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湖邊上，秦姨娘正帶著奶孃在那邊散步，奶孃手裡抱著小嬰兒，秦姨娘生完第四個孩子才半年多，身材已經恢復如常，仍舊那麼婀娜，腰肢彷彿弱柳拂風一般靈活，也難怪會籠絡得佟世鴻那麼寵她，儘管沒有生下兒子，也依舊給她該有的份例與名分。
裴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若有所思地道：“也不怪她平時耍些小心機，秦姨娘空生得一副好皮囊，卻沒有一個好肚子，連生四胎全是女兒，在別人家倒還好，在咱們家是全無指望的，佟佳沅若不靠自己，將來不管什麼人家，隨便配一個也就是她的命了。”
裴氏開始與她聊知心話，佟裳猛地意識到這一點，便及時剎住了，她可以與裴氏利益互換，卻不想跟她成為同盟。
佟裳轉頭朝學堂裡看了一眼，佟老太太正被兩個兒子並一眾孫子圍著，被人捧得樂呵呵的，連一旁侍候的老媽子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佟裳料著這裡一時半會完不了事，便道：“那邊有個涼亭，大嫂子跟我一道過去坐坐喝杯茶。”
佟裳下樓時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頭頂驕陽，不過才剛跌進五月裡，便有了盛夏的感覺，臨近中午更是酷暑難耐，何況她剛才又在廊上曬了半天，這會只覺口舌生煙。
裴氏跟她來到涼亭，丫鬟在石凳上鋪了棉墊，這處涼亭揹著蔭，河面上的風吹來，頓覺涼快不少。
佟裳喝了口熱茶，方覺緩過勁來，放下茶杯道：“事情辦妥了？”
裴氏笑著道：“正是呢，我找的人過來回我，說餘氏父母聽說是太醫院佟家，當下喜不自禁直稱好親，他們二老是沒什麼意見的，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同意了，姑娘是沒二話的，不過我想著那餘氏不比別人，她在宮裡待過，現如今又在上將軍府侍候，必定是個心裡有主意的，這事如果她不同意，到時候兩家面子上也不好看，於是便又找人悄悄遞話進上將軍府。”
“她同意了？”佟裳問。
裴氏緩緩點頭，笑著道：“她同意也是情理中的事，想想她三十多歲的年紀，一直侍候人必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穩穩當當嫁個人最好，咱們東府大老爺的人品才學她也是有耳聞的，她一進門就是當家主母，膝下又沒有累贅，只撫養元子就好，再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事了。”
佟裳緊繃著的臉色總算舒緩了下來，連日來，總算有一件讓她高興的事，“真是太好了，不過……在婚事敲定之前，我想先見見這個餘氏。”
“你見她？”裴氏有些意外，不過又想著這是佟裳一手撮合的婚事，又是給自己找繼母，她要穩妥些也是應該的，“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大嫂子不用刻意安排，我只需要遠遠看一眼就行。”
“原來你是想看她長得如何？”裴氏松了口氣道：“那裴氏的容貌是沒得說的。”
佟裳見她誤會的，也不跟她多解釋什麼，只是低頭喝著茶，一面想著後續的事情要怎麼辦。
兩人正坐著，有丫鬟過來催請說那邊儀式差不多完了，老夫人讓都過去給師傅見禮。
佟裳與裴氏少不得又過去行禮，行完禮，佟元等就留在那裡繼續上課，老夫人便帶著一干女眷退下了，把地方留給爺們兒自己。
二夫人因在自己的地盤上，便作主邀請大家一起去她那裡喝茶，佟裳嫌熱，加上大家話不投機半句多，便找了個藉口就推掉了，二夫人顯得也沒真心邀請她，聽說她不去，臉上也沒表現出什麼來。
裴氏正在喪期，也藉故身體不舒服不去了，於是二夫人只帶著自己家那幾個女孩子跟老夫人一道過去喝茶。
佟裳跟裴氏在半路分開後，她瞧著天色還早，想到好久沒有見到佟佳柔了，不知她病得怎麼樣了，便順腳拐到她的小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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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自打佟子璉去世後便一直病著，連今天這樣的日子，母女倆都沒有出席，不知病得如何了？
佟裳剛走西院這邊，就感覺到了一片淒冷的氣氛，周姨娘住的地方雖偏一些，可因為從前有老爺的寵愛，加上佟子璉常常過去，就算住得偏也不覺什麼，現在物是人非，這小院便像生了蛛網一般，入目滿是蕭條的顏色。
佟裳以往常聽人說人走茶涼，卻沒想到原來是這樣景況，想想也甚是悲哀。
“有人在嗎？”
大門沒有上鎖，阿綠與佟裳走進院子，卻一個人都沒見著，叫也沒人應聲，阿綠叫了兩聲，回頭看佟裳，“小姐，佳柔小姐是不是出去了？”
“她一個病人能走到哪去，何況府裡是不許小姐出去的，往後院找找，說不定在後院呢。”
佟裳說著，便也跟著一起找起來，主僕兩人繞了半個院子，走到後院時，腳步便頓住了，只見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小身影，正在井臺邊提水，在她腳邊是兩大盆要洗的衣服，如今雖然天氣熱了，可她的雙手仍舊被搓得通紅。
“是佳柔小姐……”
阿綠有些不敢相信。
佟裳沒哼聲，彷彿怕驚著她一般，輕輕叫了她一聲，“佳柔。”
佟佳柔似乎沒想到她會來這裡，瘦得凹進去的臉頰頓時露出兩個小酒窩，“佟裳姐姐，你怎麼來了？”
“怎麼是你在洗衣服，院裡的下人呢？”佟裳儘量壓低了語氣，不讓自己的怒氣外露。
“霜葉出去賣繡品去了，佟裳姐，你瞧我這樣……你快坐。”
她把雙手的在裙子上擦了一把，急忙去扶佟裳坐，又猛地發現在這裡不妥，抬頭苦笑著道：“看我，都糊塗了，怎麼能讓姐姐在這裡坐，走，我們到前院去。”
“你別忙了，我們就在這裡。”佟裳拉著她在那兩個小凳子上坐下，阿綠也沒閒著，趕忙到旁邊的屋子裡找到一支水壺，雖是下人用的，洗洗倒也乾淨，下人房裡有現成的爐子，阿綠便用不壺打了些乾淨的水，坐在爐子邊燒火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