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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藥童·銀河(4)

多年後,小哥兒仍難忘他和皇帝在炎夏痛飲美酒的好時光。皇帝常穿朱紅綢衫,提一壇酒來見他,他的眼睛又黑又深,一喝酒更清明得像霜夜的大星。有時小哥兒會鋪開宣紙,磨好墨,但《十三月的雨》……總歸是一片傷心畫不成。

當年的盛宴上,年輕的臣子們都有熱切而新鮮的臉龐。先帝隨口出了考題,命他們以“十三月的雨”為意象現場作畫。才子們領命而去,太守大人不是最先交卷的,但他很滑頭,畫面上,雨意空濛的天空,白牆黛瓦的簷角,一連串雨滴從屋簷滴落。

人人都在挖空心思編排“十三月”,殫思竭慮,力求與眾不同。但太守大人只簡簡單單,不費周章:“十三月的雨,和往常並無兩樣。”

若十三月天降紅雨,河水倒流,那麼天地間所有無可奈何的一切都能重來,回不了的過去,無法預料的將來,再也見不著的人……會有那樣的時刻嗎?太守大人擲筆輕嘆,他不相信。

時年二十一歲的太子在筵席上初識章斐然,看他挨個看完同僚們的畫作,在探花郎陳朝陽的作品前愣了神。陳朝陽的畫也很簡潔,但無疑更為機巧。他只畫了青草地上散落著幾隻酒壇子,遠處似有人影在採茶,先帝詢問時,他從容答:“最奇妙的雨水應當用來釀酒烹茶,這才是對十三月的最高禮讚。”

陳朝陽是陳四的哥哥,司馬大人家的三公子,素潔白袍,長髮用銀色緞帶束住,很俊雅的年輕人。先帝為他的機智擊節,轉向章斐然卻頗有責難之色,命他留在宮中,重新繪製十三月的雨。

這一回,章斐然一反常態畫得精細,一池金光燦爛的荷花,綠得青翠欲滴的大荷葉亭亭如蓋,一隻潔白的兔子在荷葉的廕庇下安然睡去。

沒有雨。

章斐然對先帝說:“若有十三月,雨的形態定然不是今日我們之所見。”

在那漫長的雨季,太子總帶了酒和糕點去看望章斐然作畫,跟他傾蓋如故,徵歌逐詩。自此流言四起,但太子當時不過是為章斐然磨墨,除錯顏料,然後從容地飛掠到樓宇之上,精心雕琢那幅高達七尺的畫作。

熱烈得近乎燃燒起來的荷塘,更接近於麥田,它只在陰雨天現出金燦燦的光芒。而晴朗的日子裡,人們看到的是綠葉白花的清淡,白兔隱去。章斐然的荷花圖玩了點花頭,然技驚四座,先帝十分喜愛,將它珍藏在寢宮中。

先帝在三年後駕崩,荷花圖被帶去了皇陵。太子繼位後,減免賦稅,懲辦貪官,威望很高,可惜他辦砸了一件事:他不顧朝臣反對,執意將年僅二十二歲的章斐然從知縣提拔成宣城太守。

閒話頻出,傳到章斐然父親的耳中更是不堪,他在家族宗祠立下重誓,將兒子逐出章氏一脈,全然忘卻章斐然天街誇官時帶給家門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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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兒仗著酒意又胡言亂語地批評皇帝:“你太冒進了,抹殺了他的才學,讓世人皆以為他是靠運氣和手段上位。”

皇帝不語,酒杯在手中緩緩地轉著,隔半晌說:“當了太守,每年都會進京述職。我本想直接調他來沅京,他堅決不依,說父親會氣得吐血。”

他想那人離他近些,愛惜他,卻也是害了他。縱使深知他的才情和能力,也得堵住這攸攸眾口。

小哥兒在楊樹下枯坐,對著皎潔的白月亮輕聲說:“有些事,原本是急不得的,也是強求不得的。”

“我是皇帝,這天下都是我的,絕不會有得不到的物事。”

他是皇帝,這世上所有被他看上的好東西,一樣一樣,他都將佔有。

第七個故事謄寫完成,入冬了。

皇帝的生辰快到了,謝裁縫他們早早就備好了烏紅大氅作為賀禮,鞋匠則送上了紫金色小羊皮短靴。七個書童調走了兩個,陳四吃不了苦,黯然打道回府,前修鞋匠學了幾個月字也無甚長進,託門路轉去鞋匠所在的遠志殿。

皇宮不缺釀酒高手,也不缺裁縫和鞋匠,但從壯丁裡選拔的人才被特殊對待,吃住無憂,俸祿也豐厚,只須埋頭幹活就行。謝裁縫很納悶,暗地跟小哥兒說:“我們做的衣裳夠陛下穿到十年後的,他還嫌不夠,咋回事?”

小哥兒搖搖頭,皇帝越發謙虛好學了,不但纏著他學會了爬樹,連煎藥也很在行了。起先書童們都嚇壞了,紛紛上來攔,皇帝抹著汗說:“退下!”

小哥兒剝著花生吃,塞給皇帝一顆:“太守大人說過,不是所有事都得親力親為不可,你意思意思就好,我們都心領啦。”

皇帝說:“不。”

一個會爬樹、會煎藥、會做飯,會泅水,會訂釦子的皇帝……多可怕。小哥兒瞠目結舌地看著皇帝一樣樣學著,他完全搞不明白皇帝。謝裁縫也驚呆了,百思不得其解:“皇帝那日到我們住處來了,一開口就是,你們誰來教孤訂釦子?”

眾裁縫都跪下了:“陛下不用學!釦子掉了小人來訂!啊不,小人們再做一套衣服便是。”

皇帝擺擺手,像最任性的孩子:“我要學,你們教我。”

皇帝連做飯都會了,白米飯蒸臘腸和肉乾,還有各種肉醬炒山野菜,香得小哥兒能吃掉一大碗飯。廚子們按皇帝的要求,備下了一倉庫的白米,還炮製了花樣繁多的醃製食品,他們偷偷說:“就算大旱三年,食物也吃不完。”

皇帝的生辰當日,禁宮舉行了規模宏大的宴會,胡姬身姿曼妙,舞跳得銷魂,連梨花白也更清爽些。小哥兒喝得盡興,斜躺在雕花椅上觀賞著,側過臉和皇帝說話:“你二十有六了?啊,你這麼老了啊。”

坐得近些的臣子們面面相覷,生怕他會激怒皇帝,皇帝卻笑笑,再喝一口酒。臣子們的心落回原地,酒盡闌干後交頭接耳地嘆氣:“唉,陛下也是痴情人,那書童最多只得章大人五分顏色,就被陛下寵得無法無天了。”

“陛下二十六了,早該開枝散葉了,卻……”

群臣們都很憂心忡忡,朝會上也勸他以大婚為念,皇帝聽完,四下一望,笑道:“多謝眾愛卿關愛,孤該去學習熬粥了……這粥啊,要熬得好可要花心思的,水能載舟,也能熬粥,不可小覷。”

皇帝倉促離去,臣子們你看我,我看你,皇帝竟在朝政之外,迷上了婆婆媽媽的市井營生,真蹊蹺。他們甚至聽到皇帝向小哥兒請教:“你水性不俗,限你十天內教會孤。”

小哥兒最愛吃花生,漫不為意道:“泅水很危險,陛下萬金之軀,何苦?”

臣子們鬆口氣,這小哥兒來路不明,若是刺客,趁機陷害皇帝……國將不國。事實上,禁宮是有刺客混入的,他喬裝成裁縫,還做出了幾件像模像樣的衣裳,但到春眠殿來幫書童們量尺寸時,小哥兒看穿了他。

“陛下,查查楊五更的底吧。”

楊五更,喜穿黑衣,面孔陰鷙,被處以極刑時怨毒地看向小哥兒。小哥兒轉過臉去,當殺手要隨和,要與民同樂,而不是深沉如黑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飲酒,指甲修剪得平滑,不吃禽類的肉——殺手會給自己設定許多特別的規矩,便於隨時平衡良心。最重要的是,他改不了習慣,小哥兒對皇帝說:“陛下,楊五更莫不是殺手?他走路腳趾頭抓著地,我師父常給武人看病,他說練家子都是這個走法。”

那之後,皇帝和小哥兒走得很近,有事無事都會來春眠殿小坐片刻。宮裡自然也有風言風語,說小哥兒獨得專寵,陛下夜夜流連春眠殿。然而書童們都心知肚明,皇帝每次來,只是在飲酒談天,絕無逾越。但何必說破呢,田小二成了皇帝的紅人,連帶春眠殿的人都雞犬升天,去哪兒都有人笑臉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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