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石望對敵的只有一人,穿著祁連仙門的仙袍,是個青年,使金銀雙刃,暴雨般刺來。他使的雙刃極為尖細,幾乎只有大拇指寬,扁平卻不輕薄,寒光閃閃,向人昭示它的鋒利。
他的刃法只有刺,如同暴雨的刺擊,極快極狠。石望滿眼都是金色銀色的點點寒星,那是如同針尖正對眼睛是所發出的光芒,細細的,一點一點的,鋪滿眼簾。
那人尚未動用過神通法術,所使的雙刃也並非玄妙神奇的刀法,只是簡單純粹的刺,提起雙刃,然後刺出去,是以石望無法用太易經解析他的刀法,因為這不是刀法,也不是靈力所成就的任何東西。
太易經是解析靈力,可以衍化天下仙法的奇術,甚至連劍術刀法之流也能解析,但是卻不能解析平平常常的沒有任何玄妙的動作,它能解析一門步法,卻不能解析凡人走路的方法。想要破解祁連仙門這人奇快的刃法,只有以快破快,若是石望的刀能比他快,自然就無懼金刃銀刃。
只是紫熬刀沉重剛猛,石望也揮不出如此又急又快的刀法,防不住祁連仙門那人繁星暴雨般的刺殺,但是紫熬刀乃是靈物,能自行護主,將那滿眼的金星銀星全部防下,發出叮叮叮的連綿不絕的擊打之聲。就如那日與梅羞月對劍一般,紫熬刀帶動石望的手,將所有攻擊當了下來,根本無需他出力。
他只要將紫熬刀緊緊握在手裡便好。就算滿眼金星銀星,晃得眼花,心中的掩不住得意與傲然:“你的刀再快又如何?還不是攻不破我的紫熬刀。”
又擋一會,無論是金刃還是銀刃,都不曾有一刀越過紫熬刀的防備,刺將過來,石望竟覺得有些無趣了,臉上戲謔,望著那人道:“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
那人不言,仍是縱刃刺來,石望又說:“沒用的,你的刀太慢,就是再練十年百年,也刺不到我的一片衣角。”
那人仍是不理,石望又譏嘲了幾句,便覺得沒了興致,心想欺負這樣一個無名小修,展示不出本公子的風采。
那人攻了一會,見石望神色輕狂輕蔑,眼睛甚至飄到了別處,沒有看他的刀刃,便輕易防住了他的快刃,心中驚詫, 蓄力於金刃,猛地刺在黑色大刀上面,刀刃彎曲如滿弓,嗡的一聲振成一條直線,將他彈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兩圈,落下地來。
他擺起刀法的起手架勢,橫刀刃向石望,道:“已經很久沒有人能接我這麼多刀了,閣下不留下一個名號麼?”
問起名號,石望大喜道:“石望,寶石的石,仰望的望。你記好了,這是你這生連影子都無法觸及的人。”
那人望了望周邊,道:“是麼?那你也記好了,跳樑小醜,我名白無夜,等無人幫你時,定取你項上首級之人。”
石望哂笑道:“你兩把刀破不開我一把刀的防禦,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白無夜道:“刀是你的刀,卻不是你在用,你卻自以為是,所以你才是小丑。你那副嘴臉,醜陋得可憐,我光是看到就忍不住想吐,所以我一定殺了你!只要我還沒死,你就給我提起心吊起膽,任何時候都不要放鬆,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走路。”
說完,幽冥泉落的瀰漫過來,掩去了白無夜的身形,黑霧散去時,人已不知去了哪裡。
石望冷哼一聲,道“狂妄小兒,想取本公子的人頭,你還早八百年呢。”心中越想越氣,暗道:“本公子如此英明神武,無知小輩竟敢如此蔑視於我。”
洪屠屠的七七神火陣將十數祁連仙門弟子困住;聞青劍法縹緲無蹤;南見愁乾坤劍犀利無雙,影挪移神通奇詭莫測,三人合力,將仙門弟子盡數誅殺於陣中。
這時白無夜剛剛離開,石望傲然望著三人,心想:“那個白無夜兵刃奇特,刀法奇快,是個厲害人物,但是懼於本公子威名,逃之夭夭,他們一定很豔羨,一定很傾慕,我不能失了氣度,要像個高人一樣,處變不驚,淡然若水。”
洪屠屠道:“石望,你把人放走了嗎?”
石望呆住,臉色一紅,眼神移開,輕咳一聲,道:“那賊人膽子真小,一見到我就跑了。”
南見愁道:“不對勁!”
石望正覺得讓賊人逃走不是高人行事,聞言,立刻問道:“哪裡不對?”
南見愁望著紅頂真人放出的那一大片紅雲,沉吟道:“紅六哥放出紅雲的時候,祁連仙門的人還鬧得很兇,弄得雲翻霧騰,現在紅雲平靜了,青山老大他們卻沒有出來。”
背後有人應道:“裡面的情形,價值十萬仙品靈石,若是沒有靈石,用這些寶貝來換也行。”
南見愁轉回身,只見商言照與梅羞月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伸手接過商言照拋來的玉牒,神魂之力放入其中,將裡面寫的寶物取給商言照,全是於白骨宮所得的上好寶物。
商言照收了寶物,面上的笑似乎更高興了些,也不磨蹭,道:“紅頂道友的寂滅紅雲能遮掩萬物,無聲地將人寂滅。但是他收進雲裡的人有號稱‘霧山四仙’的四個人,是祁連仙門奇門院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掌座,有造極境界的修為,擅行縹緲掩蹤之術,據守四象方位,能佈下神心迷失大陣,專惑人心真魂,使人相殘,坐收其利。聽說他們曾憑此陣誅殺十位歸真境界的大修士。”
洪屠屠“嘶”的一聲倒吸一空涼氣。南見愁臉色陰沉下來,六妖之中,只有青山真人、玄毒真人和金眉仙子修為達到歸真境界,而且金眉仙子初入歸真不久,雖然領悟陰陽、乾坤兩種大道,陷入這等兇陣之中,只怕也不會安然無事。
南見愁成聲問道:“青山老大他們怎麼樣了?”
商言照道:“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正痛快呢,祁連仙門的一眾弟子在邊上笑著看他們廝殺,織絲道友似乎有些不支了。”
南見愁心裡松了一口氣,向商言照一拜,求道:“見愁無能,敢請商大人出手,救青山老大他們一命。”
商言照的神通,甚至能夠匹敵紫髯,他是親眼見過的。
商言照道:“南公子言重了,本使也實在擔心青山道友他們的安危。但是東家立有規矩,聖月緣只問商事,不涉世事,本使也是有心無力。”
南見愁心一沉。商言照語氣一轉,道:“本使不能 過問南公子與祁連仙門的恩怨,不過嘛……”
南見愁一喜,問道:“不過什麼?”
商言照道:“只要南公子有靈石,從本使手裡買了一道妖血天雷,拿去打死了什麼人,本使也是管不著的。”
南見愁疑惑道:“妖雪天雷?”
商言照點點頭道:“妖血天雷,是妖族大修士擷取天雷之力,再加入精純妖血煉製而成的寶珠,一旦爆開,就算是盜天境修士,也難逃一死。這個寶物有個好處,它不殺妖,它的雷力會避開一切妖族。”
南見愁道:“很好,多謝商大人,將它給我吧。”
商言照要了幾十件白骨宮的寶貝,便將妖血天雷換給了南見愁。
南見愁掂了掂手中這顆漆黑透明的珠子,深吸一口氣,正要朝紅雲裡擲去,商言照忽然道:“南公子且慢,妖血天雷力量驚人,在這麼近的地方爆發,恐怕 會將你們也殺死。”
南見愁手都已經楊了起來,正要用力擲出去,聽到話急忙收力,憑他通法境的修為,竟然險些傷著膀子,不耐地望向商言照,道:“商大人,青山老大他們等不了多久。”
商言照道:“本使當然知道。剛好本使手裡有一面千年玄龜盾,可以保你們所有人無事,只要五件寶貝就能換走。”
他跟南見愁要了五件白骨宮的寶物,大手一拂,一面巴掌大的龜甲浮在眾人身前,隔在紅雲之間。南見愁將妖血天雷擲入寂滅紅雲,一眨眼過去,紅雲突然爆散,只是一瞬間,就如暴風般迸散,血紅的閃電糾纏成一團,籠罩二十裡,雷力將街道、地板、房屋、屍體、刀劍……二十裡內的所有東西化為齏粉。
千年玄龜盾發出一層光幕,將眾人護在裡面,然而雷力可以防禦,電光卻不能遮攔。
純白閃耀以至於灼目刺痛的電光狠狠刺進了石望的眼睛 ,暫時奪去了他的目力,即使合上眼皮,閃閃的光芒也依然能透進來,刺得他淚流兩行。
耳朵能夠聽見雷電的滋滋聲。
石望再睜開眼時,只望見一曠平地,雷電究竟掃到了哪裡,他望不見,只不過,他望見的地方,都已被掃平。千年玄龜盾碎成了一堆石頭,如同煙燻過般焦黑,正升起一縷縷白煙。
“看來這個龜殼剛好只能擋住妖血天雷的餘威,又是商言照那個奸商算計好的。”石望不禁想道。
眾人抹去眼中痛淚,清明玄鍾乳有十日神效,片刻便不再刺痛了。
六妖回來了,身上都有些傷勢,氣息都有些急促,面面相對,不知所以然。南見愁將霧山四仙與妖血天雷的事情說了,六妖感激不已,又餘悸不平。
青山真人嘆道:“世上奇人多,我們空有一身修為,本領還不夠高強啊。”
南見愁聽了,心中一陣歉然,想道:“他們本來與世無爭,無拘無束,每日品茗論道,好不樂哉,是我偏要他們來到這是非之地。”
商言照道:“六位道友,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的實力瞬間增長一截。”
金眉仙子喜道:“當真?”
商言照道:“只要南公子肯讓出幾件寶貝,本使親自出手也未嘗不可。”
南見愁還在疚責,想到也許該成全青山老大他們的深情重義,還他們一個自由身。青山真人見他呆愣,道:“公子?”
南見愁抬頭,凝望著六妖,看著他們的眼睛、神情,心中便有釋然,道:“商大人,你要哪些寶貝?”
商言照當然不會客氣,要了也件上好的寶物,才道:“紫熬陛下不是曾送給你們一套法寶麼?本使幫你們祭煉這法寶,來。”
六妖對望一眼,並肩走到商言照前邊。商言照伸手拂過他們的額頭,跟著就有六道紫芒從他們的眉心鑽出來,化為紫色的光液,從頭傾沒下來,漸漸隱淡,最後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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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雖然消失了,但是六妖身上卻多出一副盔甲,雙手上是一隊鋼爪。
商言照道:“翎羽甲是鐵羽編織而成,無論妖身人形都能變化,能護體護魂,至少再神心迷失大陣這種陣法不會陷入進去,飛行時有加快之效,殺敵時能迸射出去,鋒利無雙,羽尾有絲,能收回來。骨靈爪使盜天品級的寶物,但是堅硬鋒利不下與尋常太虛品級的寶物,是近戰拼鬥的兵器,六位道友試試稱不稱手。”
六妖凝神感應一會,金眉仙子道:“彷彿水**融,渾然天成,能感覺到這鋼爪與鐵羽的鋒利,就算與人類修士的法寶硬拼,也是不懼了。”
石望見狀,尋思:“翎羽甲跟骨靈爪都是紫熬送給六隻小鳥的,那個奸商只是幫他們穿戴起來,竟然就要收物件上好的寶物,簡直是奸商中的奸商。紫熬是紫髯的老主人,我是紫髯的新主人,不論怎麼算,那副披掛都有本公子的一成,那六隻小鳥也不知道來謝一謝我,真是無禮。”
洪屠屠道:“既然法寶已經祭煉好了,就趕緊去霧鎖雲間。”
聞青沉吟道:“現在城中到處都是兇人,只怕也是要殺過去,要耽擱許多功夫。”
商言照道:“本使有一個法子,能讓諸位在這城中如入無人之境,行動不為任何人知曉,也不手任何人阻礙。”
大家都已明白他的脾性,正可謂是見錢眼開的忠實商人。不用南見愁開口,洪屠屠就已問道:“你要什麼東西?”
他問得爽快,但是商言照看上的是南見愁在白骨宮得到的寶物,所以最後出錢的是南見愁。
商言照這次要了七八件寶貝,道:“南公子曾經在翠鳴峰上收取了一些紫髯道友的穿虛神霧,可還記得?”
南見愁那時是為了收服紅頂鶴,將紫髯與玉如靈帶了過去,現在想來,胸中有些慚愧。
商言照接著道:“紫髯道友的紫色霧氣,甚是神奇,全大陸也少有能比肩的。其之玄妙,南公子曾經見識過一些,想必不太陌生。”
南見愁明白了,用紫髯確實可以仿若無人地直直行至霧鎖雲間,因為在紫髯的霧中,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們,任何人都探知感知不到他們,甚至和他們撞在一起,也只會彷如鬼魂虛像般穿過去。這是一個簡單的辦法,南見愁卻一直沒有想到。
石望一愣,暗道:“紫髯的霧本就是我們的東西,這個奸商,居然這麼奸詐,什麼東西也不吐出來,就賺了我們八件好寶貝,簡直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他心中憤憤,彷彿拿出寶物的不是南見愁而是他。
南見愁拜謝了商言照,朝石望道:“石兄,我們一起放霧。”
翠鳴峰上收取紫霧的是南見愁、石望、苗兒、周義、朱凝若和師千丈。
石望心中不服,尋思:“哼,你要去救家族,偏偏要本公子放霧,什麼道理?”
雖然不服,但他還是取出溫玉瓶,跟南見愁一起放出紫色霧氣。
石望看了看右肩的酣睡的紫色小貓,暗道:“留得紫髯在,不怕沒柴燒。”
就在這時,梅羞月道:“南公子,帶上小女子同行,如何啊?”
南見愁眉頭一皺,思慮間,商言照說道:“南公子,若要為雲蒼城解危,還是帶上梅姑娘為好。有些事,只有梅姑娘能幫忙”
南見愁問道:“什麼意思?”
商言照道:“不可說,本使勸上一句,已經算是壞了規矩了。”
南見愁望向梅羞月。梅羞月嫵媚含笑,道:“小女子可不是雲蒼人士,別太指望了。”
南見愁道:“梅姑娘願意同行,見愁三生有幸,請。”
洪屠屠道:“紅樓花魁,你真的能救雲蒼城?”
梅羞月笑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你覺得呢?”
洪屠屠不再言語,眾人進到紫霧中,朝霧鎖雲間行去,行得光明正大,沒有任何人看見他們,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就算法術寶物迎面而來,也會從他們的身軀中穿過去,就如同變成了虛像一般的感覺。
一路行去,百步之內,必有祁連仙門弟子仗劍行兇,殺得殘手斷腳、臟腑肚腸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