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挑了僻靜的地方坐著，只等著蕭騫澤過來跟她交個底，就打算走了。
此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夜重年只因為一點小事就將肱骨大臣革職，後續會做出什麼，不敢想象。
亭子裡有風吹堂而過，佟裳被輕風拂著，極亂的腦子稍稍清明，將佟佳惠與曹明珠的話在心裡來迴轉了幾遍，彷彿窺到了什麼影子，又彷彿什麼都抓摸不著。
那樣大逆不道的事，那樣有違常綱的事，真的能做得出嗎？
佟裳在心裡嘆了一聲，抬頭看設在湖心亭的會客間，會客間自是一片熱鬧的景象，跟她這裡的冷清相比。
遠遠見兩個人影過來，佟裳便有心先提著些防備。
待人走近了，佟裳認出來人，微微有些詫異。
這是蕭騫澤的母親，也就是蕭冗的夫人，佟裳跟她雖打過幾次照面，卻也只是一點頭的交情，並沒說過話，更沒有過什麼來往。
見她突然來尋自己，佟裳料著是為了剛才一事。
抿了抿唇，仍舊端然起身，朝她道了個萬福，又道：“蕭夫人。”
蕭夫人穿著藏青色深衣，外頭罩了一件酒金雀的褙子，扶著小丫鬟的款款過來，待走近了，佟裳才瞧清她的面貌，蕭夫人跟蕭騫澤眉眼極像，都是那種端正的面相，目光極具威嚴，看人的時候亦是堂堂正正，是極正派的人。
她髮髻上戴著一支翡翠簪子，只那簪子上的翡翠就有鴿子蛋大小，周圍點綴著紅寶石，看著也極富貴的。
見佟裳朝她行禮，她亦笑著點點頭，算是還禮。
她是長輩，無需向她行禮。
“這湖面上的風倒好，我看你一人在這裡，就過來趁個景，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易夫人。”她環視湖面，似乎很享受這裡的風景，最後才微微調轉目光，落在她身上。
佟裳被他打量著，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她稱她易夫人，似乎有意在點醒什麼，佟裳捎捎提了氣息，頷首道：“佟裳是晚輩，蕭夫人不必如此客氣。”罷閉又吩咐阿綠給她看座，倒茶。
蕭夫人也沒虛讓，坐下道：“你也坐吧，咱們娘倆雖然沒怎麼見過面，只是我也一直知道你的，老夫人她一根筋，老一輩的事非要算在小輩裡，我們做子女的，也不能違了好老人家的意思，小澤跟你的事鬧了這些年，究竟是我們對不起你。”
她突然開門見山起來，佟裳也不得不正視起來，依言在原位上坐下，只是沒哼聲，靜待她下文。
蕭夫人見她如此，笑了笑道：“是我糊塗了，如今今非夕彼，早就不該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只是雖說今非夕彼，可有些事情還沒過去，你嫁得易大人，現世安穩，只是小澤還是一根筋，他是個實心眼，認準的事幾頭牛都拉不回來，若是對易夫人做下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還勞你多擔待些才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挑了眉去看佟裳，似乎想看看她的反應，只可惜面前的人彷彿是個木頭，說什麼都是淡淡的樣子，只有聽到最後一句時，臉上才微微有了絲反應，也只是很快的一瞬間，少時，便又恢復到冷淡的樣子。
擱在袖下的手緊緊握著，佟裳頷首朝她微笑道：“蕭夫人這話說岔了，佟裳雖是一介婦道人家，卻也知道本份，既嫁了易大人，便拿易大人當天，當地，當我的夫君，蕭大人與我少年相識，如今我們都大了，過去的事自然也都不同了，他又有什麼事是需要我擔待得呢。”
她的話很明白，都過去了還提這些作什麼。
蕭夫人吃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倒也不惱，只是笑著道：“如此便好，只是我擔心我那不成器的孩子做下了什麼，對易夫人造成些不好的影響，那就不划算了，咱們女人家嫁了人呢，最重名聲，跟未出閣時不一樣了，未出閣時小姐們調皮，帶著丫鬟出去逛逛，別人只當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可嫁了人若還這樣，便會讓人恥笑了。”
“蕭夫人的話佟裳記下了，佟裳雖然年幼喪母，這些話卻也有人時時提點著，斷不敢做出什麼有違常綱的事。”
見她脹紅了臉，說話的語氣也漸漸強硬起來，蕭夫人知道敲打的夠了，於是也不再討人嫌，慢慢啜了口清茶，方緩言道：“好吧，是我這老婆子多慮了，我那麼多孩子裡，數他最讓我操心，這些年他不結婚，我還以為他是為了易夫人你，所以才走了這麼一趟，說了這些閒話，易夫人別見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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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愛子心切，佟裳自是不會多心。”
蕭夫人點頭微笑，扶著丫鬟的手站起身要走，頓了頓又回過頭道：“對了，小澤因當庭忤逆，被皇上押了下去，若易夫人是在這裡等他，那麼他是不會來了。”
佟裳驚訝地看著她，起身道：“為何會這樣？”
蕭夫人苦笑，轉臉看著平靜的湖面道：“這話問得好，今日本來是由帝后一同出席的，最後卻單只皇后來了，易夫人不問問為什麼嗎？”
佟裳知道她在怪罪，這會也沒心思跟她分辨，如實道：“還請蕭夫人明示，夫人既然知道我在等蕭大人，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要見他？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讓蕭大人跟我交個底。”
蕭夫人看著她的臉，略有些感慨，“是啊，你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前朝後宮都在傳的事，你在府裡卻不知道的，前面的人為你發了瘋，你在後院，卻仍舊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們都在保護你，所以你不知道，如今皇后因為你被禁足，小澤因為你被皇上發落，內閣學士被革職，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易夫人，不得不說你好福氣啊，這麼多人為你痴狂，時時保護著你……”
佟裳被她冷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脹紅了臉站在那裡。
“皇上對你動了心思，皇后有心阻攔，被皇上事先知道了，所以將她禁足，小澤因為你當庭表明心意，皇上惱羞成怒，將他押下去，事後查辦，我這樣說，你總該明白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