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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浪人·狡童(7)

有張雁南,不難透過耳環查出二郎神的下落。夏綠時在古玩店愕然看到遺失的耳環,遂重金相酬,一層層地打探到他的所在。

二郎神逃離燭照山莊第二天,就將耳環等珠寶首飾拿去變賣——他對她竟連半分眷念都沒有。當時的掌櫃疑他是偷竊得來,留了他的住址,是很偏遠的村落,她找了去,他已做了父親,大女兒五歲,小兒子三歲半。

二郎神不認得夏綠時了,夏綠時不信,但這竟是真的。連他偷了她和家裡人的財物,也是真的,父親沒騙她。父親後來改口,真的是在順著她。

二郎神本來是想弄點錢,給青梅竹馬的姑娘治病,夏綠時卻當了真。二郎神傻眼了,慌不擇路地逃了。

天上大片大片雲,堆得像城堡,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夏二小姐也會說胡話:“乾脆我們到天上去住。”六年後她找來,他說出了那時吞回肚子裡的話,“你在白雲裡飛,我在白雲裡只能走,生怕踏空,跌得粉身碎骨。二小姐,我,我怕。”

她是尤物,也是蠱毒,但他不愛妖嬈。他牽住他庸常的妻,明明白白地說:“她沒你好看,但是跟她一起,我待得自在。”

萬事不過自在二字,夏家親戚不肯過繼為子,陳廣澤少小離家,夏葦之匿於山林,皆然。夏舒憂和陳廣澤互視一眼,無言以對。

二郎神只想撈點兒錢,對夏綠時不存在好意,更別提對她的愛意。夏綠時用六年找出了真相,松了口氣,順理成章地不活了。夏幼清有一回說,綠時哪是目中無人?她是目下無塵。他是對的。

夏綠時死在九重井裡,六年前,她上天入地無法找回他,千百次地思量,想撲通一聲跳入深井;六年後,井已枯涸,但她圓了夢,唇邊帶了一抹淺笑。

夏綠時被葬於夏家祖墳,入棺木時,夏舒憂拍一下她的臉:“傷心人很多,但又不是非死不可。可你不在了,我又覺得沒什麼不該的。”

隨後她回過頭來,看定陳廣澤:“你還是一個人。”

夏家被抄家後,張雁南向夏舒憂提親,他是恩人,她不忍當面駁他,笑而不答,轉頭悶聲不響地嫁了某人。夏家盛時屢開筵席,來送海鮮的漁家少年靦腆愛笑,一咧嘴,亮閃閃的白牙,像溫順的鯨。

夏舒憂隨夫婿到海邊居住,木屋外種滿鳳凰花,孩子們很吵,但很快樂。當她不想說話時,就倨傲地推說方言不通,她的夫婿很遷就她。有時夕陽西下,她頭痛欲裂想打獵,於是划船捕魚去,五年來,出落成身手很俊的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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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雁南挺好,但她不喜歡他,不樂意如眾人料定般,成為張家少夫人。一旦如此,只會顯得已經窘迫到走投無路,更顯得往日對張雁南的拒絕是多麼無謂,夏舒憂怎麼肯。

陳廣澤沒問夏舒憂是否喜歡她夫婿,他喜歡的紅衣少女已經出海,懶理樓外春秋,這就夠了,別的,都是次要,不必追問。

夏幼清死後,夏夫人和夏舒憂的母親夏二姨為他殉了節,三姨太帶著幼女投奔了親戚。夏家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夏舒憂再也不用對任何人有所交待了,有大把時間閒逛,養小動物,把手指頭翹起來,細細地塗蔻丹:“海邊暖洋洋,懶洋洋,我很滿意。”

陳廣澤不由去抱夏舒憂,夏舒憂把頭靠上他胸膛,大方地說:“有天清晨醒來,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你,覺得你是我一個人的詩人,樂了半天。它不是事實,你也不作詩,但還是和你說一聲吧,這可真難為情。”

她當真會難為情嗎?多磊落的一個人。距離第一面,六年過去了。六年來,偶遇和她同齡的人,他常會多看幾眼,會想,哦,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也正在世上某地老去,我原本是有機會和她並肩偕老的。

夏舒憂臨行前說:“大前年臘月初八,大哥不在了。”陳廣澤不想聽,但她非要找人分擔似的,一徑訴說,夏葦之在薄刀山狩獵,葬身於群狼爪下,屍骨無存,如他一貫的作風,心知肚明,廢話少說。

像將軍戰死疆場,夏葦之死了。陳廣澤吃力地回憶,估摸著夏葦之死的那一日,北國大雪紛飛,他身在松花江上的冰屋裡,捧只小酒罈,撈出醉蟹一隻只剝殼吃掉。他吃得很慢很愛惜,因為酒是十八年的狀元紅,被蟹喝得很飽。

時時念著他,他卻已死去多年。陳廣澤的心頓時空蕩蕩,他想他是恨的,夏葦之竟然早已不在了嗎?可他還將在塵世若無其事腆著臉活,遊手好閒,度日如年。

恨意太重,壓得陳廣澤深覺無力,要靠著牆才能站穩。夏舒憂虛扶他一把,貼一貼他的臉,飛掠上馬,依稀舊時明媚少女,她說:“你得不到他,我得不到你,你看,都還活著。”

長久以來,他千辛萬苦,把被夏葦之震散的魂魄從千山萬水收攏回來,一點一滴,拼湊成完整的自我,內裡是不是四分五裂,外人看不出來。除卻他自身,旁人俱是外人,包括他那遠在彼端的母親。

但這女子卻洞悉了他。他喜愛她,如妹妹;他憐惜夏綠時,如母親;但千真萬確,他心儀的,是夏葦之。初初相見,他黑衣如鐵,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摘掉手套,動作緩慢優雅,散發出窒息的誘惑,他聽到雪靜風冷,連同篤定的動心。

一別經年,陳廣澤持續地夢迴沅京怒雪中的永別,在漫天蒼茫中,走向那個人,親吻他冰冷的嘴唇。就好似最後那晚,他醉在燭照山莊的酒窖,滾落在酒罈後,醉眼朦朧看到夏葦之和謝佑安走來,他想說話,卻乏得連嘴都張不開。

他們沒看到陳廣澤,一罈壇喝酒,商議著死。謝佑安坦然說著,夏家得有後代和夏幼清一道抵罪,他和夏家生意牽扯頗深,他去。夏葦之說,紈絝子弟如他,何必還活著,他幫不上父親的忙,但能陪他下地府,而謝佑安是家族女眷們的靠山,他得活。謝佑安就笑了,他說哥,你真不知道我是誰嗎。

謝佑安的母親傾心於夏幼清,設計和他有幾夜情緣,懷上身孕後消失於他的生活。謝佑安八歲時,母親去世,命他自賣入燭照山莊,輔助夏幼清,但無須相認。她說:“他撐得難,你幫幫他。”

許是父子連心,血緣難斷,夏幼清將謝佑安視如己出,認作義子。謝佑安對夏葦之說:“哥,我向張雁南打聽過,他說夏家後代無人介入生意是瞞不過去的,我是你弟弟,我去吧。”

夏葦之說:“遲了。”頓一頓,復又喃喃說,“早遲了。”

他抓過那只哪吒面具,細緻地為謝佑安戴好,端詳一下,顫抖著靠近,在謝佑安唇上印上一吻。

他說,遲了。真正使他心力交瘁的,不止是家族的揹負,更是那個十五歲的少年,身體如蜜糖,眼睛像寶石。

是的,他抱過他,在這有商有量談及死亡的晚上。謝佑安輕聲說:“……所以我沒和父親相認。”

沒頭沒腦的半句話,像寂夜霜凍,逼陳廣澤清醒,也殺掉了他的眼睛。夏葦之還活著,但他不愛他,他必將在沒有他的世間摸索著,踉蹌前行,他為自己悲哀。

急景凋年,蓮花哪吒不來渡他,那就自去吧。次日,陳廣澤作別夏家,永遠在浪蕩,永遠很混賬。

在他離去的秋天,謝佑安身為夏幼清的私生子,和他雙雙伏罪,血濺法場。夏夫人總說那孩子狼子野心,可他卻甘心陪父親去死,一聲不吭。坊間之人為此譏諷夏葦之懦弱,他緘口不言,不作任何辯解。

哀毀過甚,四個月後,夏葦之從容去死。誰能說不是殉情呢。

夏舒憂衝陳廣澤挑釁地笑:“說起來,若你不在了,我還能活得更自在點。”

你不在了,我就不用擔心你愛上一個個別人,偏偏不能是我;你不在了,我就不用擔心自己有朝一日不再愛你。只有你死了,我才百無禁忌呢,陳廣澤。

多遺憾,她不是他。活著,他不是那個人的心上人,死去,也不是他的未亡人,他是死是活,像與他無關。那麼,隨時能去死,碧落黃泉去找他;也能隨時苟活著,如影隨形地想著他,這才是他要的百無禁忌。

山高有好水,無處不銷魂,元燁九年夏,陳廣澤在夏綠時墳前靜坐半日,再一次告別沅京。他最想要的,無非是和一個人日夜相對,五年前,他就知道,永遠也不會有了。

但是,相逢時,互換姓名,你說,任你廣闊水澤,我一葦杭之。

那,是一句情話吧?是吧。

(終)

夏侯幼清,財雄一方,有女字舒憂,媚曼疏狂。求聘者雲來,夏侯欲以憂論婚於世家,憂不欲,對曰:“侯門清寂,寒士而可。”

元燁五年,時逆黨叛,夏侯與之相交好,坐結黨被收。邑官奉嚴令,援例籍家,將置之法。憂鬻家產,上下營求,長兄得不死。

殯後家貧如洗,門可羅雀,憂曠達不為意,後嫁漁人孫某甲,蹈海濱而隱。

後有賈客至海上,月色微茫,忽飄一輕舟來,有麗人端坐其上,拔釵擲水,旋見魚出水面,大可盈抱。麗人叉魚,躍登如飛鳥去,霧鬟人渺,煙波路窮。

贊曰:人間化鶴三千歲,海上看羊十九年。

——《全夏文·遠村閒話·夏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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