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威武我大夏 > 061 浪人·狡童(5)

061 浪人·狡童(5)

這些事都是夏舒憂講給陳廣澤聽的,她大哥夏葦之畢生渴望的,是當個好獵手,自給自足,快意平生,但他的母親要抓他回囚籠。為盡男丁之責,他甚至得自投羅網,連抱怨都會顯矯情,他不說,他什麼都不說。

陳廣澤默然地遞夏葦之一只面具,是夏舒憂央他製成的哪吒三太子。這是只半臉面具,夏舒憂說哪吒的面容生得柔和了些,要把大哥堅毅的下巴頜露出來,會顯得更威武魅惑。果不其然,戴上面具的夏葦之風姿翩然,陳廣澤失笑:“北齊的蘭陵王,大概就這般面目。”

夏葦之很珍愛哪吒面具,連喝酒都戴著它,嘆息母親和祖母在看儺戲《西遊記》時,只瞧個熱鬧,看不出那美戰神且戰且退的本意。

那夜,夏葦之爛醉在酒窖,陳廣澤靠著酒罈昏睡過去。有的父母對子女的關懷最多是盼著他活得安分守己,如果不,則是“不切實際”。求你,別瞎想了。

他們說的“放下”,多半是這個意思。

夏綠時觀看陳廣澤繪製面具時,極偶爾會提及她和夏葦之共同的母親夏夫人,她用詞似乎很客觀,平鋪直敘不帶觀點,但語氣裡仍有藏不住的不以為然,乃至……鄙薄。

六年後,當陳廣澤將從前住過的廂房收拾出來,合衣臥於木板時,夏綠時評價母親“什麼都想要,什麼也不給”的那席話,似窗外的炸雷,響在耳畔。時至今日,他才敢承認,確實,他為她言語裡未必自知的這點兒鄙薄而有些心動。對聖人,官家,父母和佛,一定要保持敬畏嗎?夏綠時不。

睡到後半夜,風雨大作,陳廣澤醒來,呆坐窗邊,模糊中看到斜對面的廳堂閃著一星微光。他揉揉眼睛,跳了起來。

他以為是夏綠時,不,不是。滿目蕭條裡坐著一個人,金總管。他說夢見夏綠時回了燭照山莊,一切都太清晰,便趕了馬車來看她。那時候,這間廳堂裡,總有男子枯坐,要麼等夏二小姐綠時,要麼等夏三小姐舒憂,連他也喬裝來過。之所以要喬裝,是怕被人認出,動靜太大,那些年的夏綠時從來不喜歡引人注目啊。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多年後,不喜歡引人注目的夏綠時發了瘋,轟動沅京。金總管坦言,出事後,夏綠時渾渾噩噩地要走,他氣急敗壞地打她。從前思慕她至輾轉反側,像都忘卻了,中邪般打她,打得她小腿歪瘸,最好哪兒都去不了,最好誰都不要她,乖乖的只屬於他一個人。

她不還手,也不呼號,而且絲毫不護住容顏——她不愛惜它,從她答應跟他,她就心不在焉,胭脂塗到一半,就去吃栗子,一手的紅色粉末,直往嘴裡送,起身時,裙子上的食物渣子噗噗直落。

夏綠時激發了金總管內心深處所有的暴戾和挫敗,像一枚玉璽,花再多錢財都未必弄得到。金總管對皇位無動於衷,但那稀世寶玉,越是永不可得,越讓人念念不忘。

金總管打了夏綠時第三日,夏綠時就拖著瘸腿不告而別,像早有預謀,在他的酒下了迷藥,再對可園的僕人說:“他不要我了。”

她謀劃已久。他將一顆心完完整整盡付於她,她卻一榔頭敲碎,一去不回。風雨夜,一盞暗燈,金總管苦澀難言,那女子差一點就當了王妃,她端莊嫻雅,可公子哥兒向來愛追逐活潑豔麗的女子。夏家敗落後,她跟了他,只提了一個請求:贖回燭照山莊,對他本人卻無欲無求。換個說法是,她不愛他。

不愛,方能逆來順受。金總管同陳廣澤說:“我不算差,但她寧可赤手空拳地逃跑,也不和我在一起,她必是愛著別人,我卻不知道。”

她愛著別人……是誰?會是誰?陳廣澤有所驚動,然絕口不提。那會兒母親的身體不大好了,他往返於燭照山莊和藥鋪子,對身邊的人和事都無暇顧及太多。碰著夏綠時,也只說上一兩句話。但確然是有些什麼不同了,她說來看他的畫作,卻對著一盞清茶笑著,恍恍惚惚的笑,心裡有人的笑。

陳廣澤是客,遂按下疑慮,不聞不問。夏綠時看了一陣,兀自起身,陪祖母去看儺戲。陳廣澤於是擱住筆墨,出外尋馬車。母親大約是好不了了,請再多的名醫也束手無策,勸他該準備為母親準備後事了。

幼年總悄悄想,若母親不在了,就能盡情地依照心願,養一條秀氣的蛇,他吹著口哨,它在手指上跳舞,扭啊扭沿路賣藝過一生。縱使活得像個廢人,也毫不內疚。

可當母親死亡橫亙在前方,陳廣澤不好過。

母親返回故鄉第五天就去世了,臨終前已說不出話,黑沉沉的眼睛黯淡下去,藏住這寂寥一生的秘密。

也許,沒有秘密。她對劉千成的心思直白清淺,路人皆知。今生今世,她都愛他;今生今世,他都不愛她。僅此而已。陳廣澤為她整理遺物時,翻出了冬天時買的那件貂裘,他心知母親會怪他亂花錢,推說是夏天在當鋪裡買的舊貨,掌櫃怕生蟲,便宜出了手。

只是,母親終是沒穿上啊。陳廣澤捧住貂裘,想起在初秋就抱著手爐,椅子鋪著羊毛墊子,蒼白尊貴的夏夫人,他頭一次為母親掉了眼淚。母親沒穿過好衣裳,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一生就這樣過去了。

舊日過往迷離掠過,他才驚覺,沒能對母親說一句體諒。他早不怪她了,不是嗎?她對他兇戾,因她從未曾被這世間溫柔對待。

母親把她的人生過塌了,卻奢望他能倖免於難,這多天真而虛妄。我只是我自己,也只有我自己,甚至不能是我所愛的人的誰。還要我怎樣呢。娘,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會打洞,我只能成為我自己啊,和你殊途同歸的我自己啊。

陳廣澤十分難過,他用盡力氣,使自己和母親看起來像兩類人,因此暗自竊喜。但其實哪有什麼兩樣。

給母親做完頭七,陳廣澤在村裡又歇息半個月,才重歸燭照山莊。誰道才一個月有餘,夏綠時就變了,她不穿白了,改穿紅,紅得極淒厲,又常飲醉,直教人想起前人的一句“血色羅裙翻酒汙”,一個美麗的、不快樂的女子,在喝著失意且失態的酒。

夏舒憂憂慮地說,美人傾國,卻照樣在情場歷經坎坷。夏老太太禮佛,戲園子煙香浮動,叫人渴睡,夏綠時陪祖母看儺戲,在影影綽綽的煙霧中,遠看臺上戲衣繽紛,神神鬼鬼,驅邪納福,多趣致,多新鮮。而那演二郎神的男子,將撈油鍋、吞火吐火、踩刀梯等絕技一一信手演來,看得她芳心大亂。

夏綠時尤愛二郎神施展神通之前的唱詞:“那昏君無能、奸相弄權、義士殉節,布衣震怒,一段段傳奇演義,最好都和我們無關啊,只盼那家宅安寧,桃源樂享啊……”散了場,她去找他,卻見他靠在樹蔭吃飯,簡陋的飯菜,他有一口無一口的吃,腿伸得老長,不和人攀談,明顯不合群。

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在生活裡卻低如泥土。其他人在嬉笑,他靜默至極,像在吃供奉,身上有隨時要化風歸去的渺茫感。夏二小姐被他的神秘和悲苦打動,繼而泥足深陷。

二郎神有一副好皮囊,修眉長目,孔武有力。夏綠時和他私定終身,預感夏幼清會嫌有辱門風而棒打鴛鴦,遂想和他月黑風高,遠走高飛。哪知當晚,二郎神竟獨自逃了。

『加入書签,方便閱讀』
推薦閱讀:
修仙暴徒 欺天大世 兵王無敵 榮耀與王座 重新開始轉動的異能世界 鬼志通鑑 近身武王 這個首富有點牛 最強魔神系統 一點風骨
相鄰推薦:
源主十字路口的魔鬼山海經之最強神州離仙記逆神者德古拉超能特工欲修仙九陽戰皇我在虐文做海王上天安排的最大啦足壇大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