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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第契
孤二約
獨幕者
者代
使靈
命
Ⅹ
「如今雷諾大人身為奧維爾家族的繼承人，卻還要揹著十亞向您透露資訊——難道少爺您真的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嗎？」
香格拉蒂目光如電，直視著銀寒聲說道。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只有屋外的喰隱鳥在月下啼鳴。
“蹊蹺？當然了……我當然能夠感覺的到……只是我，實在不想去考慮啊……香格拉蒂。”
銀低著頭沉默不語。
他早在剛才就明白了來龍去脈，自己和帝林的通話，有口難言的雷諾，以及十亞的強橫。
這一切似乎都把矛頭指向了銀，指向了今天清晨的那起搜查。
“很顯然，那次搜查是十亞故意放走自己的。”
兩百年前，碎片戰爭結束。
為了防止今後的世界再發生類似碎片戰爭的慘劇，以十亞為首的人類勢力召集了世界大陸所有的知性種族，創立了那個聯合體：守衛者聯盟。
並頒佈了影響至今的《戰後創世聯盟盟約與種族間友好相處的相關條例》。
這個組織中所有的參加者都具有一定的話語權，而其中，屬於戰爭勝利方的人類、精靈、類人等種族則擁有聯盟最高的行政權力。
“如果十亞想要明面上奪取萊恩之域的版圖，那麼守衛者聯盟一定會採取相應的干預措施，所以十亞的人才會走這些旁門左道來擴大自己的優勢吧？”
「可那又如何？香格拉蒂？就算雷諾他真的因為我而被十亞抓到把柄，但我又能做些什麼？
」銀嘆了口氣，膝蓋上的冰袋被他掌中的溫度融化為了冰水，一滴一滴的化進了地毯之中。
「拯救家族力挽狂瀾？還不是只能灰溜溜地離開這個村莊，繼續我們的旅行。」
香格拉蒂見銀終於肯回話，於是也不再強撐著身子保持站立，坐在一旁道：
「不是這樣的少爺。」
香格拉蒂把手搭在了銀的手背上，想儘可能地撫平他的情緒。
「我以為，這件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就了結。雷諾大人讓您離開這裡，肯定不光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想必也為了少爺您的安全著想。」
身為一個女人，香格拉蒂的手掌竟然比銀手還要寬大許多。
「但即便如此，這麼做也只是些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只要少爺您的身上還有十亞的證據，那麼不論我們逃到何處，十亞的枷鎖永遠都會束縛住您和您的家族。」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她的手掌摸起來感覺冰涼涼的，這種寒冷的感覺加上香格拉蒂寒風般微弱的話語，不斷地刺激著銀的神經。
「香格拉蒂……你想說什麼？！」
銀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香格拉蒂的真正想法，不由眼瞼大張，直視著女僕的雙眼說道。
「我要說的很簡單，那就是請少爺放棄和帝林的通話，如果能銷燬懷錶的話也是再好不過。」
香格拉蒂緊緊握住了銀的手背。
「並且為了不讓十亞警覺，我認為阿麗兒小姐她也應該遭到銷燬。這一切都是為了少爺您的安全考慮，請您，務必斟酌一下我的提議。」
縱使她的肩膀和肘關節處還有著輕傷，但那份赤誠的心卻沒有被傷勢給阻攔，反而是化為了強大的力量包裹著銀的手掌。
可是。
「……」
香格拉蒂頭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只穿著黑絲內衣的身體看似弱不禁風卻亭亭玉立，白皙的皮膚上怖人的傷口讓人心驚。
在她眼眶旁那圈淡淡的黑眼，也因為她嚴肅的氣場而逐漸褪色，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處不容分說的氣場，凝視著銀毫不動搖。
只是。
「……」
「少爺？」
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因為背對著窗戶的緣故，月光賜予了他皎潔的背影，卻讓香格拉蒂看不清他真正的神情。
“我的安全嗎？”
「我的安全，難道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銀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攥著拳頭說道。
那一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不甘。
銀怕是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情緒激動過，就連剛才和雷諾對擂也沒有現在這麼憤懣。
「少爺，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
香格拉蒂像是被嚇壞了一樣，兩隻手如同攫住救命稻草般緊握著銀的左手不肯鬆開。
出於對眼下世界格局的分析，香格拉蒂知道自己提出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提議。
「十亞現在一家獨大，進入精靈聖域一定做過了完全的準備。如果雷諾大人……他真的因為念與您的舊情而被十亞算計。」
但不管這個提議再怎麼愚蠢，香格拉蒂還是說了出來。
「那麼少爺您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消除身邊可能成為把柄的證據。不論是帝林還是小姐，她們都有可能是這之間的因素。」
因為她是銀的女僕，是誓死都要捍衛主人生命安全的下屬，在沒有接到更高階的命令之前，香格拉蒂的一生，都要為銀的安全服務。
並且在之前的餐館事件中，香格拉蒂也發現了銀十分在意精靈聖地的主權問題。
所以，即便這個提議可能會使銀傷心欲絕，但她還是得提出。
“是這樣啊，香格拉蒂，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可我為什麼要為了這個曾經傷害我的家族付出這些？！它剝奪了我的青春，殺害我的姐姐！我有從這個叫奧維爾的巨人身上獲得什麼嗎？沒有！」
銀終於怒吼了出來，他一把甩開了香格拉蒂的雙手站了起來，像踩到陷阱的困獸一樣悲鳴著，嚎叫著。"
「有的就只有家族對我無止盡的索取！我的才華，我的童年，我的姐姐都被它沒收了！即便如此，香格拉蒂你還是想讓我幫助這個，這個不知悔改一直侵犯我權利的家族嗎？嗚嗚……」
銀無法接受這種現實，這種殘酷的像噩夢的現實。
“為什麼偏偏是我？要失去那些馬上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為什麼偏偏是我？要和本應最親密的人吵起來。”
“無法保護自己擁有的，無法得到本應能夠追求到的。”
“碌碌無為，無能為力。”
“我說了好多個“為”字啊，果然世界語就是博大精深。我能為了誰而努力奮鬥？誰又能為我付出些什麼呢？”
「憑什麼我要幫助那個從小就看不起的雷諾！那個已經成為家主的男人真的會掛念我嗎？又或者他只是為了讓我難堪才故意做的這些！香格拉蒂，你也知道的吧！」
銀歇斯底里地吶喊著。
「那家夥，他肯定只是不安好心的想要捉弄我。至於什麼狗屁的十亞入侵，為了家族的大義，一定也都是我們的胡思亂想吧？你說是不是！香格拉蒂！」
可能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上頭的緣故，他時而哭泣，時而大笑，時而手舞足蹈，時而神情狂妄。
只是，這些表情和動作看在香格拉蒂的眼裡，卻終究只有一種感受。
那就是“憐憫”。
「如果這就是少爺您的意志，那麼我將會誓死捍衛並付以執行。」
香格拉蒂低下了頭，接著雙手繞過了銀的身體，從背後環抱住了他。
這一舉動無疑讓銀冷靜了下來，被人擁抱永遠都是一種讓人幸福心安的事情，更何況銀這二十年來幾乎就沒有被人擁抱過。
哪怕是那種朋友間見面時寒暄的擁抱也沒有經歷過，因為他沒有朋友，更沒有親人。
「啪嗒。」
「香格拉蒂……」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哭出來的銀就那麼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手中提著的冰袋也因為失神而灑落在地毯上，流淌了一地的溼潤。
銀其實一直都很害怕。
他不想失去帝林只是因為他害怕孤獨。
他不想放棄姐姐只是因為他害怕黑暗。
試想，碩大的一個房間，每天除了斗轉星移，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寂的生活著，那感覺真是比死了還要痛苦。
但銀在剛才卻忘記了，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還有香格拉蒂。
這間重蓀屋裡除了自己，其實一直存在著一個兢兢業業的女僕，只是因為她太懶惰的緣故，銀才一直沒有對香格拉蒂產生多麼強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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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被香格拉蒂的溫柔包裹著，銀的心也終於像那袋冰一樣逐漸瓦解融化，兩人的體溫不斷地你來我往，最後就像流淌進同一片湖泊的小溪一樣交匯在了一起。
「對，對不起。香格拉蒂，我剛才好像有些激動？」
注意到鼻涕已經快流進嘴巴裡，銀不好意思地別過腦袋。
同時臉頰微微泛紅，不敢擅自亂動以觸碰到背後兩個非常柔軟的球體。
「那少爺您究竟同不同意我剛才的提議呢？」
可女僕小姐卻依然不肯善罷甘休，抱著銀瘦小的身體就像抱著一盞路燈一樣不願撒手，同時再一次丟擲了疑問。
「喂喂，香格拉蒂，你真的就這麼想繼續這個話題嗎？嗚哇！你的傷口又裂開了誒！快點鬆手啦！」
但銀卻仍然不想直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注意到香格拉蒂的手肘處又流出了嫣紅的血液，連忙拉扯著那雙手臂想要為她進行治療。
「如果您不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覆，那麼我將會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但不妙的是，就算香格拉蒂已經受傷，可那股子強硬的勁道卻依然不是銀可以反抗的。
她就這麼任由自己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開裂出血，身體緊緊地貼住銀的後背不肯離開，看來是想用苦肉計來逼迫銀面對現實。
“怎麼這樣，真是受不了你啊香格拉蒂。”
「怎麼這樣！你……」
銀被香格拉蒂的倔強嗆的說不出話來。
同時後背上兩個柔軟的觸感也刺激的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滿臉通紅的站在原地張牙舞爪，逗比的一改剛才的頑抗。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行嗎？快點放手，讓我給你重新換一條繃帶！」
終於，敵不過女僕倔強的銀緊繃著身體求饒道，之所以緊繃，是因為銀不想在香格拉蒂的面前舉旗，畢竟很羞恥不是。
「那麼少爺您要如何證明呢？」
香格拉蒂聽罷稍微鬆開了手臂的力道，抬起頭衝著銀的脊樑骨說道。
「這，這還要證明的？」
被女僕吹了一口冷氣，銀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往檔裡掉，於是連忙說道：
「拉鉤！拉個鉤怎麼樣？！姐姐她小時候經常和我約定這個那個的，就用拉鉤吧……」
銀抬起頭咬牙說道，努力地剋制著自己不要硬起來的同時，他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試圖和香格拉蒂相逢。
「是小姐她做過的事情嗎，十分榮幸呢，少爺。」
香格拉蒂聞言也伸出了小拇指，直到銀和她的指肚鑲嵌在一起才放開了懷抱。
「雖然她並沒有履行約定就是啦，啊不對不對！我是一定不會爽約的。所以香格拉蒂你就別摟著我了。我事先說好啊，這個約定是有條件的，約定雙方都必須付出同等的‘賭注’，也就是代價才行。不然就不公平，約定也就沒有效力了。」
銀轉過了身，保持著指間的約定。
「遵命少爺，可我早已經與您成立了主僕關系，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可以做為賭注。」
香格拉蒂舔了舔肘部傷口上滲出的血液，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很簡單啊！你，香格拉蒂，以後要變的勤快起來。而我，維爾丶銀，則答應你在向黎明許願之後，若希望沒有實現，那麼就照你所說，斷絕和帝林的聯絡，同時……著手銷燬掉那臺人偶機。如何？香格拉蒂，這樣很公平吧。」
銀終於抓到了一個能讓香格拉蒂勤快起來的契機，連忙搶在香格拉蒂說出代價之前定好了條件。
「我，感覺好虧……」
聽聞銀想讓自己變的不再懶惰。
香格拉蒂方才還堅硬如鐵塊的左手竟然產生了像觸電一樣的痙攣。
在那一瞬間女僕大人甚至想抽回拉鉤的手指，所幸銀鉤得很穩才沒有讓她逃掉。
“喂喂，比起你少爺的安全，難道自己的偷懶還要更加重要嗎？！”
「咳咳，那麼就這樣了，拉鉤祈禱，一百年！雙方都得履行約定，不然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銀搖起了香格拉蒂的手指，然後喊出了拉鉤者必須念出的臺詞。
“時間只有一百年，也就是說，我這一百年都不會離開你的，香格拉蒂。”
「真不愧是少爺，我終於想明白您是如何從茉莉奈家族坑來一萬枚金幣了。」
香格拉蒂一副給坑了的表情，少有地嘟起了嘴，不悅地衝銀說道。
「我說過那不重要的對吧！總之今天……哦不，是等到你傷好以後，香格拉蒂就要變勤快了哦。」
銀開心的笑了起來，接著他提著醫療箱再次蹲在了香格拉蒂的身旁，為她細心地換著繃帶。
「遵……遵命，少爺，我會儘量變的勤快起來的。」
香格拉蒂一臉肉疼地望向了天花板，落地燈的瑩綠色仍然盡職的點綴著那一朵朵星雲般的圖案。
在窗外，不出所料，生靈們也迎來了黎明。
在巨人蔓的舞臺上，無數杆山竹在盛夏的涼風裡齊聲高歌，雲海翻騰間，有星星躲在厚實的朦朧中悄悄眨著眼睛。
銀和香格拉蒂也相視一笑，十分虔誠地望向了天邊，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在心中默唸著祈禱的話。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就請復活我的姐姐，奧維爾丶阿麗兒吧。我維爾銀，一定竭誠祈禱膜拜，為能滿足我願望的神明獻上今後千年的信仰。”
“願十亞的榮光普照大地，願少爺的美夢不再是幻想，願我，能夠永遠幸福。”
與此同時，在這座正行駛在山路的重蓀屋二樓處。
那張精緻的針木床上，正酣睡著一個溫和如玉的黃髮少女。
只是這一次，這名少女卻並沒有像以往無數個夜裡那樣入眠。
而是悄悄地睜開了那雙淡黃色的大眼睛，似乎對於眼前的黑暗很是興奮。
在少女的嘴角，也露出了一彎月牙，同時那縫櫻唇輕啟，發出這樣一句不知道是否可以稱之為“話”的聲音：
「你的願望，我吃掉了，嘻嘻。」
奉孤獨者使命篇
第二幕 契約者代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