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日君足浴城”好好按了個腳，當天晚上，陳一鳴和劉嘉義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陳一鳴依舊起床跑步。
破天荒地，沒有看到楚夏。
怎麼回事，被情所傷還變懶惰了嗎？
可明明受傷的是我啊！
坐在看臺上，沒有汗巾的陳一鳴一邊喘著氣，一邊撩起衣服擦汗。
心中轉動的念頭是要不換一個？
只要物件換得快，沒有悲傷只有愛？
算了，捨不得。
上午上完了一二節的高數課，陳一鳴在列印店裡列印了十幾張招聘廣告，從學校開水房外的公告欄貼到了幾棟男生宿舍大廳。
最後兩張剛好在曹操快送的門店外左右貼好，他拍拍手出了校門。
萬州烤魚剛剛開門不久，陳一鳴走進去時，老闆帶著後廚的正在忙活，老闆娘和前廳夥計正在打掃大堂。
老闆娘瞧見陳一鳴走進，立刻將手中的抹布一扔迎了上來。
動作之果決，讓陳一鳴覺得她不是因為瞧見了自己，而是為了找個理由不幹活......
寒暄兩句，老闆娘笑著道：“昨晚你大哥跟我說了，我覺得挺好，順手幫你聯絡了在這塊一起做生意的幾個老鄉，南門北門都有，他們基本上也都同意把外賣這塊的業務交給你試試。”
陳一鳴大喜過望，不愧是曾經結下過深厚革命友誼的同志，果然沒看錯人。
曾經的大學四年，陳一鳴在校外最常去的就是這家萬州烤魚。
這兒喝過、吐過、哭過、打過，以及，愛過。
他點點頭，“姐你放心，我們的送餐員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如果出現掉餐、缺賬等情況，損失都由我們承擔。我會儘快擬出一份正式的協議，這兒有個草稿，姐你瞧一眼？”
老闆娘微微有些詫異，她還真沒想到陳一鳴能搞得這麼正式周到，原本還有好多醜話要說在前頭的，如今也用不著了。
笑著接過，簡單看了一眼，“那我一會兒好好研究一下。”
“行啊，有什麼意見姐你打電話跟我說，我們再商量。”
“沒問題。”
說完朝桌上放了一包跟黃金葉差不多價位的玉溪，陳一鳴便準備告辭離去。
“等等。”
老闆娘叫住了他，然後湊近了低聲道：“其實，你只要說服小南門正對面的非常烤翅和綠洲老馬拉麵，南門這一片基本就不會有問題了。但這兩家，情況有點不一樣。”
不用整得這麼神秘，這我早就知道了......
當然，心裡的話不可能往外說，陳一鳴佯裝驚喜，連連道謝離去。
站在馬路邊，陳一鳴又仔細琢磨了好一會兒。
非常烤翅和綠洲老馬，是整個小南門外生意最好的店面，而他們的外賣生意，又和萬州烤魚這種不上不下情況有所區別。
簡單來講，他們就是那種請得起人，還有得賺的。
無他，量大。
就像巫山烤魚老闆娘所說，這兩家的生意加起來就是大頭，拿下了他們，其餘的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基本都會跟風。
陳一鳴在心中仔細過了一遍計劃，這才邁步走向了綠洲老馬拉麵。
老馬拉麵的老闆並不是疆州人，而是來自青州，在這兒開店多年，地理位置又好，積累了不少身家。
在陳一鳴亮出工商院年級長和外聯部部長的身份之後，老闆算是勉強當了回事在聽。
等陳一鳴講完，他不置可否，連電話都沒要。
陳一鳴也不氣餒，拿出軟中華發了一支，跟老闆閒聊幾句，便轉身離去。
非常烤翅的老闆冉雄是燕京人，原本家在哪一塊沒人知道，如今發了家，在回龍觀買了房買了車。
長得圓圓的，挺著大肚子，笑容和善，比起南苑機場的那位保安，更像一尊笑面佛。
沒辦法，做學生生意，擺臭臉擺架子裝社會大哥的，沒幾個做得下去的。
在陳一鳴走進來的時候，冉雄立刻笑著迎了上去，詢問他有什麼事。
陳一鳴自報家門，冉雄便又是端茶又是遞煙的，一臉真誠地聽陳一鳴說話。
陳一鳴受寵若驚地將自己準備組一個隊伍專門負責幫學校附近的餐廳送外賣的事情說了，冉雄連連驚歎，叼著煙拍著大腿，“這主意好啊！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陳一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了個完善的想法，租了地方，正在招人呢！”
“那要是我們合作應該怎麼合作呢？”冉雄問道。
陳一鳴從揹包裡掏出一份三頁紙的檔案草稿，就著檔案詳細介紹了一遍合作方式。
包括如何取餐、如何提成、如何結算等等。
冉雄面色也嚴肅起來，不住點頭，等陳一鳴說完，他便伸出手來，沉聲道：“陳同學，這事兒好說，等我跟股東們研究一下，儘快給你答覆。”
陳一鳴感激地跟他握了握手，一臉激動地離去。
望著陳一鳴高興離去的身影，非常烤翅唯一的老闆冉雄嘴角掛起一絲冷笑，正要發表幾句邪惡宣言，陳一鳴猛地扭過頭來，笑容燦爛，“提前謝謝冉哥了啊！”
冉雄尷尬而僵硬地笑著，直到背過身，才嗤了一聲。
~~
回了學校，陳一鳴先去了一趟保衛處。
在用一頓酒平息了熊處長心中的怨氣，又用一份禮物昇華了關係之後，二人之間已經言笑晏晏了。
兩根煙的時間
之後，陳一鳴樂呵呵地從保衛處離開，去食堂隨便吃了點，去曹操快送開啟了門，簡單整理了一下室內衛生。
劉嘉義還在上課，他自然不可能和陳一鳴一樣，走上一條幾乎不怎麼上課的道路。
陳一鳴自己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基本在有課的時候，都是由陳一鳴暫時負責。
這也讓陳一鳴默默開始琢磨著，要加快培養一個大四或者大三的朋友，否則這個時間上是個大問題。
十二點十五分，劉嘉義飯都沒吃就跑了過來，陳一鳴衝他點了點頭，去食堂幫他買了一份飯，就徑直回了宿舍睡覺。
劉嘉義默默等待人員到齊，開始培訓。
晚上九點半，一天培訓結束。
曹操快送的門店中，劉嘉義坐在陳一鳴對面，面色沉重道：“今天中午培訓開始前，就有兩人沒到，等中午和傍晚兩次培訓，又走了四個人，也就是說，如今我們只剩下八個人了。”
陳一鳴不置可否，“培訓的情況如何？”
“留下的人還不錯，基本能夠理解。”
“畢竟是能考上211的人，不會是笨蛋的。”
“但是只剩八個人了啊！”
“也不能這麼說。”陳一鳴拍了拍一臉憂愁的劉嘉義的肩膀，“那叫還有八個人呢！”
劉嘉義不知道陳一鳴的信心來自於何處，反正對他而言，事情還沒正式開幹，就走了一半的人，這種事的打擊還是很沉重的。
“同學，你們好！”
一個男生站在門口，笑著招呼了一聲。
劉嘉義剛站起，那人便直接邁步走進來，“哪位是陳一鳴？”
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可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就連劉嘉義也察覺得出來。
陳一鳴一挑眉毛，“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
言語恭敬，但屁股牢牢坐在凳子上，並沒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陳一鳴既然站出來了，劉嘉義便默默在一旁當觀眾就好了。
男生在一張板凳上坐下，看著陳一鳴，“我聽過你，新生就敢懟學生會部長，是個人物。”
陳一鳴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我更喜歡別人誇我帥，因為那樣更真誠。”
男生面色一僵，很快恢復了從容，“我是電大創夢社團的創始人梁超，電氣工程學院大三的，我很看好你這個創業項目，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在校內上發了招聘，恰好我一個室友來報名看了看。”
“梁團長能怎麼幫我們？”
“學校有扶持大學生創業的相關政策，我們可以幫你申請到相關的補貼和獎勵，也可以協助你將你的公司打造出名。”
陳一鳴瞭然地點點頭，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我們電大有梁團長這樣古道熱腸的好人，實乃電大之幸啊！”
梁超的笑容尷尬，輕咳一聲，“當然，這是有條件的。”
他微微後仰，卻忘了坐的不是椅子，差點一頭栽了下去，連忙穩住身形，重整氣勢，“不過條件倒也簡單，你們只需出讓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們創夢社團在學校龐大的人脈資源和人才積累都可以為你們所用，光是學校的補貼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見陳一鳴沉默不語，他指著這個三十多個平方的門店，“最直觀的，有我們強大的人脈關系，光是這個門店的租金，至少能給你減免個百分之十，最多甚至能到百分之二十，你想想，這就是多大的成本了。還不說別的。”
陳一鳴忽然輕笑一聲，從兜裡拿出煙，“抽菸嗎？”
梁超點點頭，接過了軟中華，等了等，瞧見陳一鳴已經自己給自己點上，且並沒有要給他點菸的意思，只好自己掏出火機點上。
“抽了這根煙，梁團長就請回吧，來一趟也辛苦了。”
煙霧繚繞中，陳一鳴忽然開口道。
梁超被這句話搞蒙了，“一鳴學弟，這是什麼意思。”
“我用不著，就這麼簡單。”陳一鳴看都沒看他。
事實上，若不是擔心影響不好，他都要直接一腳給這個傻伯夷踹翻在地上了，哪兒還有什麼閒心跟他抽菸說話。
梁超居然也不生氣，“看來學弟對我們的實力並不是很瞭解。”
陳一鳴扭頭看著他，“這算是威脅？”
“陳述一個事實而已，開疆拓土的刀槍若是使用不當也會傷害自己的嘛。”
梁超那一臉欠揍的樣子，讓一旁默默聽著的劉嘉義都快忍不住了。
“你們有什麼人脈？”陳一鳴嘆了口氣，忽然問道。
哼，還以為有什麼了不起，隨便一嚇就慫了。
梁超心中嗤笑，居高臨下的語氣也重新出現，“我們創夢社團隸屬社團聯合會，而且還是社聯中極其重要的部門，而我跟社聯主席也是關係莫逆，再往上的校團委、就業指導中心，我們也都熟悉得很，等閒小事，無非就是一句話的事。這句話是好話還是壞話就不好說了。”
說完，他微笑著，等待著陳一鳴的屈服。
陳一鳴將煙朝地上一扔，用腳輕輕一踩，“嗯，知道了。走好不送。”
“那咱們就走著瞧了！”
愕然的神情從梁超臉上一閃而逝，他也將菸頭扔在地上，恨恨一腳，撂下一句話，轉身朝門外走去。
“等等！”陳一鳴忽然叫住了他。
梁超在轉身的一剎那，腦海中有許多個念頭，直到他聽見陳一鳴冷冷的聲音：
“菸頭撿走，不要亂扔垃圾。”
他看了看陳一鳴腳邊的那個菸頭，心中閃過的都是未來陳一鳴在他面前卑微祈求的畫面。
撿起菸頭，默唸著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類的話，梁超沒入了燈影和夜色中。
劉嘉義擔心地看向陳一鳴，“小鳴，沒問題嗎？”
“這事兒通了天的，沒事。”陳一鳴搖搖頭。
看著梁超離去的方向，眼神冰冷。
好的大學只能過濾學渣，也不能過濾人渣啊！
還特麼什麼創夢中心，狗太陽的！
連社會上那些掛著諮詢公司、財會公司的名，當著政策掮客的人都不如！
劉嘉義看著空落落的門店，情緒微微有些低沉。
他知道創業很難，但沒想到這麼難。
果然許多事情還是要自己親身體會才明白，否則永遠不會感同身受。
陳一鳴倒跟個沒事人一樣，拉著劉嘉義開始討論對門店的佈置。
需要使用統一的色調，對區域要進行合理劃分；
牆面掛一塊大一點的就像彩票站走勢圖那種的考勤表；
去城北市場搬點綠植什麼的點綴一下；
買一塊布簾子，隔出一塊休息區和更衣區來；
.......
這一聊，就聊到了十點過。
二人收拾起身，到隔壁超市買了些零食，回了宿舍。
當二人將零食朝桌上一擺，原本安靜得甚至有些冷清的宿舍頓時熱鬧了起來。
就連坐在上鋪默默看書的老楊都下了床，圍著桌子啃雞爪吃瓜子。
金國興充分發揮地理優勢，直接從床上伸手要了一把瓜子，嗑得張昊滿頭都是碎屑。
不知不覺中，陳一鳴已經成為了201的主心骨。
“小鳴，你弄那個曹操快送是不是就叫創業了？”
楊建成吐出一塊雞骨頭，好奇地問道。
陳一鳴還沒回答，周超就將口中的瓜子皮一吐，“莫非還能是做慈善？”
楊建成臉一紅，好在本來膚色就黑，看不大出來。
“就你丫話多。”陳一鳴笑著虛踹了周超一腳，惹得眾人都解氣一笑。
周超嚷嚷著，“他急了！他急了！”
陳一鳴摟著老楊的肩膀，“算是吧，沒辦法，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第二天，等宿舍幾人醒來的時候，陳一鳴已經離開了宿舍。
桌子上放著依舊溫熱的早點，五個人洗漱完了便開始對付。
張昊嘖嘖感慨道：“如今小鳴是除了高數課不翹，什麼課都敢翹了啊！”
金國興看著周超，“大師，今天好像該你幫小鳴點到了哦。”
周超咬著一個大菜包，“嗯，知道了。不就是點個到嘛，多大點事兒啊！”
......
十二點，忙碌了一上午的陳一鳴在食堂吃過飯，朝宿舍走去。
剛走進屋裡，就瞧見一個身影朝自己衝來，嚷嚷著，“趕緊的，拿一包煙來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陳一鳴沒搭理他，只丟了一根給他，納悶道：“咋了？嚇得我差點都要上腳了。”
張昊笑著道：“你讓大師自己說吧，差點沒給我們幾個笑死。”
誰知周超不僅閉口不言，反而威脅其餘人誰也不準說，否則他就不跟誰說話了。
陳一鳴笑著道：“那不更好麼？”
其餘幾人連連點頭，爭先恐後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
今天上午的一堂大課，有兩個專業一共五個班。
一般這種課老師肯定是不會點名的，201幾個人也是該學習的學習，該睡覺的睡覺，該看小說的看小說，搭配豐富且合理。
周超正迷迷糊糊地神遊天外，忽然聽見臺上的女老師說道：“這個問題，我們請一個同學來回答一下。嗯，就這位財務三班的陳一鳴同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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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著對早飯負責......咳咳，對舍友負責的態度，周超果斷站起，胡謅了一通。
反正丟臉的是陳一鳴，跟他周超有什麼關係。
老師無語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
周超正得意洋洋地坐下，就聽見上頭的老師道：“我們再換一個同學問問吧，財務三班的周超......”
201宿舍中，周超慷慨激昂地把著陳一鳴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就那麼硬生生地忍著沒站起，眼睜睜看著老師給我記上了曠課，然後扣掉了我的平時分，怎麼著都會有十分吧？就因為這十分我就錯過了國獎怎麼辦？你說我要你一包煙過分嗎？一包煙就能撫平我受傷的心靈嗎？”
“不過分不過分......”陳一鳴櫃子裡拿了兩包硬中華，“大師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哭了。”
就在周超伸手要接的時候，劉嘉義小聲道：“其實當時是我站起來頂了名的。”
陳一鳴一愣，周超一把搶了過來然後衝向了陽臺，把門一關。
陳一鳴走過去，默默將陽臺門從裡面鎖上。
聽見周超在門外的求饒，宿舍中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我要再次找那，舊日的足跡......”
Beyond的歌聲響起，陳一鳴拿起手機，瞧見來電人，眉頭微微一皺，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萬州烤魚老闆娘的聲音傳來，“小兄弟，你們有麻煩了！”
“非常烤翅的老闆在招人，準備他們自己來做專門的外賣配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