼,算作對院長的應答。
"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和南君說,但不要太累了,我們就出去不打擾你們了。"
院長看了眼秦南君,"凌老先生和凌老夫人我會通知他們,你就放心的陪陪爵兒吧。"
"謝謝院長叔叔。"
送走院長,秦南君闔上門,看著凌爵,不由勾起唇角走到床邊坐下。
"院長叔叔的話聽到了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一定要及時說出來。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這渣男的命這麼值錢..."
"...渣男?"
"不是嗎?沒本事還要和別人玩硬的,要不是小叔,我們差點都死了,最可惡的是,一睡就睡上大半個月!你知道我這大半個月是怎麼過來的——"
"我知道。"
"..."
凌爵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瘦了好多。"
秦南君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有嗎?該吃的也沒少吃,該睡的也沒少睡,怎麼會瘦?"
"想我想的。"
"..."
"我都聽到了...阿爵,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都聽到了,南南。"
"真自戀,我什麼時候說過?"
右臂伸直,勾過她的脖子,慢慢拉了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上...秦南君忙拉過他的手,"你身上有傷。"
"傷的再重,老婆也得抱。"
凌爵眉頭一擰,有些不悅,固執的勾著她的脖子,"我說能抱就能抱。"
說完,他便用力把她拉了下來,然這一用力便扯到他肩膀上的傷口,讓他不禁咬牙。
"你自己看看..."
"你配合一點不就好了?"
"這怪我咯?等你好了,什麼時候不能抱?你猴急什麼?"
"秦南君,我發現我醒了,你這態度就急轉直下...噝!"凌爵說話動了氣,只覺得渾身都像散架了一樣。
"我才是發現你醒了,就以為自己能蹦能跳了是吧?"
秦南君揚起眉,便東戳他一下,西戳他一下,戳的他哇哇直叫,讓他認清現實!剛從一個植物人狀態醒過來,就要抱她?
"南南,你心真狠。"
凌爵見她一躍便離自己八丈遠,由衷感嘆。
"心狠的人不知道是誰..."秦南君徑自嘀咕道,"一睡就睡大半個月...怎麼喊都沒有反應..."
聽出她話裡的埋怨,凌爵不由輕嘆口氣,深感無奈,眼裡全是心疼,他朝她伸手,"不能抱...至少讓我碰碰你吧?"
"你現在乖乖睡覺!什麼都不要想。院長叔叔說你需要休息。"
"你真想我休息?"凌爵突地問道,聲音也軟了下來,深灰色的眸子帶著幾分狡黠。
"..."
"真想我再閉上眼睛?"
本來聽起來平常稀鬆的話,這麼一瞬間聽進秦南君的耳朵裡,突地驚起另一層深義...看向凌爵,咬了咬牙,這男人也太混蛋了!一句話便戳到她心口,驚起她的恐懼!
"既然你想讓我閉上眼睛,那我就繼續睡...但我不保證什麼時候再——"
醒字還沒有說完,秦南君已經暴躁的跳了起來,"你敢!"
剛闔上一半的眼瞼重新張開,帶著得逞的笑意,"南南,你到底是要我睡還是不要我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