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看著慕蕎汐的身影消失在染坊大門的縫隙裡。
慕蕎汐聽到轟然的關門聲,心中一驚,但還是硬著頭皮走進去。
染坊當中實處都是碩大的染缸,許多竹竿挑著陰乾的布料,或深或淺的顏色,宛如鬼魅一般隨風招搖。
此處僻靜,靜的好像慕蕎汐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染料的氣味讓慕蕎汐鼻子癢癢,像是擔心驚擾到什麼一般,慕蕎汐生生將一個噴嚏憋了回去。
她捂著鼻子,左右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太子的蹤影。
“咕嘟。”
突然傳來的輕微響聲把慕蕎汐嚇了一跳,是不遠處的大染缸內,傳來的水泡破滅的聲響。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挪著細碎的腳步朝那個地方走去。
染缸很大,青色的染料濃郁得她甚至能看清水面上倒影的臉。
“好奇心害死貓,慕大小姐,小心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悠閒的戲謔。
慕蕎汐嚇得差點腿一軟坐到地上,若不是牢牢抓住染缸的邊沿,恐怕是要出醜。
驚悚之後,便是氣惱,慕蕎汐轉過身,背靠在染缸上,看清楚來人。
來者一身玄色長袍,銀線刺繡出龍鱗暗紋在衣角領口,凌冽之息盡在其中。
此人便是當朝太子,司少卿。
看到慕蕎汐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受了驚就回不了話,司少卿負手,面上盡是嘲諷笑色。
“慕侯府的大小姐,倒不像是你的名聲那般赫赫貫耳啊。”
慕蕎汐飛揚跋扈的名聲,此刻看起來倒是與傳言不符。
聽出司少卿嘲諷自己,慕蕎汐原本受驚就格外不滿,現下便也毫不示弱的回嘴。
“堂堂太子殿下,向來都是喜歡故作排場,再偷偷摸摸出現,並以嚇人一跳而沾沾自喜嗎?”
司少卿微微挑眉,嘖,兔子怎麼還會齜牙呢?
慕蕎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是一種被某種獵食動物當做獵物一般的感覺。
她只覺得自己臉頰上都滲出了汗水,司少卿看出她的慌亂,步步向她走近。
他取出袖中的手帕,遞到慕蕎汐的面前,溫和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大小姐慌什麼?本宮不過是和你開了個玩笑,驚著你,倒是有失風度了。”
慕蕎汐躲開視線,用那手帕胡亂在臉上擦拭了幾下:“多謝殿下。”
不等慕蕎汐話音落下,司少卿的手便牢牢扼在了慕蕎汐的下巴上。
方才淡雅親和的模樣彷彿都只是一層朦朧的假象,只在一瞬之間,便全都化作了殺意。
“慕蕎汐,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動搖國本,汙衊儲君,是什麼樣的罪名?慕侯府從前也是滿門忠烈,如今要毀在你手上不成?”
慕蕎汐只感覺自己整個下顎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生生將淚花忍住。
她掰開司少卿的手,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
“聖上以仁德治天下,臣女不知做錯了何事,讓太子殿下的殺心這般重?”
司少卿說的,便是她往東宮送出去的那封書信。
那兩個字,恐怕司少卿只敢撕碎吞下肚子,哪裡還敢吐露出來半分。
司少卿心中怒氣更甚,這個狡猾的女子,分明知曉他所說的是何事,揣著明白裝糊塗就算了,這般寧折不彎的架勢,實在是棘手。
慕蕎汐揉了揉發酸的下巴,用鄙夷的眼神掃視司少卿。
對女人動手,還真是有本事。
司少卿觸及這目光,異樣的,心中灼燒不已的怒火突然偃旗息鼓,他後退兩步,修長的指節把玩腰間的龍玉。
他輕輕吹了一聲哨聲,不知何處突然有兩個暗衛現身來到染缸前,慕蕎汐以為他們是要對自己動手,緊張得連如何自衛都想好了。
沒成想,兩個暗衛卻將手伸入染缸當中。
慕蕎汐好奇,剛才進來的時候便聽到這染缸當中有響動,若不是被司少卿打斷,她恐怕會一探究竟。
等到暗衛們將缸中的東西架起來,慕蕎汐才知道,剛才司少卿所說的“好奇心害死貓”是指的什麼了。
浸泡在染缸裡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人,已然被染料淹得半死,看那穿著是一個太監,胸口刺繡為蟒紋,該是東宮的太監!
彼時,司少卿幽幽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此人夥同你私自傳遞書信到東宮,本宮為正綱紀,予以此罰,慕大小姐,以為如何?”
言下之意,連東宮的人都處罰了,下一個人便就是她慕蕎汐。
威脅的意味都已經要從他的眼中流出來了,慕蕎汐想來是怕到了極點,憑生出一股勇氣來。
“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敢,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做這一場戲給我看呢?”
慕蕎汐語氣平平,卻叫那兩個常年跟在太子身邊的暗衛都驚得一愣。
說太子有顧慮也好,說太子有不便也好,竟然說太子不敢?
司少卿還未開口,慕蕎汐便緊追著說,“我能這般輕鬆傳遞書信給太子,別人定然也能,臣女既然敢來見面,就不會不給自己留下餘地,而臣女願意跟太子攤牌,便對太子絕無異心。”
這話說出,司少卿臉上的神情隱約有些變化,但很快就掩藏在了皮相之下。
慕蕎汐這是明知他的身份,卻也承認他的身份,三言兩語裡都是投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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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一個女子的投誠,司少卿心中冷笑,恐怕若真的接受了,他日後就再無安寧了。
他擺擺手,兩個暗衛將死的不能再死的太監帶走,消失在隱蔽處。
察覺到司少卿周身的威壓都消散了不少,慕蕎汐的心才安安穩穩的放回肚子裡。
“慕大小姐雖說是忠臣之後,但人心難測,本宮想要個誠意。”
誠意?哈?
慕蕎汐心裡吐槽了千百回,誰說真的要替太子做事了?她不過就是想在太子面前混個臉熟,日後好保命!
“殿下但說無妨。”太子都開口了,慕蕎汐只能裝作十分想證明自己的樣子。
“下個月便是本宮的生辰,年年都是江南織造獻上的蟒袍,今年不若就讓慕大小姐著手,親自為本宮繡上一件,供本宮祭天時穿著吧。”
慕蕎汐裝作喜不自勝:“多謝太子垂愛。”
見到司少卿遲遲沒有說話,慕蕎汐才悄摸的走出了染坊。
望著慕蕎汐離開的背影,司少卿淺淺笑著低語:“給她點教訓。”
他身邊驟然閃爍幾條黑影。
慕蕎汐剛到門口,她只聽得一聲破風,後腦一疼,便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