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穩了?"
冰冷的空氣中忽然傳來溫熱的氣息,蘇夕伸出手輕輕的拉了一下容修聿的衣襟,稍微借了力氣,然後脫離了冷硬的懷抱。
她臉色漲紅的站在男人面前,偏偏腳還像鑽了千萬只螞蟻,麻的走不了路。
後背似乎仍感覺有一副手臂橫亙在身後,那麼有力,那麼堅硬。
"站穩了!"
男人的話又淡淡的傳了過來,這一次卻是肯定的,蘇夕在他的目光中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後又解釋了一句,"我...我剛剛蹲久了,腿有點麻。"
是故意拒絕他伸出來的手。
但不是故意要倒在他懷裡的。
也不是欲擒故縱。
蘇夕說話的時候,容修聿已經讓身邊的人給雪人的手臂插上了兩根扎的極好的掃把。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她話音剛落,容修聿也已經為雪人戴上了紅彤彤的帽子,手指收回後,插進了大衣的口袋裡,聞言,側過臉淡淡的看著她。
蘇夕被他的目光掃了一個遍,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退。
"所以你是想和我說什麼?"
蘇夕張了張嘴,又聽到男人笑了一聲,"你怕我以為你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當然不是!"她說完抿著唇,目光躲閃,"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你陪書語吧!幫我和她說一聲,有時間我再陪她來玩。"
說完,她轉過了身,抬起腳步就要往門外走。
"有時間是什麼時間?"
容修聿略帶薄笑的聲音低低的傳過來,她腳步一頓。
"照顧小孩子我最是不會,你讓我騙她,我做不到。"容修聿慢慢的踱著步子,越過蘇夕身側,"書語被寵壞了,你還是自己和她說。"
蘇夕沒吭聲,想了想也是,不過多等一會兒,和書語告別後,她正好去寄信。
想到這裡,她轉過身,對著書語離開的方向張望了一會兒後,小姑娘就蹦跳著跑了過來。
她自然是先看到了堆起來的雪人。
小姑娘吃驚的拿著小手捂著嘴巴,大眼睛忽閃忽閃,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朝著蘇夕和容修聿的方向大喊著——
"這是你們給我堆的雪人嗎?"
蘇夕側過頭,也看著容修聿,後者筆直的站著,雙手插在兜裡,也掃了蘇夕一眼,見她不說話,才點了點頭。
"太厲害了!謝謝三哥,謝謝蘇夕姐姐。"
蘇夕垂下頭,其實她就是和容書語一起滾了雪糰子,剩下的,什麼都沒有做啊...
小姑娘圍著雪人蹦蹦跳跳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蘇夕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容書語的面前,接著蹲了下來,目光落在她紅撲撲的臉上,"書語你先玩,姐姐先回去了,改日再陪你玩好不好?"
蘇夕說話的時候,帶了一些誘哄的語氣。
她記得小時候哄妹妹的時候,便是這般。
容書語一聽她要走了,撅了噘嘴,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了看蘇夕,最後又落在不遠處容修聿的身上。
蘇夕察覺到了面前小姑娘的視線,但她沒有回頭。
沒多久,小姑娘的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那好吧,蘇夕姐姐也要休息的,那可說好了,下次還要陪我一起玩!"
蘇夕連連點頭。
面對小孩子的要求,尤其是和自己妹妹那麼相似的小姑娘,她怎麼也拒絕不了。
容書語依依不捨的對蘇夕道了別,後者便跟隨者容修聿主僕二人往回走。
寶平遠遠的跟在後面,兩人並肩走在迴廊中。
蘇夕想要自己走,可迴廊深深,她怕一個不注意走錯了,好在這裡算是比較偏僻的,沒什麼丫鬟小廝。
也看不到他們兩個"退了婚"的未婚夫妻,一路暢聊。
"書語有個姐姐。"
容修聿率先開了口。
蘇夕只得往下接,"我怎麼都沒有見過?"
"小七叫容詩煙,最近不在家裡,和她的母親去孃家小住了。"容修聿說完,又道:"書語今日纏你纏的比較緊,是很喜歡你。"
聊起妹妹,蘇夕輕鬆了很多,"小孩子都這樣的,我妹妹小時候也..."
說到這裡,她輕輕的頓了頓,"我妹妹小時候也這樣的,很纏人,很淘氣。"
只是她現在不在了...
蘇夕巴不得她多淘氣幾年呢!
可是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失落,容修聿眸色暗了暗,輕巧的轉移了話題,"書語恐怕以後會粘著你了。"
蘇夕勾了勾唇。
兩個人一路邊沒有再多說什麼,到了分岔路口,蘇夕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容修聿道:"三少爺,我先回房了。"
"還吃過午飯吧?"
容修聿突然問了一句,蘇夕張了張嘴,要說吃過了,顯然是在扯謊,若說沒吃過...她目光輕動。
怕是容修聿會叫她一起吃午餐。
可是她不想。
"還沒吃過。"蘇夕勾起嘴角,看了他身後的寶平一眼,"我一會兒還要外出給朋友寄信,早晨來的時候還和他說過。"
容修聿挑了挑眉,寶平立刻上前,"三少爺,我說的是三裡外的那一家郵局,是最近的了。"
容修聿點了點頭,"正巧,我也要過去辦個事。"
說正巧的時候,蘇夕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果不其然,容修聿果然是想和她一起。
可是蘇夕不明白,他堂堂容家三少爺,手中軍務繁忙,怎麼那麼多時間?
不用處理軍務的麼?
"不用麻煩三少爺了。"蘇夕拒絕,"閒在這裡也是閒著,我也想出去走走,多熟悉熟悉。"
"也好!"
容修聿這會兒倒是沒有反駁她。
蘇夕松了一口氣,以為這就是同意了,剛要告辭,就聽到容修聿側過身,對寶平道:"先前和副官定於今日下午議事,既然如此,時間便往後推一推,也不是什麼急事,我先陪蘇小姐熟悉熟悉北地。"
寶平低眉信手,"好的,我這就去備車。"
"今日雪大,讓小李開車去。"
容修聿加了一句。
蘇夕一個反應不及,只能看著寶平大步離開。
她恨不得能跺一跺腳,可緊了緊拳頭,只能好聲好氣的對容修聿道:"不必麻煩,我真的可以自己去。"
聞言,容修聿眼風淡淡的掃過來,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臉上,"別多想,我也只是順便。"
順哪門子的便!!
蘇夕又不是傻子!
他什麼事都沒有,又是哪門子的順便。
蘇夕還站在原地,想著怎麼決絕容修聿,後者已經轉過了身,她看著他寬闊高大的後背,恨不得能盯出窟窿來。
"我在這裡等你拿信,一起走。"
蘇夕呼了一口氣。
她扭過頭,也罷!
不然自己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坐個順風車出去也快。
"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信。"
蘇夕說完,轉身就朝著自己的房間跑去。
腳步聲漸遠,容修聿側過身,望著那一襲風吹起的紅袍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世界上最疼的事情是什麼?
不過是要強的男人被折去傲骨
不過是一顆自尊心被踩的七零八碎
不過是...
再也見不到,最親的人!
...
蘇夕將信件貼身放好,然後又拿了一點點錢財,放入口袋中,叫小碧和林馥陽說了一聲她的去向,便快步離開了。
她在離容修聿很遠以外,深深的呼了幾口氣,方才穩穩當當的朝著男人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迴廊白雪之中,蘇夕慢慢靠近。
不知是不是因這雪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今日想多了去世的蘇幕,此時此刻,她竟然覺得容修聿站在這容宅中,竟然蕭瑟極了。
也必然是蕭瑟的。
容家不比她們小門小戶,容靖安乃是北地督軍,這麼幾天,她也聽母親說的七七八八,他有數不勝數的姨太太,在容修聿前面,曾有過兩個兒子,可終究成為了權利勢力的犧牲品。
所以容修聿才會外出留洋。
與其說是留洋,不如說是避難。
規避成為犧牲品的結局。
然而,他終究也沒有讓容靖安失望,終於學業有成的歸來。
這樣的家庭,自然不比蘇夕生活的溫暖。
她站在他的背後,思緒紛紛擾擾的呼吸亂想著,也不知道容修聿何時轉過了身,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男人一雙探究的目光,正落在她的眼底。
"來了?"
蘇夕緩過神,點點頭:"來了。"
"走吧!"
話落,容修聿邁開腳步,朝著門口走去,蘇夕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垂著頭,拉緊了衣服。
走著走著,她砰的一下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蘇夕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手捂住額頭,一雙眼睛盈盈的抬起頭,便見容修聿轉過了身,正盯著她——
"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蘇夕放下捂著額頭的手,立刻便感覺腦門一陣涼颼颼,她看了容修聿一眼,"你怎麼突然停下..."
"聽不到你的聲音,以為你沒跟上。"
蘇夕才不信。
那日在他的房間裡,他明明受了傷喝了酒,還不是一槍就指在了她的腦門上?而且她方才走路明明就是有聲音的。
"我...不知道說什麼。"蘇夕只能如實回答,接著邁開腳步,"外面冷,我們還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