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回宮以後，素熙跟她偶爾會在宮中重大的集會上見面，雖沒什麼交集，不過她還是很給佟裳面子的，這會見她插話，這才沒說什麼了，掖著手稱了聲是，便退到一旁了。
佟裳因擔心皇太后的病情，便多留了一會，少傾周太醫替皇太后把完脈出來，佟裳從裡頭追了出來，找到沒人的地方方道：“周太醫，太后娘娘鳳體如何？”
“嬤嬤。”周太醫對她施了個禮，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娘娘這藥用久了有了耐藥性，我只能給娘娘加大些藥的用量，只是這樣也十分危險。”
佟裳神色凝重道“現在易大人不在宮中，皇太后萬萬不可有閃失。”
“我唯有盡力罷了，不過……你也得有思想準備。”
佟裳點點頭，心情有些沉重，她雖盼著皇太后能多活一年半載的，可她也明白，這種事不是人為能左右得了的，頓了頓道：“過兩日端午節，太后娘娘想請元兒進宮玩，你回去跟元兒說一聲，讓他早做準備，到時候我讓人去接他。”
周太醫看著她，欲言又止了一番，道：“元兒怕是來不了。”
佟裳不解，“為何？”
周誠道：“元兒不讓我告訴你，怕你擔心，其實吳媽媽已經病了好長時間，元兒為了照顧吳媽媽，一直沒上學，自己在家照顧著，這兩日我瞧著她不大好，元兒跟吳媽媽感情非比尋常，他是一步也不肯離開的。”
佟裳想到上次元兒急匆匆出宮的事，難怪他那麼著急，她沉聲道：“吳媽媽生病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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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誠道：“去年開始就斷斷續續吃藥，起初是風寒，後來竟不見好？才知道已經拖成癆病了，她知道那病傳染，不肯讓元兒去照顧他，可又不肯閒著，去年冬天下雪在院子裡摔了一跤，腿上就落了些毛病，大概是總歇著，她心裡過意不去，今年春天突然說要請辭，還要我寫信給您，元兒為此生了好大的氣，好說歹說才留住了人，只是也沒多少日子了……”
周誠見她臉色沉重，道：“生老病死也是難免，她年紀大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您也別太放在心上。”
佟裳搖頭道：“元兒是吳媽媽一手帶大的，雖是主僕的身份，可我一直也十分敬重她，元兒更是拿她當半個母親看待，這些年，我就是因為有吳媽媽照顧著元兒，才能放得下心，現在吳媽媽病重，我要過去看看，周太醫，您先回去吧，回頭我安排一直就過去。”
“那好吧。”
說話間聽見那邊門簾響動，餘光瞥見出來的人影，周誠忙彎了彎腰，提著藥箱走了。
佟裳轉過頭，見是長公主從裡頭出來了。
佟裳上前福了福身道：“有勞殿下去給娘娘抓藥了。”
“小事。”她笑了笑，朝那邊慌不折路逃路的男人看了一眼，道：“你跟周太醫說什麼呢，怎麼一見我就跑了？”
佟裳笑著道：“奴婢只是問了些娘娘的病情。”
她抬頭看了一眼素熙顧盼的目光，道：“殿下的醫術如今精進了不少，自救夠用了，以後別再到御藥房胡鬧去了，您在那裡，他們也不好幹活，正好公主府也快建好了，回頭可以安心出宮去了。”
素熙嘆聲道：“公主府是建好了，可駙馬仍是心猿意馬，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了？”
長公主臉露出悵惆的神色，佟裳見慣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撒潑，還是頭一次見她這樣愴然，不免笑著道：“殿下的婚事自然是上頭賜婚，駙馬願不願意，又有什麼關係？”
“可若太后娘娘存了私心，遲遲不賜婚，我豈不是要等成老姑娘了？”她託著腮，無助的樣子竟有些可愛。
佟裳道：“太后娘娘若有私心早有了，豈會由著殿下胡鬧，這些日子殿下一直給皇太后這裡送藥，若皇太后有一絲不情願，又怎麼會準允了呢？若是皇太后當真不情願，又怎麼會皇上一登基就給殿下選址建府呢？”
素熙無奈道：“落花無情，流水有意，佟裳，你當初給我出了這麼個主意，究竟是害我還是幫我？”
她轉頭看著她，頭一次將這個壓在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其實我明白，你幫我，也是為了幫皇太后，必竟周太醫跟皇太后永遠是不可能的，與其讓他們越陷越深，不如借我的手拆散他們，可是……我沒想到，這些年他竟一點也沒有心動過，我有時候在想，我做的這一切，值不值得？”
她看著她，似圖想從她的表情裡尋求一個答案。
佟裳笑著道：“那殿下覺得值不值呢？”
素熙苦笑著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偶爾會有些茫然，苦苦追著一個正眼都不瞧的自己的男人，即便得到了又如何？”
“殿下可曾問過周太醫的意思？”
“他？呵，他連看我都不敢看，又怎麼會回答我的問題。”
“起碼公主學了一身醫術，不枉這些年的功夫。”情竇初開煩惱，是每個女孩都會經歷的東西，佟裳不想替她做決定，更不想勸她任何話。
“或許吧。”沉默了片刻，素熙似乎想通了，臉上再次揚起不羈的笑容，“行啦，我還要給太后娘娘煎藥呢，我先走了。”
“殿下慢走。”
佟裳回到殿內，皇太后已經被人扶著在鸞榻上躺下了，一番折騰後，她臉上露出些許疲憊之色。
“素熙走了？”她問。
佟裳道：“走了，她似乎很煩惱呢。”
皇太后笑笑道：“她有什麼煩惱？整個宮裡唯獨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個公主敢跟她似的？”
佟裳在皇太后身邊坐下，拿起一旁的蘋果低頭削著，“公主府就要建好了，娘娘打算怎麼辦？”
皇太后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頓了頓道：“我上次倒是跟周太醫提了一句，他倒是沒說好，可也沒說不好……”
佟裳詫異道：“難道周太醫還……”
皇太后搖搖頭道：“周誠這人我瞭解，他雖嘴上不說，可我看得出來他未必就對素素熙無意，就算無意，到時候懿旨頒下去，由不得他不願意。”
“強扭的瓜不甜。”
佟裳試圖勸說，皇太后卻似下定了主意道：“他性子耿直，在太醫院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現在有我在，還能關照些，日後我不在了，他身邊若沒有個能護得住他的，遲早會出問題，讓他尚公主是極好的安排。”
佟裳想到剛才素熙問她的問題，愛不愛這個問題，似乎不是嘴上說如何就是如何？就像眼前明明說已經無情了，卻還在為他打算的皇太后，又好比明明已經動情，卻不自知的周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