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人頭。
我心下一慌,忙朝楚子嫿跑了過去。
然而一個人的動作就是再快,也絕快不過一道氣,一陣風。
那煞靈雖有人頭之形,但也只是看來如此,它終究只是一道氣,要鑽入一個人的體內,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我心裡忽然很害怕。
明知道沒用,還是衝過去,想將人攬到懷裡,幫她擋那煞靈。
擋住那道死靈之氣。
即使這一切根本就來不及。
楚子嫿見我忽然朝她撲過去,似是察覺到問題,立刻回頭,就朝身後看了眼。
那個蓬頭垢面的人頭,頓時撞在她額頭上,嚇了楚子嫿一跳。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人頭撞在她眉心,竟被彈飛,又一下摔回去,滾到了那半人深的野草裡。
幾乎是與此同時,我也一把攬過楚子嫿,將凝著靈氣的掌心覆在了她額頭上。
但終是晚了一步,那煞靈雖沒能鑽入她體內,也還是讓我後怕不已。
楚子嫿的後背撞在我身上,似是有些發愣,一時間被我這樣錮著身子,倒也沒動。
直到我自己反應過來,才趕緊將她鬆開,問道,“你有沒有頭疼,或是哪裡不舒服?”
楚子嫿回身瞧著我,搖頭說,“沒有,就是嚇了一跳,這人頭怎麼長得那樣醜?”
醜?
那陶罐裡的人頭,我之前仔細看過,是個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姑娘,雖蓬頭垢面,卻稱不上醜。
如今楚子嫿說它醜,只能是那人頭顯出了惡煞本相,成了一團索命的邪氣。
這種東西,一旦起了邪念,要上誰的身,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可它怎麼會被楚子嫿彈開了?
我心裡奇怪,又拽過楚子嫿的手腕,凝生氣,在她體內探了一下。
這一下,就讓我愣在了原地。
楚子嫿見我一臉愣怔的摸著她手腕,遲遲沒有鬆手,便帶著笑意問了句,“怎麼?是把出喜脈了?”
我見她又沒個正行,忙將手收了回來。
不過很奇怪,楚子嫿雖不懂練氣之道,她體內的靈氣卻極為渾厚。
而且,我的生氣無法探入她丹田,即使換了靈氣去探,也還是不行。
若非練氣之人。
一個人身上的生氣、靈氣,渾厚與否,與其本身的身體狀況,以及心脈所向,有極大的關係。
說簡單一點,楚子嫿這情況,應該是個生命力十分旺盛,且心存浩然正氣的人,這種體質不是天生的,卻比方之鏡那種天生就適於修煉的體質,更加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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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靈氣渾厚,或許能做到諸邪不侵,可楚子嫿,她是邪不侵,正也不侵,無論是死靈之氣,還是生靈之氣,都無法融入她體內。
但這種人,大多生性固執,性格極為古板,十分的不討喜,可楚子嫿看上去,並不是那種性格。
略微遲疑片刻,我還是有些狐疑的問她,“你真的不懂練氣之道?”
楚子嫿一怔,反問我,“你是說氣功?”
我瞧著她,沒作聲。
她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又說道,“啊,我知道了,你摸我手腕,是不是摸出我是什麼絕世高手了?剛才那鬼人頭都被我嚇飛了。”
怡然自得的說完,她又頗感興趣的問我,“那你看,我這小體格,若真是個高手,能高到什麼程度?比你怎麼樣?比那姓方的呢?”
楚子嫿自顧自的說著,還攤開手心,瞧了瞧,像是在使勁兒,可她掌心一點兒靈氣都凝不出來。
我想,大概是我想多了,以楚子嫿這一身靈氣,和摸不透的丹田,若真是靠那練氣之道去修,怕是得修到我爺爺那個年紀才行。
見我不說話,楚子嫿又湊上來,小聲說,“不如,你教我學學那氣功,我聽說,這東西,床上也能用?”
聽她三兩句就跑偏,我不禁皺眉,語調冷淡的回了句,“你學不了。”
“嗯?為什麼啊?”楚子嫿一怔。
我不想答她,便繞過去,朝那人頭煞靈滾落的地方尋了尋,可那人頭落在地上就不見了。
楚子嫿追上來,似是還想問。
這時那坍塌房屋前的野草忽然抖了下。
我和楚子嫿看過去,都立時息了聲。
那人頭像是滾到屋裡去了。
我朝楚子嫿擺了下手,示意她等在外面,這才凝生氣,將自己的氣息盡數收攏起來,進了那破房子。
這房屋大部分都已坍塌了,破敗的門窗裡,是空蕩蕩的房間,環視之下,除了角落裡的一個破水缸,簡直一覽無餘了。
見狀,我雙手結印,將靈氣凝於左手二指尖,隨後在右手心畫了一道小小的鎮靈訣。
這咒文極小,所耗靈氣也少,可這個使用靈氣的過程,還是讓我神識間迷糊了一下。
我眨眨眼,讓自己保持清醒,才朝那破水缸走過去。
這水缸似是被房梁砸過,只有半截。
映著屋頂漏進來的月光,我往水缸裡看,就見那人頭歪在水缸裡,靜悄悄的待著。
難怪楚子嫿說它醜。
這人頭顯出惡煞本相之後,雙眼外凸,赤紅的眼珠子一大一小,咧著一張滿是尖牙血齒的嘴,正似笑非笑的僵著一張臉,像是在看水缸裡的什麼東西。
我沉住氣,一把探到水缸裡,抓住那人頭,用力一捏,就將這團死靈之氣,捏散了。
畢竟不是完整的煞靈,根本受不住鎮靈訣的壓迫。
那煞靈渙散之後,死靈之氣絲絲縷縷的逐漸消散,我又往它方才看的方向瞧了眼,卻見這水缸裡貼著一個小紙人。
那紙片子,就立在水缸邊兒上,我將其拿起來,瞧了眼,又是那種畫著滑稽笑臉的紙人。
從破房子裡出來,楚子嫿見我拿著個紙人,也沒見那人頭在哪兒,就問我,“那鬼人頭呢?”
“捏碎了,那人頭只是煞靈的一部分,這死靈之氣散開,會去找它的屍身。”我低聲說著,卻是一陣耳鳴。
腦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楚子嫿見我走路有些打晃,立刻過來扶我,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作聲,拿在手裡的紙人卻忽然翻身,從我指尖抽出半個身子,刷啦一聲,落在地上,朝院門的方向跑了過去。
這東西還會裝死?
我略微一怔,趕緊從隨身的兜子裡摸出了一隻畫著咒文的紙鳶,然後往那半個巴掌大的小東西上吹了一口氣。
頓時這紙鳶雙翅一顫,就朝院門的方向飄了過去。
楚子嫿看的嘖嘖稱奇,問我,“這是法術嗎?那紙片子會飛?”
“是馭氣之術,但它飛不了太遠。”我淡聲說著,默唸凝氣咒,就閉上了雙眼。
那紙鳶上有我畫的一隻眼睛,咒文裡覆著我的生氣,閉上雙眼之後,依靠神識,我能看到那紙鳶所見,只是能看到的都是氣的形色,並不能像人的肉眼一樣視物。
這小東西,是我昨晚連夜做出來的,原本我想試著做個紙人,可奈何那東西似乎要靈氣才能驅動,我用生氣試了好幾次,走起路來,太難操控。
最後就想了這個辦法,裁出一隻類似滑翔翼的紙鳶,讓它乘氣而行,隨風而動。
我是第一次做這種東西,失敗了好幾回,直到後半夜,才做出這一個像樣些的。
只是我能力有限,它大概也飛不出多遠。
我神識隨著那紙鳶,追著紙人,一路低掠,很快就出了這小衚衕。
那紙人順著街角,一路狂奔,躍過碎磚瓦片,像個隨意翻飛的紙片子,很快就出了村子,朝後山去了。
我略微蹙眉,那紙鳶逐漸力竭,我也頭疼了起來,但我還想再看看,看那紙人到底會去哪裡。
可終是能力有限,我還是神識一黑,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