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喧囂散盡，觀眾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地走回宿舍。
今晚的晚會，火了三樣東西。
老劉記零食店，火了。
話劇和相聲本來就是關注度較高的節目，老劉記的名字被提了好多次，聽得觀眾席上的老劉嘴都咧到後腦勺去了。
這錢花得值！
還沒見效果，他就已經做出了判斷。
下次要有這樣的贊助，他還來！
那首《年少有為》也火了。
看完晚會的好些人都不由自主地哼上兩句，“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雖然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哪裡自卑了。
最富有戲劇性的自然就是陳一鳴在收割的滿場掌聲之後，忽然明目張膽打起的廣告。
迎新晚會上從未出現過的這一幕，讓眾人在驚訝之餘，也真正記住了一個名字。
曹操快送。
雖然不知道是送啥，回頭去門店那兒瞅瞅就是了。
陳一鳴表演完了就悄悄溜了。
於是，他剛好無意中瞧見了那輛離去的藍色跑車。
咦？莫非還真有戲？
心情莫名就美麗了起來，幻想著腳踏兩條船時候的姿勢，哪邊是左腳，哪邊是右腳，陳一鳴哼著歌走回了宿舍。
正在陽臺上抽著煙的他，忽然兜裡的手機一震。
虛假的蘇萊：好好加油，不打擾你努力了！
這......
幾個意思？
陳一鳴摩挲著下巴，回了一條。
陳一鳴：？？？
虛假的蘇萊：摒棄雜念，早日成功。
陳一鳴：我的成功就是你啊！
虛假的蘇萊：別貧了，拜拜。
呆呆地看著手機，陳一鳴一頭霧水。
這跟想象的怎麼有點不一樣呢？
不應該是被打動了，然後更進一步嗎，怎麼還倒退回最初的起點了？
手機接著又是一震。
寧昱：這就是你和你那位富家女朋友的愛情嗎？好感動，祝你幸福！
雖然我們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什麼令人喜聞樂見的瓜葛，為什麼就是有點生氣呢！
黑著臉將手機放回褲兜，陳一鳴無語地倒回床上。
幸好還有我的小楚夏啊！
當晚，陳一鳴自然是受到了整個班級男生的吹捧。
失去了萊哥的他只能興趣缺缺地以回頭請客的方式應付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他便興致勃勃地跑向了操場。
三條洗得乾乾淨淨香噴噴的汗巾早在好些天前就已經還了。
跑完步，看臺上，陳一鳴果然等到了楚夏走來。
他擺出一個陽光清新的笑容道：“為了感謝，中午一起吃飯吧？”
楚夏低聲道：“對不起。”
說完轉身跑開。
看著白鹿輕盈地消失在目光中，陳一鳴目瞪口呆，都特麼什麼事兒啊！
~~
渣男沒有當成，陳一鳴只好努力當個富豪，才能勉強對得起一場重生這樣子。
九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星期天晚上，陳一鳴借用了一間小教室，召開了曹操快送的第一場全體會議。
參會人員除開已經選定的十位備選，還有昨晚在迎新晚會上被他一嗓子吼來的六位應聘者。
這六位也是從前來的二十多人中篩選出來的。
十六名員工，外加陳一鳴和做會議紀要的劉嘉義，總共十八人，將小教室也填得差不多有點正式會議的樣子。
陳一鳴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那光輝燦爛的未來，聽得眾人個個兩眼放光。
彷彿在下一刻，他們就將不是每個月緊巴巴地計劃著幾百塊錢生活費的窮學生，而是穿著西裝皮鞋，喝著咖啡、紅酒，站在燕京寬敞明亮的高樓大廈中，俯瞰芸芸眾生的富豪。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陳一鳴安排了眾人花一天的時間，熟悉南門北門的所有餐廳、進出學校的所有校門，以及學校中任意一點到任意一個餐廳的最短路線。
然後明晚九點十五分，會在曹操快送的門店內進行抽查考核，透過者才能上崗。
看著陸續帶著一臉興奮陸續散去的一個個身影，劉嘉義輕聲道：“你覺得能留下幾個？”
經過先前陳一鳴的分析，原本樂觀的劉嘉義也明白了問題的所在，言語中又難免多了些悲觀。
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心態不夠成熟的表現，沒有形成自己穩定的思考認知體系，極其容易被旁人的觀念所左右。
尤其是別人的話看似很有道理的時候。
這種情況，陳一鳴曾經在某乎的使用者上見得最多。
所以，他此刻並沒有回答劉嘉義的話，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不要我覺得，我要你覺得。”
劉嘉義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
第二天晚上，經過一天興致勃勃勘察的眾人在已經掛上了【曹操快送】的門店裡集合。
三張同規格的長方形辦公桌拼成一個大辦公桌，塑膠椅子圍成兩圈，這樣的場面比起昨晚的教室來，檔次無疑下降了很多。
從門店外路過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朝裡面暼上一眼，不知道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一個男生試探著開口道：“要不我們把捲簾門拉下來？”
陳一鳴不動聲色地道：“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男生神色一滯，張了幾下嘴沒有開口。
“把門拉下來可能會安靜些，畢
竟外面挺吵的。”又一個男生開口。
陳一鳴微微一笑，“既然想拉下來就拉吧。”
隨著捲簾門一陣響動，房間頓時安靜了些，陳一鳴也從好幾個人的身上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他面色一肅，“我們要做什麼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大家能得到的回報也講得很清楚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各位一天的成果吧。”
陳一鳴拿出膝上型電腦，看著右手內圈第一位男生，“從你開始，從內到外？”
那個穿著樸素的男生點了點頭，陳一鳴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羅森，大一，工商管理學院，工商管理專業。”
楚夏的同班同學？
“嗯。”陳一鳴心思微微一晃，“湘州土菜館的位置？”
羅森不假思索答道：“城北市場西北門外，靠近學校東南門的一排商鋪。”
陳一鳴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從湘州土菜館到3號樓最方便快捷的路線是什麼？”
羅森略一沉吟，“從小南門進，沿著教四走到籃球場再左轉。”
陳一鳴點點頭，默默在他的名字後面打上一個勾，然後不動聲色地看向了下一個。
瞧見羅森答得這麼好，房間裡頓時有了些騷動，有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多了些忐忑。
一個個問題問下去，有答得好的，也有支支吾吾答不出來的。
陳一鳴並未點評，只是悄悄記下了自己的判斷。
“綠洲老馬清真菜館的具體位置？”
被問到的男生原本忐忑的心頭頓時一喜，飛快地答道：“小南門斜對面五十米。”
陳一鳴淡淡問了一句，“確定？”
男生點點頭，“確定！”
心中暗歎一聲，陳一鳴看著場中，“有誰知道正確答案的？”
一個男生舉了舉手，“綠洲老馬清真菜館在北門外，離著老劉記零食店不遠。”
他看了一眼剛才答話的男生，“小南門外的這家叫做綠洲老馬拉麵。”
陳一鳴點了點頭，準備繼續下去，沒想到剛才答錯的男生卻漲紅著臉，“這不公平！”
“為什麼不公平？”陳一鳴挑眉問道。
“我才大一，才剛進學校不到一個月，這位學長都大二了自然比我清楚。”
一句話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在場的十六人裡面有八個是大一的，他們覺得在這方面比起大二大三的學長吃虧太多了。
陳一鳴用手中的打火機輕輕敲了敲桌子，“我也是大一的。”
目光掃視一圈，幾個小聲嘟囔附和的人都在那道目光下縮了縮脖子，閉嘴低頭
只有剛開始挑頭的那位依舊不服，“你是要做這個，早就開始考察了，能比嗎？”
陳一鳴笑著問道：“咱們學校很大嗎？不至於吧？南北兩個門外也就兩條街，一天不夠你看的？也不至於吧？都是考上211的人，這不比你看書做題簡單？”
“那你看看羅森，他是不是大一的？你是不是又想說，他的專業比你閒，沒你課多？”
他微微凝神，看著那個男生，緩緩道：“弱者總能為自己的孱弱找到理由！”
男生頓時漲紅了臉，拳頭捏緊。
然後，猛地一拍桌子，扭頭扯開捲簾門就跑了。
那個跟他一起來的同學目光在陳一鳴毫無表情的臉上流連，然後嘆了口氣，跟著走了。
捲簾門轉動著，然後重重落回地面。
沉重得像是眾人的心情。
陳一鳴卻笑了，“還有人要走嗎？”
遲疑之色在眾人眼中閃過，但最終還是沒人起身。
畢竟願意主動報名，又經過了一輪選拔，都還是有些想法的，再加上陳一鳴昨晚的忽悠，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
一番考核完畢，陳一鳴並未對考核結果進行什麼點評，而是看著眾人，“對於剛才的事情，我廢話兩句。”
“別人如何其實跟自己並沒有太多的關係，人這輩子，只是在跟自己較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看見比你厲害的人，少在那兒嘰嘰歪歪什麼他就是多了些經驗、他就是有個好爹之類的酸話。”
“別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尋找優越感，因為永遠可以找到比你弱的，於是永遠有愚蠢的優越感。”
本來還想說一句誰贊成誰反對的，又覺得太中二了，於是陳一鳴從一旁記錄的劉嘉義手中拿過一疊列印好的檔案朝桌上一擺，然後又特意拿回了兩份，“接下來三天的中午和晚上，就是我們的培訓時間，培訓的內容就在桌上，一人一份，大家可以先看看。”
劉嘉義看著那疊檔案，就回想起了這段時間被它支配的恐懼。
自己做的第一稿被陳一鳴直接稱之為狗屎；
第二稿，便秘的狗屎；
第三稿，吃了便秘的屎拉出的更便秘的狗屎......
劉嘉義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怒了，那火還沒發起來，陳一鳴就扔過來一疊手寫的文稿，那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寫好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劉嘉義仔細看完，默默將自己幾個版本的“狗屎”都拖進了回收站。
想了想，又開啟回收站，點了清空。
如今桌上的檔案，就是以陳一鳴手稿為基礎謄寫修改的。
在劉嘉義徹底服氣的目光下，陳一鳴只是在心中默默感謝了一下藍衣服和黃衣服，然後坦然受之。
讀書人的事，能叫抄麼？
曹操快送的門店裡，就在眾人各自
取來閱讀的時候，陳一鳴又提醒了一句，“仔細看看，如果有覺得自己承受不了的，儘早退出，彼此都別浪費時間。”
原本還有些吊兒郎當的眾人立刻凝神看了起來。
劉嘉義在一旁緊張地觀察著眾人的表情，陳一鳴直接在電腦上玩起了掃雷。
純粹瞎點，每一把都陣亡得甚是壯烈。
終於，在死了第三十七把之後，十五分鍾過去，大家基本上都看完了。
陳一鳴笑著道：“大家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覺得自己應該能行的，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在這裡等你們。覺得可能暫時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抽不開身的，發短信跟我說一聲就好。應該沒有現在就迫不及待想走的吧？”
眾人哈哈一笑，搖搖頭。
“那就好，這麼晚了，就不留大家吃飯了。”陳一鳴起身宣佈散會。
劉嘉義從角落裡搬出一箱可樂，黝黑的臉上浮起笑容，“不吃飯，飲料還是要來一罐的。”
看著他們一人拿了一瓶可樂各自離去，陳一鳴從兜裡摸出煙來點上。
劉嘉義也給自己開了一瓶，不無擔憂地問道：“你是不是把話說得有點太重了，就不怕他們都跑了？”
吐了個菸圈，陳一鳴指了指某兩個空位，“至少這兩個不會。”
劉嘉義扯了扯嘴角，“兩個......”
陳一鳴自然聽出了劉嘉義的遺憾，但他沒有告訴劉嘉義，一開始能有兩個他都已經很知足了。
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夠拉得下臉，幹這種跟端茶倒水差不多的活計的。
就連後世外賣小哥已經成了國家官方認可的職業時，依舊有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
人心中的成見，何止一座大山。
“不扯了，走！吃宵夜去！”
陳一鳴起身提議，劉嘉義居然沒有反對他的鋪張浪費。
“老七，你咋不勸我？”
“為什麼要勸你？”
“浪費啊、時間太晚了啊之類的。”
“你不是去順道談業務的嗎？”
聽了劉嘉義的回答，陳一鳴佩服地豎起了大拇指。
心中暗歎，想裝個伯夷都不給機會。
龍生龍鳳生鳳這種事情，真的有一定的道理。
在萬州烤魚邊吃邊喝，坐到了十一點半。
不再上客了，後廚空了下來，老闆拎了兩瓶酒，過來笑嘻嘻地跟熟客聊聊天，喝兩杯。
到陳一鳴這桌的時候，陳一鳴直接將老闆請來坐下。
接過老闆遞來的黃金葉，陳一鳴跟他碰了一杯，“大哥，外賣生意咋樣？”
笑容憨厚的老闆又提了一杯，擺擺手，“別提了，虧的。”
“哦？怎麼說？”陳一鳴一臉好奇。
一旁的劉嘉義低著頭，裝作看手機。
主要是不想讓人瞧見他不怎麼憋得住的笑容。
“外賣一天也沒多少單，零零碎碎的，還要請個夥計專門去送，算上夥計的工錢，外賣的成本，虧到姥姥家了。”
“那為啥不乾脆停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啊！”老闆一拍大腿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樣，轉瞬又黯然道：“可是我家那口子說，別人都做，我們不做，在學校裡就沒名氣。而且那些人吃了外賣覺得好吃，可能回頭吃飯就來店裡吃了，說不定還能賺回來。”
陳一鳴在心裡暗贊了一聲老闆娘的商業思維，笑著道：“聽起來大哥好像不是很贊同的樣子？”
“不贊同頂什麼用！”老闆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煙霧，換上方言道：“你曉得，我們川渝男人的耳朵多少都有點......”
哈哈一笑，二人舉杯，一切憋屈盡在酒中。
“要是有個專門送外賣的公司就好了。”
陳一鳴叼著煙，望著夜色，感慨道。
良好的商業薰陶，讓劉嘉義強忍著立馬抬頭的心思，將頭埋得更低了。
老闆眼前一亮，“嘿！你還別說，要真有個這個公司，倒還可以。”
然後本著一個商人的直覺，他開始絮絮叨叨地算起了賬，“我請個夥計，一個月怎麼都要兩千，還管吃管住，一份外賣按一菜一飯，均價十五塊錢，每份我掙......得也不多，要有個專門的公司，哪怕每單提個一兩塊的，我倒能賺錢了。”
陳一鳴笑著道：“大哥這賬算得通透啊！”
“嗨，那有什麼用，又不是真有。”老闆笑著擺手，給兩人倒酒。
“那個......如果真有呢？”陳一鳴默默道。
老闆倒酒的手一抖，“哪兒啊？”
“我剛開了一個......”
~~
回去的路上，劉嘉義問道：“這就談好了？”
“一家。”陳一鳴嘆了口氣，“這本就是最沒有懸念的一家，難題還在後頭。”
“的確，不是每家都這麼好說話。”劉嘉義看了看陳一鳴，“小鳴，辛苦你了。”
“你好好給他們培訓吧。別這邊談下來了，那邊又不行了。”
“好，我一定好好幹！”
“你剛才把頭埋那麼低幹啥？”
“憋笑啊，怕被他們看出來。”
“哦，我還以為你在跟肚臍眼大眼瞪小眼呢！”
“你妹！”
“這有啥，總比自己給自己舔好啊！”
“你大爺的！好噁心！”
“七哥，我錯了，請你按腳！”
“什麼玩意兒，我是那樣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