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打聽你,我是...是原本這裡值班的趙志義生病了,那個,讓我代他值班。沒有想到在這遇見你,真巧啊!”
她聽了抿著嘴笑笑不說話。
“我是99級通訊管理系的,名叫馬轅,他們都管叫我小馬,你好。”
“你好,小馬同學,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她衝我笑笑。
“呵呵...”我笑得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你來圖書館很久了吧?”
“恩,大三開始,我在這勤工儉學快兩年了,老員工了。”
“看得出來,瞧你剛才在書庫找書挺麻利的,一看就很熟悉。不像我,才來,磕磕碰碰的,剛才那圖書館的老師都批評我好幾回了。”
“你說圖書館的金老師呀?別介意,其實她人挺好的,就是最近更年期,性子有點急,見不得人閒著...”
林雪正說著,突然吱呀一聲門響,遠遠的看見那金老師拉開圖書館大門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林雪連忙收斂笑容,對我低聲說:“糟糕,別被她聽見,一會準又要加班了。”
那金老師看見我們幾個人都閒在那裡聊天,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我們幾個連忙低頭不語,然後聽著她蹬著高跟鞋快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林雪抬起頭瞄著辦公室的門,鼓腮眯眼,調皮的作瞄準狀,“她要是叫我們留下來加班她就是豬!”
那模樣讓我怦然心動。
金老師蹬著高跟鞋走出辦公室,對我們說,“這快九點了應該沒什麼人來借書了,下班又還早,我家裡還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林雪啊,你帶他們三個把歷史系沒有歸檔的圖書整理下,該歸檔的歸檔吧。十點下班的時候記得幫我關燈鎖門啊。”
“哦。”
眼見金老師走遠,林雪衝我無奈的笑笑,那兩個前臺的女生也都嘆了一口氣。
我倒是很開心,有林雪陪伴,加班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林雪帶著我們走進書庫深處的西南角,與前排書架上排列整齊、幾近嶄新的書籍不同,這裡的書籍都很破舊,看得出都是一些出版頗有年代的舊書甚至一些可以淘汰報廢的書籍,散發著一股紙張發黴的味道。牆根旁邊橫七豎八的堆著幾十捆成色不同的書籍,大多用尼龍繩綁著,有一些胡亂的散落在地上。
那兩個女孩捂著鼻子皺著眉,“林雪,這些都要入庫嗎?那要加班到什麼時候啊?”
林雪解繩、開捆、搬書,倒顯得毫不介意:“沒事,我和小馬慢慢整理入庫,你倆還是去前面看著吧,萬一有人來借書還書呢?”
那兩個女孩聽了求之不得,又看出我像跟屁蟲一樣跟著林雪後面,意味深長的對我笑笑,彷彿送我一個莫大人情一樣的離開了。
我一邊幫林雪整理舊書,一邊說:“看樣子你很喜歡圖書館的工作嘛。”
“是啊。”林雪挽著袖子忙著,馬尾辮都有些散亂,“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去圖書館啊、博物館啊什麼的。”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你工作找好了嗎?”
“家裡找好了,在老家的郵電局上班。”
“真羨慕啊!”林雪嘖嘖道,“又穩定又清閒。我還沒有什麼著落呢?”
“我印象中你們學歷史的,應該是去什麼考古隊啊、探險隊啊,奪寶奇兵,追求冒險,喜歡刺激才對啊,怎麼這麼貪圖安逸呢?”
“哈哈哈!”林雪笑得彎了腰,“你美國大片看多吧,覺得我們歷史系都是盜墓的?東挖挖西挖挖?”
“對,挖到一個值錢的寶貝,那就發財了。”
“那就到你們郵電局去打個包裹,寄回家,照顧一下你這個郵電小哥的生意?”
我們倆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知道嗎?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圖書館的工作,能做一名優秀的圖書管理員,是我的夢想。”林雪非常認真的說,“一個優秀的圖書管理員,不需要用眼睛看,光用鼻子聞,就能聞出這書是哪一個出版社的,哪一年出版的。”
“這麼邪乎?”我在面前隨手抽一本書遞到她面前,“林同學,請你品鑑一下,這是八二年的拉菲,還是九三年的雪碧?”
“我還沒到那造詣。”林雪接過書道,“但是臺灣那個著名的作家,李敖,你知道嗎?他說他能聞的出來。其實,歷史上很多厲害的人,曾經都是圖書管理員,什麼李大釗啊,毛ze東啊,愛因斯坦啊,比爾蓋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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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咂舌,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貪圖安逸,真沒想到林同學你的志向這麼遠大?”正說著,突然注意到她剛才接過的書有些不同,不禁疑惑道,“這圖書館的書,怎麼全用掛曆紙包著封皮?”
“這些書都是別人捐的。”林雪非常熟練的把封皮拆下,“我們歷史系不是要升級為人文與歷史學院嘛,按照評審標準,歷史學科的專業書籍必須要達到多少萬冊才行,學校的歷史類學科藏書不達標,所以祁院長發動所有師生向圖書館捐書。這些書啊,都是系裡面的老教授捐的。他們那個年代的大學教授,都非常愛惜自己的藏書的,很多捐的書都是很有價值的孤本、殘本,都保管的特別好。過去都有用報紙、掛曆紙包書的習慣的。”
“恩,我小時候上學,一開學發書,我媽媽就給我包書。我還往夾頁裡藏過糖果紙呢。”
“是嗎,你也這麼幹?”林雪停下手中的活,突然神秘兮兮的衝我眨眨眼,“來,給你看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糖果紙?”
她跑到整理好的書架上,摸索了一會,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舊書,在裡面抽出一張照片,放在我的面前,“看看,我前幾天整理舊書,淘到了一個什麼寶貝。”
我接過一看,是一張泛黃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密密麻麻站著三排人,穿著那個年代的中山裝,照片上方式手寫的一排文字:郵電專科學校歷史系建校紀念,1962年10月。
“這是你們歷史系建校留影啊,可以放入校史館了啊,裡面的人大多退休或者不在了吧?”
“恩,你看你看,第三排最邊上那個小孩,你猜他是誰?”
我順著林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臉上稚氣未脫表情呆滯,“這是誰?”
“我們祁院長啊,建校時候,他只有十七歲,才高中畢業呢。祁院長上課的時候常常和我們吹牛,說自己是歷史系乃至大學最早的元老。他說才招學生的時候,有些學生年紀比他自己還大!”
我定睛一看,確實眉眼間還有祁院長的模樣,把照片翻過來,只見背後用藍色墨水寫著一行繁體字:“宜蓁兄臺惠存”。
我問:“這宜蓁兄臺是誰啊?”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知道書的主人,就推斷出來了。”
“誰?”
“白教授啊,就是那天被你氣著的那位,這可是他捐的書。我估計這宜蓁應該是他的筆名吧。你瞧...”林雪把照片翻過來,指著照片中第一排中間一個人說,“他可才是我們歷史系真正的元老,老祁據說都是他的學生呢...”
果然,中間那穿著中山裝,戴著呢子帽和黑框眼鏡的,不正是那天撕我衣服的老頭嗎?除了衣著不同,照片上顯得生澀樸素外,這老頭的模樣和前幾天相比,倒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這麼看,還真有些教授和元老的樣子,哪像前幾天那麼野蠻。”我有些不以為然。
“別瞎說。”林雪說,“白教授在我們歷史系可真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你就看捐書,他捐的舊書可是我們歷史系最多的,這老人有些古怪,其實平時還是很和藹的。”
“望眾可能是,德高嗎,就算了吧。”
“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怎麼那麼激動,可能是你說錯什麼話或者是那天他心情不好吧。”
我撇撇嘴不以為然,“你照片你準備怎麼處理啊?”
“抽空還給老人啊。不過話說回來,你說1962年他那樣子和今天沒什麼兩樣,現在他該有多大年紀啊?八十多?九十多?”
我心裡一動,但是還是開玩笑道,“顯老唄,從小長得著急了點。”
林雪把書放回書架,在那裡繼續整理。我漫步到堆在地上的舊書面前,隨手一本本翻看包著封皮的舊書,看著看著,只聽見“啪”的一聲,一封舊信從一本舊書中掉了下來。
我撿起信,只見那信信封上用毛筆寫著繁體字:“李宜蓁先生敬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