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頭一通忙亂，直到後半夜才漸漸消停下來。
佟裳坐在外頭的太師椅上，憂心忡忡，馮義才從裡頭出來：“嬤嬤，老爺吃了藥睡下了，郎中說情況還算安穩，這裡有奴才照顧著，您也累了一天，就先回去休息好了，明兒還有元少爺的事要忙，萬一有事，奴才再叫人過去請您。”
佟裳點一點頭，總算那些人留了活口，知道長公主半是堵氣的意思，最後那幾板子沒下死力所，給他留了活口，“那就好，你好好照顧著，我到前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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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佟裳帶著平兒從後院過來，看見顧練站在院子裡，她走過去道：“太后娘娘知道了？”
顧練點頭道：“皇太后聽說周太醫挨板子後十分生氣，已經下令將長令關了禁足，還特地讓溫太醫來給周太醫治傷。”
佟裳看了一眼，果然見溫太醫在遠處站著，看見她往那邊看，他微微頷首向她行了個禮。
佟裳道：“雖說病不忌醫，可傷在那種地方，又是獲罪受罰，不怎麼光彩，這裡另請了郎中，依我看，就先讓溫太醫回去吧，有事再讓人去請他。”
顧練應了聲是，佟裳想了想，又問道：“太后娘娘身子如何？”
顧練道：“本來就有些不好，生了場氣咳得越發厲害了，如今跟前是李太醫侍候著。”
佟裳點頭：“這幾日我不在，你勤快點兩邊跑著，一有事就來回我。”
“是。”
打發走顧練，佟裳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順腳拐到佟元那裡看了看，明天就要做手術了，今天經歷了這場亂子，讓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裡，更加亂了一些。
守夜的小丫鬟睡著了，佟元倒還醒著，見他睜著眼躺在床上，佟裳有些意外，上前探探他的額道：“怎麼沒睡？哪裡不舒服嗎？”
佟元搖搖頭道：“白天睡多了，這會不怎麼困？”
他看著佟裳腫腫的眼睛道：“姐姐您累了一天，快回去睡吧。”
“我沒事，我再陪你說說話。”
佟裳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張婆婆搖醒守夜的小丫鬟，示意她出去。
床前靜了下來，佟裳替佟元把了把脈，重新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裡，佟元道：“師傅他沒事吧？”
佟裳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一些皮外傷，不要緊，不過有幾日不能當差就是了，正好明天你做完手術後也要在家修養，你們師徒兩個，也算有個伴。”
佟裳苦中作樂，佟元笑著道：“我知道長公主為什麼打他，長公主這是求而不得，這才惱羞成怒。”
佟裳嗔道：“別瞎說，你小孩子家懂什麼，回頭得罪了難不成你也要挨板子？”
佟元吐了吐舌，便不說了，佟裳見他有心情跟她逗趣，似乎已經漸漸從吳媽媽去世的傷感中恢復了過來，便也跟著松了口氣道：“你能想得開真好，人總要往前看，人老了，生老病死是常態，就是活著的那些，也會有分開的一天，不能總在一處，像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些不過是人生的經歷罷了，隨著你經歷得多了，也就長大了。”
佟元道：“我知道，我已經想開了，姐姐不用替我擔心。”
佟裳兜了半天圈子，方才回到正題，“明天……你就要做手術了，我跟你說過的，你記得嗎？”
“我記得。”
“恩，你不用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
佟元道：“是跟阿文一樣的手術嗎？”
佟裳點點頭道：“不過你比他的情況要好一些，當初他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你的勝算要大得多，只是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佟元笑著道：“我沒有擔心，倒是姐姐像是很擔心的樣子，姐姐不是說過，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嗎？我們要學會接受。”
“你這孩子。”佟簡直哭笑不得，她可沒讓他把生老病死用在自己身上，正了正色，她道：“無論如何，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
“恩。”
佟裳看見他枕頭邊放著的貓頭鷹，拿起來看了看，笑著道：“皇上很喜歡這只貓頭鷹呢，他捨得送你，看來他很喜歡你。”
佟元道：“皇上心地純良，我也喜歡皇上。”
佟裳心裡寬慰，想了想道：“元兒，等病好了，你想做什麼呢？”
佟元道：“我想考太醫院。”
佟裳有些驚訝道：“你不是不想進太醫院嗎？怎麼突然改了主意？若是為了我的意見，你可以不用委屈自己，我雖然想讓你留在皇上身上，可若那不是你心裡所想，你就儘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皇上身邊，我會另外找人的。”
佟元搖搖頭道：“也不全是為了姐姐，另一方面是為了我跟皇上的友誼，皇上今天來看我，讓我覺得很快樂，他還送了我貓頭鷹，所以……我願意守在皇上身邊。”
“真的嗎？”佟裳有些驚喜，她原本已經做好了他不進宮的打算。
佟元點頭道：“以前我不想進宮，是不想跟……跟他一樣縮首縮腦，現在我想通了，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繼承佟家衣缽，做上太醫院院使嗎？”
他提起佟世霈，還是有些抗拒的樣子，可是看得出來，他對那個人還是有些感情的，佟裳道:“可如今我們已經從佟家出來了，你可以不用給自己那麼大壓力的。”
她怕他為了她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佟元搖頭道：“咱們人雖不在佟家，可願望是不變的呀？我一出生就接受教育，就是為了進太醫院而生，以做上太醫院院使為己命，姐姐，我……不想放棄。”
佟裳激動地抱住他道：“太好了，元兒，真是太好了,姐姐也會幫你的。”
“不，我要憑自己的力量。”
“你一定可以的。”
“姐姐，我想活下來……”佟元用微弱的聲音道。
佟裳突然間覺得有些心疼，或許在佟元心裡，他也是很怕死的，只是他怕她擔心，沒有說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