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腳剛從頤芳殿出來，要是他不願意，大可以要回來，故意繞了個大彎又來問她，分明是找茬。
佟裳不想跟他當面衝突，心平氣和道：“易大人忘了拿，我就給令夫人了，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易恆冷笑，真佩服她裝傻的本事，“臣的私印能號令東廠跟司禮監，你不會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吧？”
佟裳跟著笑笑，“我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這些，大人要是覺得那私印要緊，當初就不該放到我這兒，放到我這兒，自然是任我處置，再說，大人要是覺得放夫人那兒不放心，自己再去要回來就好。”
她說得輕描淡寫，頓了頓又想起來道：“哦，今天是大人大喜的日子，我忘了恭喜易大人新喜了。”
她朝他福了福，便要轉身離開。
易恆再次擋了她的路道：“主子留步，還有一件事，臣想問問。”
“什麼事快說。”佟裳沒好氣，轉身走到一旁的樹蔭下，幸好這處偏僻，沒什麼人，讓人看見傳到皇上耳朵裡又是一場鬧的。
“要是臣沒記錯的話，前天晚上，就是主子侍寢那晚應該在信期啊，主子沒自己報信期，臣就按從前的寫了，主子既然已經侍過寢，自然是要留檔的，只是出了這麼個差子，這會臣正為難這彤史上怎麼寫呢。”
佟裳沒想到他會記得自己的信期，自從她懷孕後根本就沒注意到月信是什麼時候，那天晚上情急之下才想出了這麼個法子，一時忘了這個把柄，現在被他抓住了拿出來說嘴，佟裳也不知道怎麼辯解了。
看著他那戲謔的眼神，臉上更加發燙，咬牙道：“大人恐怕記錯了，月信的日子也不一定都準，再說前陣子我生了場大病，信期比以往推遲了半個月，大人按那日子記就好。”
“是這樣啊。”易恆不知信了沒信，盯著她看了半天，方才挪開身子，佟裳福了福，趁機走掉了。
嘉嬪回到自己宮裡，心還在撲通撲通直跳。
春紅將她扶到春榻上坐下，給她倒了杯熱茶，“娘娘喝口茶順順吧。”
“放著吧，我喝不下。”嘉嬪心有餘悸，想了想道：“雲馨呢？”
“剛才吃了點心，已經被人哄著睡下了，公主這趟受了些驚嚇，奴婢看，一會還是找個太醫來瞧一瞧，省得落下什麼病根。”
嘉嬪點頭，“是該看看，易掌印殺伐決斷，從前只是聽說，皇帝登基後易掌印受打壓，一直低調行事，今兒若不是馮嬤嬤得罪了佟裳，只怕他也不會動手。”想到馮嬤嬤那個慘狀，她就覺得一陣暈眩。
春紅道：“那馮嬤嬤跋扈已久，是該整治整治了，娘娘寬厚，她就仗著娘娘不會趕她走，在宮裡作威作福，公主也就頭兩年吃了她的奶，後面的事全是由宮女們照顧，平日裡娘娘給公主的好東西，全進了馮嬤嬤的口袋，公主還小，什麼也不懂，被她欺負了也說不出來，那些東西不值的才能錢，娘娘也不好開口要，要奴婢說，罰了就罰了，公主反正也大了，正好換個細心的人照顧公主。”
嘉嬪惆悵道：“馮嬤嬤無關緊要，只是貴妃娘娘那裡……我還是抽個空親自去一趟，也好聽聽貴妃娘娘口風，要是因為這個讓她顧忌了我，那我這些年的功夫，不就全白費了嗎？”
她嘆了口氣，端過杯子抿了口茶，嗟嘆道：“貴妃娘娘不爭不搶，別人都當她溫厚，卻不知道她才是最有手段那個，當初她同我一起入府，她先生了皇子，後來又跟我一起懷孕，雙雙生下女兒，若不是我對她言聽計從，她才不會容我生下孩子，後來她見我生下女兒，心雖放下了，卻還要派來馮嬤嬤監視我的忠心，去年皇帝登基，上將軍提出條件要讓女兒入主中宮，可也沒有說一定要處死孝敬慈皇后，是貴妃向皇上諫言，兒女情長不如大權當握，當初頤太妃剛生下頊親王，皇上怕錯失良機，這才狠心賜死了孝敬慈皇后，年輕皇后進宮後，貴妃雖不常露面，可也緊盯著後位，這次坤寧宮出事，我看她四處奔走，十分高興，以為終於得願以償，可是皇上壓根沒提廢后，緊接著又要冊皇貴妃。”
春紅搶白道：“所以主子剛才說馮嬤嬤是貴妃娘娘舉薦的，娘娘是想借佟裳的手除掉貴妃？”
嘉嬪望著窗外，笑著搖頭道：“我倒沒存那個心思，只是貴妃多疑，馮嬤嬤的事她恐怕會懷疑到我頭上，所以我才透了這麼一句，佟裳跟我非親非故，可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疼雲馨，我這麼做，也是讓佟裳有個忌憚，再來，也讓貴妃活得不那麼舒坦些，她這些年踩著我，我捧著她，也該到頭了，雲馨大了，我不能不替她想想。”
“娘娘思慮得是。”
嘉嬪看看桌上時刻鍾，說道：“寧太妃這會也該唸完經了，走，咱們瞧瞧去。”她起身到裡頭更衣，嘴裡還在說，“寧太妃雖不是皇后，要緊關頭也能保命。”
***
佟裳早起逛了半天，回到宮裡就累了，梳洗了後換上家常的衣服到暖閣裡躺著。
張婆婆端碗湯進來道：“這是早起奴婢親自盯著熬的老鴨湯，小姐這兩天上火的厲害，喝些敗敗火。”
佟裳擺擺手道：“我的月份越來越大，在宮裡要時時驚醒著些了，不能再吃了。”
“可小姐總這麼也不是辦法。”張婆婆有些擔憂，眼見著她的臉越來越尖，真怕她出什麼事？
佟裳道怕她擔心，看了看一旁的果盤道：“那枇杷看著倒還新鮮，你剝兩個給我吃。”
張婆婆見她要吃飯，高興得跟過年似的，連忙過去剝枇杷，“這是內務府的孟總管親自送來的，說是福建才進貢來的，讓小姐償償鮮。”
平兒端著香爐進來，說道：“他倒乖覺，知道小姐要封皇貴妃了，這就趕著來巴結，前兩天小姐病著時，也沒見他這麼殷勤。”
世態炎良，佟裳是看夠了，倒不覺得什麼，哲起身由平兒拿香爐在她身邊燻了一遍，聞著那香刺鼻，皺了眉道：“添了香料嗎？怎麼跟從前用的不一樣？”
平兒道：“周太醫說小姐是時候出宮了，便添了些香料，他說這樣小姐到時死得更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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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燻完了把香爐放到她腳邊，張婆婆有些擔憂道：“奴婢真擔心，皇上現在對小姐這麼用心，到時萬一他要徹查，那可怎麼辦，小姐綢繆這麼久，不能毀在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