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到了過年的時候, 各行各業都忙著發年終獎搞個年會全放假，唯獨姜忘呆著的這兩行不一樣。
——幹快遞這行，越是要過年越是流爆單, 機子都能被催命連環提示音搞到冒煙。
買賣年貨的人都漸漸樂於用電商平臺了，去年高峰頂多算平時的百分之一百六, 今年司裡拿資料一模擬, 保守估計三百二。
而教育培訓這行, 全年更不用說了。
小孩兒一年季三百六十五天都得做題，全員工碰到寒暑假更得加班。
——好姜老闆痛快大方，樂得跟大家一塊大口吃肉，逢年過節都有雙倍甚至三倍工資，此外還有績效獎勵年紅包, 不少人都樂意留下來加班。
符耳第一個衝。
小姑娘看著嬌嬌弱弱，說話聲音跟小黃雀似得，當初試課的時候嚇人一跳。
一站到講臺上頭，這姐中十足振聾發聵, 眼睛雪亮雪亮跟要吃人一樣。
來試課的學生有不少只是來湊個數, 被家長拎過來聽免費的課, 哪想到能被這個老師嚇得一哆嗦, 完全沒法走神。
姜忘更驚訝的一點於，符耳這人上課能跟刷微信步數一樣全程保持勻速運，邊講邊兜圈子，精準卡點上臺板書圖，以至於臺下沒有一個人敢偷偷玩手機寫業。
這一點看著輕鬆, 其實一般老師還真不行。
走觀察學生會頻繁打斷腦海思緒，一般初高中老師都會選講卷子的時候再下去轉悠，這樣手裡有個書本, 照著順序講完事。
是符耳能做到講課時都一絲不亂的雙線並行，整個教綱系徹底刻腦海深處，以至於能一邊講受力分析一邊拿書敲頭，嚇得小孩兒手機哐當掉地上。
對領導事沒有心理負擔，對學生也直來直往，反而讓人覺得很好打交道。
“過年期我留司加班吧！”
大夥兒還跟著勸：“小耳你剛來才幾天，過年不回家啊，爸爸媽媽肯定也要陪吧？”
“沒事！我已經給他報好歐洲七日遊的團了！”
小姑娘幹勁很足：“趁著還沒正式上課，我把理教材全部修訂一遍，姜哥你說行吧！”
姜忘直樂：“行，辛苦你了。”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姜忘起了個早，先按照裕漢本地的風俗全身洗淨換個衣服，然後帶彭星望出去買花炮。
現還沒到全國禁鞭的時候，他看著小孩兒抱著半身高的十二響大禮花往車上搬，覺得鮮又懷念。
“小心燒著手啊，年年都有炸傷的。”
“知道，哥！你玩甩炮不，咱要不給季老師也買點？！”
姜忘嗦空ad鈣奶，把空瓶扔垃圾桶裡。
“買，買大份的，咱幾個大年初一一起放！”
嚴格來說，這是他記憶裡第一次家人過年。
媽媽，爸爸提前給過紅包，身邊還有個親弟弟般小號的自己。
戀人他的父母住隔壁小區，到處都能聽見熱鬧的爆竹聲，整個世界喜洋洋的，特別溫暖熱鬧。
杜文娟也起了個大早，跑去菜市場裡買走最鮮的茼蒿蓮藕排骨胖頭魚，回家時瞧見一大一小正門口貼春聯。
彭星望覺著不夠有參與感，特意把書法課的墨汁盒拿出來，拿毛筆蘸滿了寫大大的福字。
姜忘習慣性喊了一聲臨秋，沒等到回應時才想起來，他過年這幾天爸媽一塊住了。
手機震兩下。
[臨秋]：想你了。
[忘]：等著。
[臨秋]：？
一會兒沒瞧著，小孩兒已經跟印表機似得寫了一疊福，前頭滿滿當當恨不得把筆畫撇到紙外頭去，後頭還開始即興創，把福字畫的跟花蝴蝶一樣。
姜忘伸手捧走大半。
“哎哎哎！我這疊寫的不好！”
“沒事，都沾了你的福，”姜忘對著光粗略一看，字圓滾滾的很喜慶，滿意道：“我拿去送季老師。”
“等等，你要去見他嗎？！”小書法家忙拿了張紙揮筆狂草，完事捻了一角遞給他：“你拿好，這個是我寫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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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忘定睛一看。
【祝季老師
吃多不胖
財元滾滾
天天天天開心】
“是源頭的源。”他認真道：“不是一元兩元的元。”
小孩兒耍賴：“我不管！這張了！”
“行。”
姜忘跟杜文娟說了一聲，下樓親自送快遞過去。
去之前想了想，還是意思意思拎了一盒茶葉一盒酒。
怎麼也是看老丈人丈母孃不是。
季國慎剛從培訓中心回來，上午司裡給大家寫春聯寫福字，見到姜忘時一怔，忙不迭迎他進屋。
“請進請進，怎麼還帶東西來！”
季臨秋圍了身深藍圍裙，正捋起胳膊擦窗戶，手肘還沾了點肥皂泡。
“姜忘？”
“這是星星給您幾位寫的福字，”姜忘一摞一摞放茶几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忘哥來了！”季長夏笑著喚兒子過來：“來，團團，喊一聲姜叔叔好！”
旁邊的小男孩樂顛顛道：“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團團！”
姜忘非常順手地掏了個紅包給小孩，揉揉頭道：“以後叫哥哥，輩分不重要，別喊老了。”
小孩兒歡呼一聲：“謝謝哥哥！！”
季國慎瞧見福字，驚喜道：“這是星望的字？有長進啊！”
季家父母第一回碰見彭星望是不忘文化的司裡，當時還嚇一跳，以為姜忘年紀輕輕兒子已經這麼大了。
他拉著季臨秋私下一問，後者哭笑不得，把前因後果大致解釋了下。
“原來是這樣啊，”陳丹紅聽得唏噓：“姜老闆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到現都沒娶媳婦，回頭我也幫忙留神看看。”
季臨秋啞然：“怎麼見著一個人你張羅著讓人結婚，結婚這事有這麼好？”
陳丹紅習慣性想要反駁，又隱隱覺得他也有道理，還真給問住了。
“難道……不好麼？他多個人伺候，有人知冷知熱的，還能生個孩子養老，難道不好嗎？”
“是他現已經忙到吃飯睡覺都顧不上了，多個媳婦孩子伺候，這不是一樣要辜負兩個人嗎。”
季臨秋看著母親，語速放慢許多：“媽，你最清楚天天等著一個人的日子。”
“你覺得別人現要是嫁給他，天天家等著見不到面，真的幸福嗎。”
陳丹紅若是以前聽見這話，必然要激到跟季臨秋吵起來。
是現自己終於有了正式工，有了自己的生活，反而也終於能好好想想。
想到最後搓搓手，苦笑一聲。
“也是，人家日子過得自由得很，我瞎操心麼，緣分到了自然結了，是不是？”
季臨秋笑著搖搖頭，覺得還是沒懂。
後來兩家人漸漸熟了，有時候彭星望還去他家蹭飯。
季國慎先從小學部教起，閒著沒事還給彭星望教理化學開蒙，一老一小聊得很樂呵，天天一塊做入門小實驗。
“星星還家貼福字呢，明兒找您幾位拜年。”
“行，到時候我跟他陳奶奶一塊封個大紅包，一定得收！”
姜忘笑著聊幾句，繞去小院子裡跟季臨秋一塊擦窗戶。
季臨秋全程看眼裡，意味深長道：“姜老闆這是要把我全家人都攻略下來啊。”
這哪是好哥上門拜年，簡直跟女婿回家見爸媽差不多。
“還沒正式開始呢，”姜忘慢悠悠道：“娶個媳婦兒不容易啊。”
“要不我娶你？”
“行啊，我嫁妝都備了二十箱了。”
兩人笑得不行。
“不過我真沒想到，剛說一句想你，十分鐘不到你人來了。”季臨秋忍不住笑：“你說怎麼回事，也過年這幾天不住一塊，我還是覺得捨不得。”
姜忘旁邊彎腰洗抹布，擰乾以後遞給他。
“我今天晚上會放一個帶哨聲的紅焰火，你瞧著，東南方，我家那個位置。”他拉著他往東南方看：“哨聲一響，是我隔空跟你說話。”
季臨秋看萬里晴空，好奇道：“你想跟我說點麼呢？”
姜忘認認真真思考了幾秒。
“焰火說，季老師！年快樂！多吃水果多睡覺，不要熬夜要多笑！”
“焰火還說，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人都特別愛你，不過有個叫姜忘的人最愛你，季老師你記住啦。”
季臨秋正經道：“行，我回頭數數焰火叫了多少聲，多退少補。”
“少補以，”姜忘耍賴道：“多了不許退。”
“要是那紅焰火一直吱哇亂叫，多的那幾聲都是我放大喇叭跟全小區說，我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季老師。”
季臨秋伸手捏他的臉：“大過年的，你讓人家一盒煙花幹這麼多活，不厚道啊。”
姜忘想想也有道理：“那我再買幾盒去？讓輪流喊？”
“倒也不用。”季臨秋笑眼彎彎：“我聽見啦。”
“哪怕今晚一聲炮仗沒響，我也都聽見了。”
他趁著窗內客廳裡還沒有人，飛快地親了他一下，聲音柔軟溫暖。
“放心，季老師也最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