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怨氣，那是一個母親的憤怒，佟裳不能去怪她，必竟是她連累了蕭騫澤。
“可我已經有了夫君，皇上他不能……”佟裳說到最後，自己也有些心虛，她知道是不能的，名義上的不能，法理上的不能，綱常上的不能。
可撇開這些不講，他是夜重年，一國之君，在他眼裡又有什麼是不能的，只要他願意。
蕭夫人苦笑著道：“他是不能，可是如果易大人此番回不來了呢？你一個寡婦人家，他自然什麼都能。”
佟裳原先還端著的幾分持穩，在聽到這句話後再也不能了，她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她，雖然只是聽說，眼淚也猶由山洪一樣傾瀉而出，哽了哽，費了許多力氣才平復了下來，勉強能說出幾個完整的字句，“易大人他怎麼了？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求你！”
蕭夫人見她這樣，便知是自己那孩子犯傻了，人家跟易恆已是兩情相悅，他這剃頭挑子一頭熱，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
做母親的心有不甘，只是也無耐何，平了平氣道：“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是剛才略聽見一耳朵，易大人在去西山的途中遭遇流寇埋伏，如今形勢不明，皇上已經派人去救助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現在還沒有可靠的信兒回來，這只是一時的訊息，你也別太當真了。”
她怎麼能不當真，空穴來風，如果不是真的，前面怎麼會鬧成這樣，連蕭夫人都來提醒她了，佟裳自是不敢調以輕心。
如此一想，倒也明白了為何曹夫人會那樣對她，佟佳惠又為何會說那些話？
佟裳的心思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明白過，可明白過來，才知道為此已晚，彷彿中了人家的圈套，只是卻已身在其中，出不去了，唯有硬著頭皮往上闖。
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心裡已經想過無數種可能，跟無數種營救的辦法，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回去，找老夫人商量個對策。
“多謝夫人告知，日後若有機會，一定相報。”佟裳朝她福了福，帶著阿綠要走，蕭夫人攔住她道：“你現在要走，只怕已經走不脫了，你看看這四周的護衛。”
經她提醒，佟裳才想起什麼來。
轉頭四望，只見剛才還空空如也的院子不知什麼時候添了許多黃翎侍衛，皇帝的護軍將整個曹府圍了起來。
佟裳雖是一介婦孺，卻也知道這裡頭的深意，一時間雙腿發麻，幾乎再也站不住了。
蕭夫人上前，親自扶了她一把，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你且在這裡安安心，今天是曹小姐的喜日子，皇帝就是再心急，也斷沒有在這裡搶人的道理，好歹會撐過吉時再動手，你這中間想法子離去吧。”
佟裳道了謝，也不知再說什麼好。
蕭夫人看她這樣，只得嘆氣離開。
她也是個可憐人，只是自己的傻兒子何償不可憐，如此一想，更覺得是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失職，沒能提前窺見兒子的私心，讓他在御前犯了錯。
蕭夫人走後，佟裳沒敢再耽擱，立刻就派阿綠過去找顧練，她要離開這裡，儘快。
阿綠去了半天回來，對她搖頭道：“門口戒嚴了，顧練公公進不來。”
佟裳惱怒，一時又無辦法，不過苦坐著無言。
馮寶寶從那邊過來，見她臉色不好，已然猜著兩三分，上前福了福身道：“我看你長時間不回來，心裡不放心，過來看看。”
佟裳不言語，看著對岸那些護軍出神，馮寶寶小心道：“前面已經鬧開了，傳到後院裡來，我在人群中聽了兩句，剛才還鬧不清真假，看你這樣，便知是真的了。”
佟裳道：“我沒想到會這樣。”
馮寶寶笑了笑，有心安慰她兩句，又不知道如何說，末了只道：“你如何打算？”
“我想離開這裡。”
馮寶寶想起來之前明珠對她說的那些話，斟酌了一下道：“明珠因為剛才來找了你，這會已經被夫人看管起來，她過不來，才讓我捎句話給你，她說若你願意，她可以把你塞在陪嫁的人裡頭帶出去。”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一旦皇上知道了，又會連累了她。
佟裳搖頭道：“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因為我鬧了這些事，我已經很對她不住，不能再連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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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寶寶苦笑，也料著她不會答應，只是看她在這裡愁眉不展的，她也跟著憂心，“如今只盼易大人回來了。”
易恆的安危，也是佟裳唯一擔心的事，夜重年再怎麼豁出去，也不得不顧忌天家體面，若易恆死了，她沒話說，若易恆還活著，光強搶臣妻這一條，就足以讓夜重年屈服。
只是易恆是生是死，她心裡也沒個底，剛才聽蕭夫人說了那番話，又回想起他早晨走的時候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心口隱隱作痛，竟像是被人連著皮肉在心上拙了兩刀，骨肉俱疼。
想到易恆，彷彿心裡又有了力量，佟裳咬了咬牙，強撐著站起來道：“不行，我不能幹坐著。”
她轉頭對馮寶寶道：“曹家你比我熟，勞你找個人出來，給我們府上帶個話。
馮寶寶點頭道：“前面雖然戒嚴了，可是到底是在辦婚事，底下人出來進去管不了那麼嚴，你有什麼話，我可以找廚房那邊的人幫幫忙。”她笑著道：“你放心，我在曹府走動得多，那會為了巴結明珠，跟他們這裡廚房裡的人交情深，帶封信出去不難的。”
佟裳點頭，轉身找了一圈沒有紙，只有剛才包點心的一張油紙，佟裳把那紙抽了出來，又撥下阿綠頭上的銀簪子，迅速在油紙上寫了幾行字交給她，“這封信務必交到易老夫人手上。”
“我明白，你放心。”
看著馮寶寶走遠了，佟裳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只是不能放下。
宮中無人，臣工們不敢動弱這個時候能牽制夜重年的只有寧太妃了，幸好易老夫人跟寧太妃是有些交情的，若她出面說和，興許那尊活菩薩也能出來管管閒事，必竟事關皇家體面，鬧出來誰臉上也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