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淑太后見她作小伏低，心裡略微寬慰，起碼她還知道禮數。
佟裳坐著喝了會茶，朝屋子裡打量了一下道：“臣妾今天過來，怎麼沒見二皇子跟公主？”
端淑太后道：“二皇子去上學去了，德靈公主由人抱著出去了，不過這會也該回來了。”
她掐算著時辰，又擔心就要下雨了，孩子在外頭不安全，便叫來帖身的宮女道：“你出去看看，就在下雨了，別讓公一在外面淋了雨。”
“是。”
端淑太后回頭看著佟裳，“哀家瞧你好像有話要說，這裡不外人，你說吧。”
佟裳訕訕地笑了笑，思慮著道：“什麼都瞞不過太后的眼睛，臣妾確實有一件棘手的手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理，還請太后給個示下。”她頓了頓，整理了一下道：“素熙長公主近來似乎又動了結婚的念頭，前兩日到臣妾那裡求臣妾給她作主。”
端淑太后擰了眉道：“素熙上次在蕭騫澤的事上鬧了一回後，這一向都沒什麼動靜，怎麼突然又想起來這出？她看上了哪家公子？”
素熙身份尷尬，她也體諒她想嫁人找個依靠的心情，只是素熙必竟還小，而且留著這位長公主在宮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不是她不疼素熙，實在是朝廷的局勢不容樂觀，內憂外患，若這次邊關的事不能消停，割地是一定的，停戰講和又要損失一筆銀子，和親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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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揣著這一層私心，自然不會同意素熙這樣草率的嫁人。
佟裳不好張口，又怕說得不妥當，給周誠帶來麻煩，謹慎道：“其實倒也不是看上，可能是長公主小孩子心性，一時鬧著好玩，那麼大點的孩子，知道什麼是情呀愛呀，她提的人是……太醫院的周誠，周太醫。”
端淑太后擰了眉，在心裡把太醫的名單篩了一遍，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個人，眉目還算清秀，只是似乎年紀上大了一點，她記不太清，轉頭問佟裳道：“可是原先在王府，後來又到宮裡來的那個周太醫？”
佟裳點頭道：“回娘娘的話，正是他。”
“他多大了？”
佟裳訕訕地道：“有些歲數了，過了今年，便是不惑之年。”
端淑太后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那麼大年紀了，長公主嫁過去，是要給人家做二房嗎？”
佟裳和聲勸道：“娘娘別動怒，周太醫雖說年紀大點，倒是一直沒成過家，只是臣妾想著長公主的婚事不是兒戲，何況周太醫為人木納，長公主一時新鮮覺得他有趣，回頭新鮮勁過了，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所以想請太后幫著想辦法勸和勸和，就是要成親也需得再等兩年，等長公主長大一點，心性定了再說也不遲。”
端淑太后撫著額，一陣頭疼，“怎麼勸和，素熙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前她對蕭騫澤不也鬧過一陣嗎？”
太后發了一通脾氣，又緩下氣道：“哀家不是正經太后，說得多了怕遭人嫌，長公主事還是等皇上回來，由皇上親自過問吧，再有，那個周太醫，以後別讓他在後宮走動了，省得他勾得的公主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佟裳就怕是這個結果，連忙道：“撤一個太醫原也沒什麼，只是周太醫醫術高明，又擅千金一方，臣妾的身子也是由周太醫調理的，還有裴妃自打懷孕後，龍胎一直都是由他照顧著，只有他最熟悉裴妃的身體情況，這會已經快要臨產了，把他調走，再換個新的來，只怕對裴妃的胎不利。”
端淑太后倒沒想著這層，遲疑著道：“那就讓他只看顧裴妃的胎，其餘的時候不許他在宮裡閒逛。”
佟裳想這已經是端淑太后的底線了，想了想便見好就收，“是，臣妾回頭會叮囑周太醫的。”
佟裳說完正事，便離座起身要走，端淑太后不放心，又交代道：“素熙年紀大了，該管教的時候也該管束管束，不能由著她的性子胡來，如今當著人就敢名目張膽與太醫勾勾搭搭，回頭看不見的時候，不知道又生出什麼事呢？她是長公主，代表著皇室的顏面，如今皇后不在，你是皇貴妃，皇上讓你主理後宮，你便時時勸著長公主吧。”
“是。”
佟裳碰了一鼻子灰從裡頭出來，沒尋著主意，反倒被太后順水推舟，把那個燙手的山竽扔了過來，心裡有些憋悶，她沒乘轎子，帶著平兒順著長街默默往回走著。
此時天空烏雲密佈，雲層低低地壓下來，彷彿隨時就要落下雨來。
平兒拿了傘跟在身後，心裡擔心下雨，不時看天道：“娘娘還是坐轎子回去吧，這天一會就要下起來了，娘娘月份大了，雨天路滑，萬一有什麼事，奴婢就是一條命也不夠賠的？”
佟裳道：“我心裡煩，想走一走。”
她雖然打私心裡也不贊成素熙跟周太醫在一起，可太后娘娘今天態度也說明了素熙如今的處境，太后跟皇上揣的是一樣的心思，長公主和親必然是唯一的一條出路。
可是……佟裳對素熙還有另一重考量。
平兒覷著她的臉色道：“娘娘還在猶豫什麼，太后娘娘不是已經一口回絕了這門親事了嗎，您就也別多管閒事了，素熙公主是長公主，回頭年紀大了，自有皇上跟太后作主替她尋一門好親，若這個時候您冒然插手去管，不光會引起太后娘娘的反感，說不定皇上也會對娘娘有成見。”
佟裳苦笑著道：“我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裴妃那裡存著妄想，若不及時斬斷了，只怕後果會比現在更嚴重。”
與其讓裴妃的痴心滋長下去，不如藉著長公主的手斷了她的念想。
正想著，頭頂突然響起一聲炸雷，豆大的雨點嘩嘩掉下來，很快轉成瓢潑大雨，平兒扶著佟裳狼狽地在雨裡跑開，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一處涼亭避雨。
兩人雖然打了傘，可也淋溼了不少，平兒扭幹了衣服，回頭去看佟裳，佟裳也十分狼狽，裙角已經溼了，原先還能遮掩得住的肚子此時也微微顯形，平兒叫了一聲道：“娘娘的肚子。”
佟裳也看見了，她還算鎮定，飛快朝兩旁看了一眼道：“這裡沒人，你快回去替我拿乾淨衣服過來。”
“可是娘娘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行？”
佟裳道：“我沒事，你速去速回。”
平兒想了想道：“那……奴婢把傘留下，萬一有什麼事，娘娘也能擋一擋。”
佟裳猶豫了一下，便接了。
平兒抱著頭，一頭扎進雨裡，很快就看不見了。
佟裳獨自在涼亭裡站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一個人正盯著這邊看過來，當他看到佟裳的肚子時，他微微眯了眸，臉上露出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