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謹慎的帶著人馬衝上了山岡。
他停在山岡的高處，並沒有急著往下衝。
他認真地觀察局勢。
山岡的這邊，是一個不算大的盆地。
低矮的灌木散落在盆地的周圍。
在長滿雜草的盆地中央，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羅傑聯想到了煎鍋裡的荷包蛋。
荷包蛋中間蛋黃的位置，是穿著黑色盔甲的威廉和他的親衛們。
而大多穿著白袍的羅姆人，就像蛋白，緊緊包裹著中間的蛋黃。
他們拼命地往中間擠著，就像聖誕超市裡搶購的人群，或者爛肉上湧動的白色的蛆。
羅傑聽到了威廉的怒吼，看到他一劍劈死一個擋在他馬頭前的，拿著長槍的羅姆步兵。
但同時有另外兩杆長槍，朝著威廉捅去。
威廉用盾牌擋住了一支，又用劍撥開了另一支。
威廉的親衛從兩邊擠過來，努力地把威廉護在身後。
有一個親衛慘叫著掉下了馬。
羅傑完全看不清楚，是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槍、劍、刀，或者其他武器中的哪一把，傷害了那個親衛。
羅傑只看到，在那親衛掉下馬後，湧上來的羅姆人，用劍、用刀、用各式各樣的武器，輪番往下砍著、捅著、刺著，如同剁著餃子餡。
親衛的慘叫聲很快就微弱了下去，被淹沒在眾人的喊殺聲裡。
“殺，殺！”
親衛們奮力劈砍，他們的劍沾滿了血，每一劍砍下去，就像砍在水裡，提起來時，必然帶起一道血箭。
親衛們的馬也拼命地往外擠，想要跑起來。
但那些擋在親衛們面前的羅姆人，倒下去一批，又湧上來一批。
人推著人，人踩這人，屍體疊著屍體。
於是親衛們的努力成為徒勞。
羅傑彷彿看到了高峰時刻的地鐵，車廂裡的乘客徒勞地看著車門緩緩關上，徒勞的喊著：“讓我出去。”
軍官團裡的騎士們，焦急地想要衝下去幫忙。
羅傑止住了他們。
盆地中央太擠了，如果就這樣衝上去，固然可以給羅姆人造成很大的傷亡，但最後的結果，只是多攤一個“荷包蛋”而已。
羅傑看著在盆地另一邊指揮的白袍小將。
他沒想到這一場已經獲勝的戰鬥，還會被這個白袍小將翻盤。
羅傑看戰場裡的敵軍士兵就知道，那個白袍小將其實並沒有額外的兵員，他利用的就是剛剛那些逃出戰場的士兵。
這些士兵失去了編制，無法成佇列地迎戰。
但白袍小將巧妙地利用了這裡的地形，在極短的時間內設定了這樣一個陷阱。
而後小將引著威廉跑進了這個陷阱。
這是一個高明的戰術。
白袍小將把自己的優點放到最大，把自己的缺點縮到最小。
並且，他直接了當地“將軍”。
如果威廉被這些羅姆人給殺死，他的騎兵團就會崩潰，那麼白袍小將就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
羅傑不得不承認，這小將是個高明的指揮官，對“擒賊擒王”深有心得。
羅傑仔細看著下面盆地裡，如同鬣狗一般瘋狂進攻的羅姆人。
他看到有些人，應該是被俘虜過的，他們手上的繩索只是被割斷，繫緊的死結都還沒有被解開。
羅傑記得，這些人之前被俘的時候，懦弱得像兔子。
是什麼，讓兔子變成了鬣狗？讓瘋狂替代了懦弱？
羅傑看向對面的白袍小將。
是他！是他之前的勇武，鼓舞了這些羅姆人。
他就是這裡所有羅姆人的膽魄。
同時，他也是這群人最大的弱點。
羅傑對著亨克做了一個兩面夾擊的手勢。
然後他帶領親衛隊，和亨克帶領的軍官團，一左一右，繞開盆地中間的戰場，像一把鉗子，對著白袍小將夾過去。
對面的白袍小將，在第一時間就識破了羅傑的企圖。
他高喊著。
於是，中央戰場外圍的羅姆人，不再往裡面擠，而是跑出來，企圖阻擊羅傑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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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命令：“不要理他們，衝過去！”
他的親衛們加快了速度。
最前排的親衛，馬頭並排馬頭，膝蓋頂著膝蓋，放平了騎槍。
他們如同一臺收割機。
擋在他們前面的羅姆人，被洞穿、扯爛。
那些躲在側面，沒有受到攻擊的羅姆人，有的丟擲了手中的刀。
陣型側面的諾曼親衛，輕鬆地用盾牌或者長槍，將飛過來的刀撥開。
那些個空手的羅姆人，就站在那裡叫罵、挑釁。
這時候任何一個諾曼親衛，都可以輕易地衝過去，把他們一個一個地殺死。
但是沒有親衛離開陣型。
諾曼親衛保持著陣型，一個接一個地，從這些空手的羅姆人面前跑過去。
沒人理睬他們。
羅傑心中得意，這就是令行禁止的紀律。
他看向盆地的另一邊。
羅傑看到亨克帶領的騎兵團，同樣衝破了阻攔，殺死了擋道的羅姆人。
可隨後，那些軍官團的騎士們，被挑釁的羅姆人激起了怒火。
於是那些低階騎士，不顧亨克的呼喝命令，扭頭衝著挑釁的羅姆人殺了過去。
他們殺死了一批羅姆人，但又有新的人挑釁他們。
於是他們繼續衝殺下去。
隨後整隊人馬，不再往前，而是扭了個90度的彎，向著戰場的中央殺了過去。
成排的羅姆人在他們攻擊中倒下。
軍官團的低階騎士歡呼著勝利，不斷製造著殺戮。
羅傑嘆了口氣。
那些人，他們看似在戰場上獲得了勝利，其實卻是迷失了自己，他們已經忘記了目標。
羅傑不再關心那邊的戰鬥。
他指揮著親衛隊，繞過盆地，對著白袍小將衝去。
小將身邊並沒有護衛的兵力，所有的力量都被他派出去了，顯然，他在孤注一擲。
羅傑知道這個傢伙很能打，但不認為他一個人能夠擋得住自己的整個親衛隊。
那個白袍小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毫不猶豫，撥馬就逃，跑得比兔子還快。
羅傑很欽佩他的果斷。
他帶隊拼命地追趕，追了好一段距離。
但就像剛才一樣，親衛的馬追不上對方，越追，相距的距離就越遠。
羅傑只能命令親衛隊停下，回去救援威廉。
當羅傑回到盆地的時候，他發現那裡已經不需要他了。
威廉和他的親衛們，以及軍官團的騎士們，在不停地追殺，或者說，屠殺。
瘋狂的羅姆人，又變回了“兔子”。
他們四散奔逃。
他們哭著喊著求饒。
他們悽慘地死去。
他們沒了“膽”，再次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