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這會兒看著眼前在她面前哭眼抹淚的主僕，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黯然傷神一會，抽出帕子遞給她道：“妹妹別哭了，有我在一日便有你一日，至於以後……總有法子的。”
佟佳柔聽了這話只是流淚，“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不知怎麼報答才好。”
“佳柔小姐，請喝茶。”阿綠送了熱茶過來，佟裳親自替她斟茶，又勸了一會佟佳柔方才不哭了。
“對了，有一件事我覺得奇怪。”佟佳柔止了淚突然道。
“什麼事？”
“我昨天去給夫人請安的時候，看見東府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在那裡說話，跟夫人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磨了好一會功夫，我在外面等得無聊，聽見他們說起姐姐的名字，就留神聽了一會。”
“秋嬤嬤？”佟裳疑惑，“他們說了什麼？”
佟佳柔搖頭，“我離得遠沒聽得十分清楚，好像是說什麼挪用嫁妝的事，妹妹覺得這件事應該跟姐姐有關，就多嘴跟姐姐說一聲。”
“妹妹有心了。”
“時候不早了，姐姐早些歇著吧，妹妹就不打擾了。”
送走了佟佳柔，佟裳臉上的笑意漸漸湮去，站在門口看著天邊發呆。
阿綠擔憂地看著她道：“小姐，老夫人他們會不會是在打您嫁妝的主意啊。”
佟裳苦笑，“我原以為老夫人她好歹念著大家的體面，在這件事上起碼也會做得像個人樣，沒想到她竟無恥到了這個地步。”
西府裡的銀錢狀況跟東府還是有差距的，加上佟子璉又剛結了婚，所費不少，佟佳儀的嫁妝一時不湊手的情況也有，只是佟裳怎麼想，都想不到他們會打她嫁妝的主意，必竟那些東西原是掌印府送來的。
“小姐，現在怎麼辦？”
佟裳冷哼，“怎麼辦？不過是見招拆招罷，我本想略施小懲揭過去也就算了，必竟是自家姐妹，既然她們逼我，那就怪不得我了。”
從那天後，佟裳一連幾日每天到清平館替大公主診脈，佟佳儀的婚禮也如火如荼地籌辦了起來。
皇后娘娘差人來問過一次大公主的病情，佟裳也只以需要時間診斷為由將人打發回去，皇后娘娘的人雖沒說什麼，可阿綠卻有些擔心起來。
隔天，在去清平館的路上，她忍不住對佟裳道：“小姐，為什麼您每天只來給大公主請脈，卻從不開方子，也不下藥，再這麼下去，皇后娘娘一定覺得是大小姐醫術不好才不敢開方子的，不如您隨便開個什麼溫補的方子下去，先穩住皇后娘娘那邊，再慢慢給大公主診斷，必竟您給大公主看病的事，皇上跟皇后娘娘都抱著厚望，萬一娘娘生起氣來，給您定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就不好了。”
佟裳淡淡笑著道：“阿綠，你覺得皇后娘娘為什麼要我來給大公主治病？”
“還能有什麼，還不是看小姐醫術好唄？”
佟裳搖頭。
阿綠有些疑惑了，“那為什麼？”
“大公主的病纏綿數年，該瞭解的皇后娘娘也都瞭解清楚了，她明知道大公主的病是那種治不好也死不了的病，為何還要一直來問我大公主的病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阿綠被她徹底說懵了，“莫非……皇后娘娘想從您嘴裡套出什麼話來？”
佟裳點頭，很高興她終於不那麼笨了，“只是……皇后娘娘想聽什麼話，我還一直琢磨不透，所以我才沒有說，易掌印曾經說過，宮裡的太醫都是統一口徑的，大公主的病想必也是如此。”
其實佟裳心裡擔心的不止這一點，在來清平館之前，頤嬪娘娘曾萬般阻攔佟裳去給她看病，皇后娘娘卻執意要她來，這其中的原因，她一直不明白，所以，在不瞭解局勢之前，她不能冒然開口。
馬車在清平館門前停了下來，佟裳下了馬車，吩咐阿綠提著藥箱跟著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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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這裡已經很多次了，早已熟門熟路，羽林衛看了牙牌便放她們進去。
佟裳在去聽雨閣路上，看見一頂肩輿匆匆走了過去，隔著偌大一個荷花池，她雖看不清楚，不過仍能看見那轎子上坐的是個男人。
佟裳不禁皺眉，大公主休養的地方是禁地，究竟是什麼男人敢這樣冒然過來，而且從轎子走的路線可以看出，他是常來的，那條路可以直通聽雨閣，連佟裳這樣身份都不敢走那條路，他卻……
佟裳暫且收了心思，來到聽雨閣，夏松明迎出來道：“佟醫女來了，不巧，公主剛才出去了，還您到偏廳等一會喝喝茶再進去不遲。”
佟裳笑著說好，只是眼神卻不著痕跡往裡看了一眼，那絲竹錦簾後面，分明有人影晃動，而且，周圍有大公主身上特有的藥香瀰漫著，說明她人就在裡面。
佟裳心裡明白，卻沒有戳破，聽話地跟著夏松明來到廂房。
“佟醫女喝茶。”
夏松明十分恭謹，大有消磨時光的意思，佟裳也只好跟他閒聊一會，她端了茶杯慢慢刮著碗蓋道：“夏公公侍候公主多久了？”
“自打公主生病以後，寧太妃嫌大公主身邊沒個可用的人，就把奴才撥了過來，如今算來，總也有六年了吧。”
“這麼說……公公原是寧太妃的人？”
當今皇上的生母是慈懿皇太后，在皇上登基之前就已經死了，如今宮裡沒有太后，只有一個寧太妃，一直幽居在甘泉宮，寧太妃原是侍候過太宗皇帝的人，雖不是太后，但皇上念她侍候太宗皇帝有功，準她享有太后之尊。
只是這寧太妃彷彿有意避世一般，遣散了身邊眾人，只留幾個帖身的人侍候，也很久不曾出現在眾人面前了。
提起往事，夏松明臉上露出些許惆悵，默默點了下頭。
兩人正說著話，有小宮女過來道：“公主回來了，請佟醫女過去吧。”
佟裳聽見，連忙收拾了一下到正殿去。
大公主穿著一件明黃宮裝坐在鸞榻上，仍舊懨懨地沒什麼精神，見佟裳行禮，不過說了句平身。
只是佟裳起來的時候看見她眼框紅紅的，似乎才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