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止住了想要追擊的騎士。
他不確定這人還有沒有同夥埋伏著。
他不需要冒險，穩步前進就可以了。
羅傑看那個逃跑的埋伏者，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黑黝黝的，深一塊淺一塊。
不像是個黑人，倒像是髒東西洗不乾淨留下的黑斑。
配上一頭暗紅色的短髮，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塊燃燒的煤炭。
那埋伏者跑到枯樹幹邊上，點起了火，枯樹幹轟得一下，猛烈地燒起來，濃濃的黑煙翻滾著竄上了天。
顯然這枯樹幹是經過處理的，極易引燃。
火焰烤焦了附近的高草，但對羅傑一夥並沒有威脅。
這個季節的高草綠油油吸足了水分，燒不起來的。
羅傑一夥繞過燃燒的樹幹，走上了大道。
那個埋伏者已經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羅傑現在確定這樹幹不是一個陷阱，它似乎更像是個崗哨。
他不知道這黑煙會引來什麼，他的對策就是快跑。
羅傑一行疾馳在大道上，他看到路邊有被整理過的田地，但是沒有任何農作物，土壤光禿禿地敞在那裡。
羅傑指揮過山民耕種，他腦子裡晃過一個念頭：按理說這個時候苗都已經很高了。
他不由地瞎想，要麼整理田地的人不懂農時，錯過了播種的時節，要麼他們缺少種子，否則斷不至於讓田地這麼空著。
隨後他把這想法拋開，這事和他無關。
出了谷地，轉過一個山坳口，羅傑一行撞上了一群流民。
流民們紛紛朝路兩邊閃避，一個小女娃被遺留在路中央。
領頭的羅傑止住了馬，小女娃被嚇得坐在地上哇哇直哭。
路邊有個婦人想要靠近，被其他流民拽住。
騎士們拔出劍圍成圈面對四周的流民。
烏拉卡冷著臉一聲不吭。
羅傑沒看到流民中有誰拿著武器，他們似乎亂哄哄正準備撤離。
羅傑不認為這些流民有什麼威脅。
於是他下了馬，扶起了還在哭泣的女娃。
他從兜裡拿出一小塊糖，糖製作的很粗糙，黑乎乎的。
羅傑把糖塞進了女娃的嘴裡，那女娃吮著吮著就止住了哭。
羅傑把女娃領到路邊，那婦人就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抱了去，嘴裡不知道在咕噥些啥。
羅傑也不在意，他翻身上馬，他注意到烏拉卡一直在盯著他看。
羅傑聳聳肩膀不在意地說：“沒有哪個娃是一塊糖不能哄住的。”
“你居然有珍貴的糖，你居然還把糖給賤民吃？”
“一塊糖而已，又不稀奇。你要吃嗎？我這兒還有好多呢。”
烏拉卡接過羅傑遞過去的糖，卻只是端詳，並沒有吃。
她這次沒有對羅傑不使用敬語表示不滿，她臉上的冰霜似乎化開了。
騎士們排開路邊的流民，隊伍又一次疾馳而行。
他們沒有走得很遠。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羅傑示意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宿營。
騎士們在一個孤立的小山包上點起了篝火，眾人從馬鞍下抽出毯子圍在篝火邊。
有騎士去打來了水，眾人就著水吃自帶的乾糧。
自有人安排值夜，這些騎士都是懂行的，不用羅傑操心。
烏拉卡的臉色和睦了很多，她看羅傑不再傲慢如上級看待下屬。
她如外交官一般優雅地和羅傑敘話。
“爵士，你來伊比利亞做什麼？你這麼富裕，是為了來討伐異教徒，彰顯虔誠，獲取榮耀的嗎？”
“陛下，我是西西里伯爵羅傑·奧特維爾，我來迎娶您的妹妹埃爾薇拉。這是您的父親阿方索六世定下的親事。”
“聖母瑪利亞！”
烏拉卡驚訝地叫起來。
“親愛的西西里伯爵羅傑閣下，我必須為之前的態度向你道歉。
“我之前看待你如同下人，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也是像我的前夫一樣來伊比利亞討生活的。
“就像阿方索不會容忍手下挑釁他的王權，我也不會允許手下人放肆。
“抱歉，我沒想到你是來迎娶我那同父異母妹妹的。”
認了親的烏拉卡不再保持女王的高傲，她用親人的口吻與羅傑敘話。
“我以前從來沒注意過西西里，我很好奇，羅傑閣下，你可以為我介紹一下嗎？”
羅傑於是細數家珍。
他講了自己如何繼承西西里伯爵。
他講了西西里如何壟斷基督教國家和阿拉伯世界的貿易。
他講了巴勒莫20萬人口的規模。
他講了沉香碼頭的終年忙碌。
他講自己錢多得數不過來。
他沒講西西里現在還是他老媽當家。
烏拉卡的臉色有了一絲動容，但很快她就用笑容掩飾了下去。
晚風柔和地晃動著火焰，漆黑而寂靜的夜裡，男女之間最是容易互訴情懷。
烏拉卡說起了自己的過往。
在談到她的前夫時，烏拉卡如同鄰家的姐姐，時不時露出一絲羞澀。
“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我很愛他。
“那年我14歲，父親把我嫁給了勃艮第來的雷蒙德。
“他英俊、勇敢，但是很窮，他是個次子，沒有繼承到領土。
“於是雷蒙德把自己所有的財產換成錢，買了全套的戰馬甲具。
“他離開了家鄉，帶著劍到伊比利亞來參加光復運動，期望在戰場上得到他想要的。
“雷蒙德很善戰，他的戰績引起了我父親阿方索陛下的注意。
“父親很看好他，就把我嫁給了他，還把伊比利亞西北角的加利西亞伯國分封給他，於是他成了伯爵。
“後來我們有了一個女兒，和你差不多大，那時我才15歲。”
羅傑心裡算了算，這麼說烏拉卡現在應該30歲左右，是女人風華正茂的年齡，而且她保養的又好。
羅傑不由得想起那具豐盈的胴體，他的小腹一陣抽緊。
眼前如同牡丹花盛開的熟婦，還在輕聲訴說，嫵媚的臉龐略帶一絲哀怨。
“10年後，我又生了個兒子，我可愛的阿方索·雷蒙德。
“三年前我的丈夫雷蒙德去世了，我繼承了伯爵爵位，成了加利西亞伯國唯一的統治者。
“去年夏天父親突然蒙召，於是我繼承了父親的王位，成了萊昂王國和卡斯蒂利亞王國的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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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心頭頓時生出一股氣，撲滅了他小腹中那團蠢蠢欲動的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