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平兒也不敢再勸，掖下手到裡頭整理妝臺，佟裳則從小抽屜裡拿出脈案翻看著。
這日佟裳因不必到慈寧宮請安，也不想到太和殿湊熱鬧，難得偷了半日閒，她看了一會皇太后的脈案，料著佟元已經進宮了，便帶著平兒到太醫院去了。
轎子在太醫院門口停下，還沒入內，就聽見裡頭訓話的聲音。
李太醫正在給新進宮的醫倌們訓話，佟裳只看了一眼，粗略算算，也有二三十人之多，這些人以後會被分派到各處，做些煎藥分揀之類的雜事，佟元是正式受訓的學員，跟他們不同，這會估計已經分派到自己的下處了。
平兒攔住一個小醫倌問道：“小倌，今年剛考進宮來的新學員在哪？”
“今年的新學員有兩位，不知姑姑問的是哪一位？”
“裴元裴公子。”
“裴元啊，他在東邊後三排的下處呢。”
“多謝。”
平兒道了謝，扶著佟裳來到西邊的院子，院子裡曬著一些半幹的衣服，還有幾個正在看書的青衣醫倌，看見她二人，大家都有些奇怪，這裡是醫倌們的住處，平日裡沒什麼人會來，何況還是有身份的內人。
佟裳略低了頭，避開眾人的視線，快步來到後三排的下處，按照門口掛著姓名牌，佟裳很快找到了佟元的屋子。
正要敲門，張婆婆端著一盆水從裡頭出來，看見佟裳跟平兒，她有些驚訝道：“嬤嬤，你們怎麼來了？”
佟裳笑著道：“聽說佟元今天進宮報到，我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她朝裡頭看了一眼道：“佟元呢？”
張婆婆道：“剛才被溫太醫叫去了，大概是有什麼規矩要教吧，你們快進來，進來坐。”
她將她二人讓進去，又忙著到一旁沏茶，“屋子還沒收拾好，本來是有婆子幫著打掃的，只是這地方不比後宮，那些人都是拿錢辦事，沒有油水不幹活，髒得不成樣子，奴婢擦洗了好幾遍，才勉強看得過去，要能住人，還得費些功夫呢。”
佟裳打量著這間屋子，房間不大，卻也五臟俱全，一個人生活夠住了。
佟裳笑著對張婆婆道：“這陣子照顧佟元，辛苦你了。”
張婆婆笑了笑，將杯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您喝茶。”
平兒道：“我看這裡全是房子，住的人都是像咱們元公子一樣的學員嗎？”
張婆婆道：“沒錯，這裡也是按等級分的，前面一排住的是老資歷的學員，元公子剛進宮，所以住在後三排，西邊還有一幢院子，那裡住的是白衣醫倌，你們從前頭過來，有沒有看見子喬少爺跟子安少爺？
平兒搖頭道：“倒是看見李太醫在訓話，不過沒有細瞧，他們也是今天進宮嗎？”
張婆婆道：“是啊，子喬少爺跟子安少爺今天也進宮了，剛才還特地過來送了些東西，說是老夫人給元少爺的，是幾根絡子兩雙鞋。”
佟裳轉頭四望，果然見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包袱，大概是佟子喬他們送來的，她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佟元回來，看見佟裳在坐，有些驚訝道：“姐姐，你怎麼來了？”
佟裳笑著道：“我怎麼不能來，今日你進宮，姐姐不放心，特地來瞧瞧，來，讓姐姐好好瞧瞧。”
佟元身上已經換上了太醫院的衣服，青色袍子穿在他身上略有一些大了，不過這樣一打扮，倒有了三分大人樣，佟裳很欣慰，“以後你在宮裡當差，凡事都要小心，太醫院是專門為皇室看病的地方，所經手的東西將來都是要用到主子們身上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有絲豪錯處。”
“元兒明白，姐姐放心。”
佟裳笑笑，正要說什麼，只見門口探進一個腦袋來，他顯然也沒料到屋子裡有這麼多人，認出佟裳身上的服飾，他有些惶恐道：“不知道嬤嬤在裡頭，學生失禮了。”
佟元道：“李大哥，你有事嗎？”
李溫道：“哦，沒什麼事，剛才你走得急忘了拿腰牌，我怕你著急，就給你送來了。”
他將一塊木刻的腰牌遞過來，佟元笑著接了，道：“瞧我這記性，多謝李大哥。”
“不客氣。”
李溫的目光往佟裳臉上瞥了一眼，道：“這位是……”
“這是我姐姐，也在宮裡頭當差，她知道我今天進宮，特地過來看我。”
李溫拱手道：“原來是裴嬤嬤，學生叫李溫，見過嬤嬤。”
佟裳笑著點頭道：“李公子快免禮，我早就聽說今年太醫院的新學員都是萬里挑一選出來的，今天一看果然不假，元兒年紀小，以後你們一處做事，還要多虧李公子多照顧他呢。”
“嬤嬤過謙了，裴元可是今年會考的榜首，連我都自愧不如，我還要多向裴元學習呢。”
寒暄了兩句，李溫便出去了，佟裳臉上的笑容漸漸散盡，看著佟元道：“元兒，今年只有你跟李溫兩個人考進了太醫院？我瞧著他總有二十來歲吧？”
“恩,他今年二十歲，考了三年才考進太醫院。”佟元把玩著手裡的腰牌，並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妥，“怎麼了姐姐？”
佟裳搖頭道：“沒什麼，姐姐只是覺得他有點眼熟。”
佟元道：“哦，他是李太醫的兒子，姐姐常見李太醫，興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覺得他眼熟。”
佟裳啊了一聲道：“難怪。”她從剛才起就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叫人不舒服，原來他是李太醫的兒子呀。
佟家落魄後，李太醫跟佟家也漸漸疏遠了，又因為遲遲不能升任院使的原因，難免把怨恨追加到佟世霈身上，讓原本的世交變成了形同陌路的仇人。
佟裳道：“元兒，李溫跟你一同進宮，你們是同屆師兄弟的關係，以後有什麼事你多讓著他些，切記別出風頭，你年紀小，一舉考進太醫院已經讓人眼紅了，要是不多加收斂，只怕以後會惹得前輩心裡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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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元笑著道：“姐姐，我又不是傻子，這些我懂的，姐姐就放心吧，對了，我分到了師傅門下，以後跟著師傅做學員，就能常見到姐姐了，李溫分到了溫太醫手下。”
佟裳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李太醫野心勃勃，一心要取代佟家做上太醫院院使，在這方面當然要避嫌些，不過溫太醫為人和氣，在他門下做學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又說了一會話，佟裳見時候不早，便帶著平兒先回去了，走到太醫院門口時，佟子喬追上來道：“姐姐，我剛才瞧著就像您？您換上宮裝，我差點認不出了。”
佟裳扯了扯嘴角，勉強對他露出一抹笑道：“是子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