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下來,起了風,隨後下起了雨。
周圍只是空曠的平地,沒地方躲,於是羅傑一行只能埋頭在雨中前進。
漸漸的雨停了,羅傑估摸著已經到了下午,他看到了一條咆哮的河。
河上有座寬敞的橋,磚石構建,在湍急的水流中巍然不動。
維克多介紹道:“這就是羅馬人留下的傑作。
“相傳當年凱撒親帥大軍,和龐貝的西班牙軍團在這裡決戰。
“因為下大雨,塞格雷河河水暴漲,沖毀了凱撒臨時修建的兩座橋,害得凱撒的大軍被困在河岸邊,差點餓死。
“所以後來羅馬人把這座橋修得特別堅固。”
羅傑相信羅馬人的建築技術,他相信再過千年,這座橋也照樣會屹立在這河上。
維克多指著北面的山,他說:“從這裡開始我們要轉向北走了。”
羅傑沒有馬上離開,他在看河對岸的小山丘,山丘不大,大概有一百多米高,頂上被削平了,建了一座石頭要塞。
羅傑看到小山下有不少人影,看起來像一個個小黑點。
有一個小黑點在不斷變大,是一個騎馬的士兵。
士兵跑到橋上,對著羅傑一夥宣告:
“前面是阿拉貢和納瓦爾聯合王國國王阿方索陛下的駐地,來者何人,意欲何為?”
維克多向羅傑建議道:
“大人,阿方索陛下也是我們計劃要拜訪的,接下來我們有一段路要經過他的地盤。”
於是羅傑對那士兵說:
“請通告阿方索陛下,西西里伯爵羅傑前來拜訪。”
那士兵於是行了禮,他說:“請隨我來。”
羅傑一行在士兵的帶領下,過了橋。
羅傑看到小山的上山道口建了崗哨,有手拿長矛揹負標槍的士兵看守,阻止山上要塞裡的阿拉伯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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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看到這些士兵身上連皮甲都沒有,只是套著布袍,也沒有盾牌,但他們臉上殺氣騰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在羅傑的印象裡,標槍兵就是些裝備了可投擲短矛的農民,經過了稍許的訓練,比一觸就潰的烏合之眾好那麼一點點而已。
但眼前這些彪悍而又裝備簡陋的士兵顛覆了他的常識。
於是羅傑問帶路的士兵:“你們的標槍兵都是這麼兇悍的嗎?”
士兵自豪地回答:“他們可不是普通的標槍兵,他們都是威名赫赫的‘襲擊者’,都是精銳。”
他們繼續前行,羅傑看到一隊弩兵正在訓練。
這些弩兵裝備十字型的軍用弩,身上同樣只是布衫,沒有著甲。
弩兵們對著靶子射了一輪,成績慘淡,於是有些個掏出飛刀甩出去,居然扎中了靶子。
帶路的士兵搖搖頭,連介紹的興趣都沒有。
再往前羅傑他們遇到了一隊騎兵。
騎兵們穿著皮甲,一手皮盾,一手短標槍,腰裡系著劍。
這些騎兵縱馬飛奔,來去如風,極為靈活。
忽而他們聚作一團,一聲呼喝後,密集的標槍投了出去,把訓練用的靶子扎得像個刺蝟。
忽而他們又散開,各自抽出了劍,揮動著向假想敵一陣衝殺。
帶路的士兵又自豪了,他說:“我們無敵的標槍騎兵。”
“無敵?”丹尼不滿地插嘴道,“誇張了吧。我就不信他們擋得住鍊甲騎兵的騎槍衝鋒。”
“這位大人你可別小看他們。這些標槍騎兵的馬負擔輕,跑得可快了。
“裝備了沉重鍊甲和騎槍的鍊甲騎兵可追不上他們。
“鍊甲騎兵的騎槍扎不到人就成了擺設。
“而標槍騎兵的標槍卻能輕易地扎穿鎖子甲。
“打得好的話標槍騎兵能把光捱打沒法還手的鍊甲騎兵全滅了。
“而若是碰到不著甲的輕裝部隊,他們就用劍解決對方。”
羅傑讚道:“聽起來不錯,而且皮甲、皮盾、短矛都不貴,適合大量裝備。”
他問:“你們怎麼想出這種戰術的?”
士兵被贊了,卻是一臉無奈。
“哪裡是我們想出來的,都是和敵人的標槍騎兵學的,是被阿拉伯人的沙漠騎兵逼出來的。
“我剛才說鍊甲騎兵打不過他們,真不是吹牛。
“我們好多鍊甲騎兵就是這麼死在那些遭瘟的沙漠騎兵手裡的。”
羅傑他們一路走到一座木頭圍牆的駐地前。
士兵和守門的衛兵對了口令,那衛兵便開了門。
進了駐地,羅傑看到一列列排列整齊的帳篷。
駐地邊角上,還有木匠在營造攻城器具,鐵匠在修補兵器鎧甲。
羅傑跟著走到駐地中間最大的帳篷前,門前衛兵將他們攔下。
士兵通告了情況,一個衛兵進去稟告。
隨後衛兵出來邀請羅傑進去。
羅傑讓士兵安排他的手下休息,自己帶著丹尼和維克多走了進去。
帳篷裡生著火。
一個長木桌的主座上,坐著一個粗眉毛、深眼窩、一臉黑色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
他內穿帶兜帽的長袖鎖子甲,外罩有徽記的麻布罩衫,頭頂金色王冠。
木桌邊上陪坐著幾個軍官打扮的爵士。
“歡迎你,西西里伯爵羅傑閣下,我聽說你和埃爾薇拉訂婚了。
“我去年剛娶了阿方索六世的大女兒烏拉卡,所以我們是親戚了。
“來吧,一起喝一杯。”
羅傑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人是他的競爭對手。
他現在後悔了,他不該來的。
他擔心對方會為了減少一個競爭對手而對他下毒手。
但既然對方面上施以禮貌,他自然也不會還以粗魯。
“尊敬的阿拉貢和納瓦爾聯合王國國王阿方索陛下,感謝您的邀請。”
羅傑坐下,侍者給他端來了葡萄酒。
羅傑心想,阿方索正在打仗,自己又是突然拜訪,對方準備毒酒的可能極小。
更何況這裡是對方的地盤,只要對方不要國王的臉面,不顧教宗禁止基督徒之間互相殘殺的喻令,弄死自己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這杯酒應該沒什麼問題。
反之,羅傑想,如果自己不敢喝這杯酒,必然遭到對方的奚落。
甚至可能因為不給對方面子,讓對方以受到侮辱為理由下手。
所以他沒必要,也絕對不可以退縮。
羅傑端起酒,向阿方索致了敬。
然後他一飲而盡,喝得毫不猶豫。
阿方索對羅傑的爽快很是讚賞。
酒果然沒有問題。
羅傑定下了心。
他想,看來阿方索選擇了良性競爭。
阿方索和羅傑聊了幾句家常,隨後他對羅傑手下的武士產生了興趣。
“你們西西里騎士的裝備倒是不錯,就是這鎖子甲上連個擦痕都沒有,是不是從來沒打過仗啊?”
這話羅傑聽著刺耳,他覺得這是挑釁,他無法容忍。
如果任由這話傳出去,伊比利亞半島上的人們會以為西西里人都是不會打仗的雛鳥。
這些經歷了上百年戰爭,在戰爭中出生、長大、死亡的伊比利亞人不會接受一個不會打仗的人來統治他們。
儘管西西里的戰士們確實沒怎麼經歷過大的戰爭,但這話是不能說穿的。
這種言論會對他競爭王位的計劃帶來極大的影響。
萊昂和卡斯蒂利亞聯合王國的國王,光復運動的領袖阿方索六世估計不會選擇這樣的繼承者。
於是羅傑反擊:“我們錢多,鎖子甲有了擦痕就直接換一件新的。
“我看陛下您手下的精銳似乎都沒有足夠的盔甲,要不我把我們穿舊的盔甲送幾套給您吧。”
羅傑盯著阿方索。
他的眼角看到那幾個軍官“砰”地把酒杯砸在桌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掀桌子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