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海的那座四合院裡，蘇萊坐在餐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
在他的對面，雲素清正在憤憤不平地唸叨，“不管怎麼樣，我們兩家也是世交，他的大伯和你爸爸還是生意上的夥伴，你不能這麼沒有禮貌！”
蘇權抿了口小酒，淡淡道：“不用把我拖下水，只要小萊不願意，我跟陸光星老死不相往來都無所謂。”
“蘇權！你站哪頭的！”雲素清怒了。
蘇權癟了癟嘴，沒再說話，男人只能征服女人，只有女人才能對付女人。
果然，蘇萊漠然道：“他陸溫玉自己沒魅力怪我咯？我第一次聽說談戀愛需要找家長說情的。”
雲素清哼了一聲，又開始吧啦吧啦地說著什麼那是因為我看你不懂陸溫玉的好，什麼長得好看，家世又好，性格又好，又有能力，這麼完美的女婿上哪兒找去之類的......
蘇權默默翻了個白眼，目光盯著電視上，畫面中片頭和介紹已經過去，一個年輕的學生和女記者對坐著，正準備開始一場專訪。
蘇權下意識喊了一聲，“小萊，把電視聲音開大點。”
雲素清連忙道：“不許開！”
蘇萊默默拿起了遙控器，然後看著雲素清，“媽，你再逼我我就去隨便找個人嫁了你信不信！”
雲素清表情一滯，蘇萊指著電視道：“比如我看這人就不錯，一個大學生，白手起家，短短幾個月就這麼成功，是個商業奇才，有我爸一半的風采。”
蘇權不疑有他，被最後一句話擊中心窩，哈哈一笑，“乖女兒說得對！我看這小子的確不錯。”
雲素清心知這對父女在調侃自己，暗歎了一句急不得，便也不再勉強，跟著二人看起了電視，只是嘴上止不住地吐槽。
“就這個長相就比陸溫玉差遠了！”
“你看看，大大咧咧的，正襟危坐都不會嗎？一點都不尊重人。”
“說話都不帶點專業術語，連夾幾個英文都不會，肚子裡沒貨啊！”
“也沒點遠大志向，要我說剛才主持人問他的時候就應該喊一句我要當首富。”
......
蘇萊偷偷瞥了一眼，發現父親的表情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多了幾分鄭重，心裡一笑，掏出手機給楊寧真回了一條，“看電視呀！你在看沒有，沒有的話下次他請吃飯不帶你了。”
~~
暖洋洋的室內，赤條條的賀勝靠坐在床頭，瞥見了面前電視上的畫面，忽然喊了聲停。
正跪在床上埋頭工作的趙佳璐茫然地抬起頭來，同樣不著片縷的身子支起，順著賀勝的目光看過去，也愣在了原地。
前些天，李得福就安排賀勝，讓他今天下午盯著燕京衛視。
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了啥，但李總的吩咐自然是要照辦的，賀勝乾脆就叫上趙佳璐在酒店開了個房間。
二人默默看著電視上曹操快送的介紹，看著陳一鳴面對燕京電視臺的記者侃侃而談，從容自若，賀勝的眉頭就越皺越緊。
他沉聲道：“恐怕你之前的訊息錯了。”
趙佳璐扭過頭，一臉茫然不解，“為什麼？”
“如果他背後有人，電視臺不會出這麼一期節目，明顯這是一個專題，曹操快送是打頭陣的，未來要是暴露出來，電視臺的公信力就將蕩然無存。更何況，如果真的背後有人，陳一鳴敢這麼大包大攬地將這些事情都拉到自己身上？”
“可是，那是他親口說的啊！”趙佳璐喃喃道，然後立刻補了一句，“我那朋友不會騙我。”
“那就是他在騙你......的朋友。”賀勝點了支菸，默默地抽著，想著李總讓自己看這個片子有什麼深意，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李德福也在家中看了，瞧見這個片子的規格，相信了楊志宏的話。
他自己又想辦法在工商那邊查了查曹操快送的股權結構，發現現在的股東只有陳一鳴和劉嘉義兩個名字，而且陳一鳴還是大股東。
如果真有問題，那就一定是這個劉嘉義了。
他撥通了賀勝的電話，“馬上查查一個叫劉嘉義的人，曹操快送的股東，兩個小時之內
回我。”
賀勝連忙應下，趙佳璐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心煩意亂的賀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沒你的事。”
趙佳璐愣住，神色一黯，在一旁抿嘴不語。
賀勝舉著煙，想了一陣也不知道該怎麼查，越想越煩躁。
“劉嘉義，劉嘉義，劉嘉義，你特麼到底是誰啊？”
“你是想找劉嘉義嗎？”
一旁，趙佳璐的聲音有些低沉。
賀勝一聽，連忙坐起，“你知道？”
“他是陳一鳴的同學，還是室友，兩人一起創辦的曹操快送。”
賀勝面色一喜，就是這個人，他急切道：“這個人是哪兒人，有什麼背景嗎？”
“我不知道。”趙佳璐搖了搖頭。
賀勝面露失望。
“不過我可以想辦法查。”
賀勝覺得自己又行了，一把抱住趙佳璐，“怎麼查？”
被需要的喜悅下，趙佳璐嬌羞道：“哎呀，你先放開我，這我怎麼打電話嘛。”
“我不，你就這樣打。”賀勝覺得此刻的趙佳璐簡直就是天使降臨。
賀勝的手一動，趙佳璐的眼裡頓時就蒙上了一層似有似無的水霧，媚眼如絲，“你等一下啊！”
賀勝還是忍了一手，等著趙佳璐打電話找到了一個年級長，想辦法偷偷看到了劉嘉義的檔案資料，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用彩信發了過來。
賀勝開啟一看，趕緊給李總發了過去。
很快，李德福的電話打了過來，對賀勝一頓猛誇，讓他不要在意之前的情報失誤，這件事最終辦好了好處大大的。同時讓他通知黃智飛開始行動，財務會馬上把資金打過去。
賀勝彷彿已經看到了升職加薪，出任合夥人，迎娶白富美的光明前景，起身興奮地給黃智飛打了電話，忙活一通之後，衝上床將趙佳璐抱起來跨坐在自己身上，“親愛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大餐，今天下雪了，再買點東西。嗯給你那個朋友也帶點，感謝她幫忙。”
趙佳璐也由衷地高興，伸手環住了賀勝的脖子，“能幫到你就好，我什麼都不要。”
賀勝邪惡一笑，“你不要？那我要！”
趙佳璐一愣，忽然喉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吟唱。
~~
碧水莊園的楊家別墅中，半個小時的片子告一段落。
楊志遠笑著感慨道：“不愧是後浪啊！可畏可畏。”
楊志宏點點頭，遲疑道：“屆時福德集團那邊？”
楊志遠嗤笑一聲，“莫非他還敢做什麼不成？”
“放心去辦，我給你兜底。”
楊志遠起身走了出去，楊志宏樂呵呵地跟上。
~~
下午五點，秦主任坐在辦公室裡，檢查著接下來的拍攝計劃。
這個專題其實是他臨時起意做的。
在發現了陳一鳴曹操快送和那些傳統的優秀學生截然不同之後，秦主任就萌發了這樣的念頭。
所以在當時從曹操快送辦公室離開時，他就悄悄囑咐林晚把採訪素材加多一點，時長拉長一點，問題有深度一點。
從電大回來，他立馬做了個策劃案，然後很雞賊地沒有去找領導而是找到了晴姐。
晴姐看了一遍，立意很不錯，切入點也很好，關鍵之前也沒有類似的出名節目，便欣然收下。
是不是自己心愛的小徒弟當專屬主持無所謂，主要是為了臺裡做貢獻。
晚上回家，趁著牧羊犬剛牧完了羊，就把這事一說，第二天事情就得到了實質性的推進。
今天，林晚不在臺裡，她正跟著攝制組在燕京城另外一所高校做採訪，那是個做仿古製品的專案，也是大學生團隊，雖說跟曹操快送沒得比，但一年好歹也有三五百萬的效益，也很是不錯。
這種紀錄片按道理是應該提前很久準備，拍得差不多了才會推向市場。
但秦主任這個情況特殊，所以一切都很趕，好在有高層推動，第一季主要也只集中在燕京城裡，雖然忙碌但也來得及。
令他遺憾的是，燕京大學和水木大學直接就
拒絕了他，順手還撂下一句我們的學生都是上央視的，給秦主任氣得夠嗆。
如今他就希望這個片子給點力，到時候狠狠打一下這些眼高於頂的學校的臉！
為此，他發動了自己許多資源幫忙宣傳。
嗡嗡嗡......
手機在桌上狂震，秦主任拿起一看，笑著說了句道謝的來了便按下了接聽鍵。
“秦主任，多謝支援啊！”
“劉校長客氣了，還是你們自身條件優良。”
“哪裡，沒有秦主任力薦，這事情也成不了。”
“哈哈，我們算是互相幫忙，陳一鳴這個切入點的確不錯，很有震撼力。另外貴校的官方宣傳片，我們還是放在科教頻道，回頭我讓下面人把影片連結以及原片這些都一塊打包發過去。”
“好。多謝秦主任，有空多來走動走動。”
“下次一定。”
掛了電話，老狐狸劉校長眨了眨眼睛，嘀咕道：“好像也該跟那小子說一聲了。”
開啟桌上的手寫通訊錄，翻到了陳一鳴的手機號，劉校長按著座機按鍵。
陳一鳴正在罵罵咧咧地換著衣服。
先前兩點到四點之間，居然喪心病狂地踢了一場足球賽。
原本陳一鳴一看外面的雪，就覺得肯定沒戲了，沒想到一點五十羽哥直接打來電話問他怎麼還沒到。
？？？
這麼厚的積雪，鬧呢？
等他屁顛屁顛地跑到球場，好麼，兩邊加起來三十多個人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鏟子、掃帚、各色工具，已經快把球場積雪清理乾淨了。
這就是少年人的熱血麼？
踢完了球，去往澡堂洗了個熱水澡，陳一鳴依舊霸氣十足，無人能戰。
要說美中不足的話，就是回宿舍的路上，一路摔的那些跟頭了。
球鞋踩在那些被壓實了的雪上跟溜冰鞋沒啥區別，拖鞋比球鞋還滑，關鍵還TM凍腳。
陳一鳴最後走回宿舍的姿勢，就像是被爆了菊後又夾著一泡快要溢位來的尿一般，聞者開心見者大笑。
他早知道今天是那個宣傳片播出的日子，但自己只是宣傳片裡的一個小角色，雖然錄了那麼久，剪出來有沒有兩三分鍾都是兩說，除了有心人沒人會在意，所以他並沒有太過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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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嗡嗡地振動，陳一鳴看著這個陌生的座機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兩分鍾後，201宿舍中充滿了臥槽、我屮、我屮艸芔茻的喊聲。
陳一鳴手忙腳亂地開啟電腦，登上校內、登上學校的bbs，登上貼吧。
校內上已經被一個影片分享刷屏了。
每個分享的右邊跟著那一大串的記錄，彰顯了這個影片的熱度。
“曹操快送牛逼（破音）！！！”
“厲害厲害，官方蓋章！”
“燕京衛視，專題紀錄片的開篇，電大要崛起了啊！”
“電大崛不崛起我不知道，這位大佬要崛起了是一定的。”
“這人確實厲害，水木大學表示佩服。”
“燕京大學附議。”
“大一？三個月？兩百萬？這電視臺是吃錯藥了？”
“右邊的不懂可以閉嘴，我就不信你們學校沒有曹操快送！”
“頂右邊，有可能沒有啊，曹操快送只做高校的嘛！”
“繼續頂右邊，今年小學生寒假放這麼早？”
“詞彙匱乏，只能用一聲臥槽表達尊重，請其餘和我一樣詞彙匱乏的也來槽一下再走。”
“槽！”
“槽（一種餵食的工具）”
“操（一種健身方式）”
“草（一種植物）”
“日（一種天體）”
“身為一個大四的學生，面對這樣妖孽的學弟，佩服加羞愧，我不禁想問一句，曹操快送還招人嗎？”
......
窗外的風吹不動一扇薄薄的玻璃，簡陋的房子裡一個少年呆呆地看著面前的螢幕。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十二日。
那一天，大雪滿京城，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