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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祖孫相見

一聽這話顧熙和愣住了,隨即他才想起來既然林爸爸也是醫療系統的,他和眼前的這位老人很有可能有什麼淵源,就和老程頭一樣。

“您的孫女也叫林小沐?”顧熙和問道。

“不是也叫,林小沐就是我的孫女。”老人哽咽著說道“韓主任,讓療養區準備床位吧,今天就讓那病人住進去。”

“可是林院長……”之前的領導似乎還有些猶豫。

“沒有什麼可是的,那床位是我要的,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讓他們直接來找我。”林院長說完,又轉向顧熙和“年輕人,你能帶我去見見她們母女嗎?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了。”

顧熙和當下也有點發懵,不過既然人家幫助確定了床位,那無疑就是林小沐的大恩人了,要見一下本人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再說了聽這老人話裡的的意思,似乎還和林小沐的父母關係匪淺。哎呀這醫者仁心不但樂於助人,似乎還有點貴圈真亂的意思,不過他是個外人,也不好評價什麼了。

這院長出動原本身後那幾十個醫生還想跟著的,都被他趕走了,只一個人跟著顧熙和一起去往門診部。顧熙和本身也不太想去,那倒不是嫌麻煩,主要是季小宇到了那裡都成為了圍觀的焦點,他去了那肯定會引起人群堵塞,搞不好會影響人家醫生的正常工作,林媽媽的事情也難免會曝光。

可眼前這位老院長似乎心情非常急切,一刻也等不了了。於是顧熙和只能在電話裡和季小宇確認了他們所在的具體位置之後,帶著老院長一起去看望林家母女。

好在醫院方面得知老院長要來門診部,準備工作馬上就展開了準備工作。院長那邊還在電梯裡呢,這邊的保安就已經到位了,不由分說直接把門診部走廊上的病人家屬都請了出去,如果一定有陪同需要的,也只允許留下一個人陪同,其他那些前來關心照顧的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爺都被請了出去。

在搞清楚了院長就是來看走廊盡頭長椅上的那個病號之後,門診部的領導急切的想要給林媽媽騰出一張床來,否則讓人家病人躺在走廊裡實在太不像樣了。可惜門診裡的床位一個蘿卜一個坑,想要騰個床位還真不知道上哪拔蘿蔔去。而且這個時候林媽媽也陷入了昏迷當中,輕易不能挪動。因此門診部的主任只能讓人在長椅旁邊放上兩盆綠蘿,算是給人家改善了一下周圍環境。

等一群人手忙腳亂的折騰完,顧熙和已經陪著老院長走進了門診部。此時一群病人家屬已經被請出了門診部外面,站在大樓外的空地上,前面還拉了隔離帶,看上去就跟粉絲到活動會場看愛豆的模樣。你還別說,見到顧熙和出現之後還真有不少人掏出手機拍照個不停的。

一見到這個景象,老院長就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怎麼把人家家屬都趕到外面去了?”

門診部的領導趕緊解釋“人太多了,都影響我們醫生的正常工作了。也沒有都請出去,有需要的病號還是留了一名家屬陪同的。”

“這種事情你們應該早就預見到,如果門診不能進來這麼多人就做好規定,按照規定放人;而不是等我來了臨時把人家趕出去,你們這樣做會引起病人家屬不滿的。”

“您說的是,我們欠考慮了。”

老院長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追究這種問題的時候,又叮囑了對方幾句之後,就和顧熙和一起快步的走了進去。別看老爺子滿頭白發滿臉皺紋,走起路來卻是健步如飛,身材也很挺拔,完全沒有佝僂或是老態龍鍾的樣子。

兩人剛剛走進走廊季小宇已經迎了上來,他也知道顧熙和身邊這位老人不是一般人,先跟人家打了招呼,然後低聲對顧熙和說道“我也不知道醫院裡的那些人為什麼要清場,這可不是我要求的。”他知道顧熙和最討厭人家為了他興師動眾,生怕顧熙和怪到他頭上來。

顧熙和點了點頭“我們先去看看林媽媽的情況吧。”

季小宇把兩人引到林媽媽躺著的長椅上,林熹微好不容易盼到了顧熙和,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在她看來只要有顧熙和在,任何問題都會得到解決的。

“熙和,你總算來了。”林熹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和顧熙和一起進來的這位白髮老人,連忙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院長,聽說了林媽媽的情況過來瞭解的。”顧熙和介紹道。

“院長您好,請問您能幫我們找一個床位嗎,多少錢我們都……”林熹微正要說話,卻被顧熙和用眼神制止了。她馬上就意識到人家院長都來了,一個床位還不是小事情麼,這時候開口求人家完全沒有必要,於是趕緊讓到了一邊。

林小沐一聽這位老者是院長,趕緊開口道謝“院長爺爺,謝謝你。”

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卻讓老院長紅了眼眶“好孩子,苦了你們了。”

林小沐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苦,是辛苦您了。”

從說話的角度上來說,林小沐的情商明顯比林熹微的更高。她的母親因為拖欠醫藥費被人佔了床位,可憐巴巴的躺在走廊的長椅上,要是換做一般人,見了院長不是訴苦就是抱怨,更有甚者會哀求人家。這樣做無可厚非,甚至可以說是人之常情,然而這樣的行為,也代表了說話人某種程度上的“自私”。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儘管醫生們都揹著治病救人懸壺濟世的責任,被冠以白衣天使的名號。可說到底醫生也是普通人,也要吃飯養家,醫院也需要盈利來維持運作。這就導致了一個最本質的問題——收錢看病,說白了就是有錢就給你治,沒錢給你治是情分,不治也情有可原。這個說法很殘酷卻是事實,如果每個人都因為沒錢可以不交醫藥費,那醫院怎麼維持下去?醫院倒閉了只會影響更多的病人,到時候有錢都沒地方看病了豈不是更可怕。

所以如果一看到院長就哀求甚至抱怨,那本質上就是一種“我窮我有理”的自私,我沒錢,但是我病了,你醫院就要給我治病,就要給我床位,如果不給就是醫院的不對。這是人的本性,卻是對其他病人的不公平。

林小沐沒有請求,更沒有抱怨,一看到院長她就直接謝謝人家。院長都來了,那不是來幫忙的還能是什麼?所以這個請求大可不必說出口。更何況“謝謝”這兩個字通常發生在別人幫助完自己之後,你還沒幫助呢,我先謝謝了,這樣一來你不幫我都不好意思了。

而最重要的是,林小沐沒有因為母親被趕出來而產生任何負面情緒,更沒有那種“我窮我有理”的自私,見到人家院長親自到來,她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同樣情況下人家隨便給你個床位你就得感恩戴德了,院長親自過來檢視,那就是額外的重視,她非常懂得感恩。

很顯然,林小沐並不知道眼前這位老人和自己的關係,老院長也沒有過多的說些什麼,寵溺的摸了摸小沐滿是汗水的面頰之後,就蹲下身子就去檢視林媽媽的病情。

林熹微本來覺得顧熙和出馬肯定能幫她們搞到床位,沒想到人家連院長都請來了,還以為這是顧熙和面子夠大的原因呢,一時之間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得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有太過親暱的舉動,只能輕輕的碰了一下人家的胳膊“熙和,真有你的。”

一個人的能力怎樣體現出來?不是閒著沒事給你承包個魚塘,買幾件價格不菲的奢侈品。而是在別人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人有效的幫助,錦上添花誰都可以,雪中送炭的才是高人。

此時顧熙和的形象在林熹微的心中又提高了幾分,身高已經跟姚明看齊了。

聽到這話,顧熙和知道林熹微會錯意了,但他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苦笑了一下。

在來得路上,他已經聽老院長簡要的說明了大致情況。

原來這位老院長站的是林小沐的親爺爺,但兩個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面。當年林爸爸報考大學的時候想追尋父親的腳步從醫,當時就已經是業內專家的林院長卻表示反對,因為他覺得當醫生太辛苦了,依靠他的關係讓林爸爸去醫藥廠某個職位,收入高不說還挺清閒。然而林爸爸並沒有聽父親的話,執意要學醫,為了不受到父親的影響甚至選了一個偏遠的醫學院就讀,當時這對父子就產生了一些芥蒂。

醫學專業的本科就要讀八年,而本碩博連讀的林爸爸在學校裡一呆就是十幾年,這十多年他都沒有回家,兩父子的脾氣也出奇的相似,都不肯低頭,於是這段時間林爸爸只是和母親聯絡,一直沒有和林院長見面,哪怕是交了女朋友都沒有告訴家裡。

好不容易等到林爸爸博士畢業了,林院長本想安排自己這個兒子到省城的大醫院裡來工作,卻又一次被林爸爸拒絕了。別人讀了這麼多年書巴不得到大城市裡工作,他倒好,專門往偏遠地方跑,不掙錢不說甚至要貼錢給人家看病,這讓當時的林院長非常的不理解。

就是在那個時候,林爸爸和林媽媽走到了一起。

因為雙方沒有直接的溝通,老院長一直不瞭解林媽媽的情況,聽說是在一個鳥不拉屎的海島上認識的,還是一個當地的老師,就以為林媽媽只是一個民辦教師,從心底有些看不起人家。畢竟他們自己是醫學世家,祖上就算不從醫也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學者,家裡的親戚朋友也都是各方面的專家教授或者社會精英。聽說兒子畢業之後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最低層次的都是鄉鎮企業家的女兒,就連那些老院長都看不上,更別說是個鄉村教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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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有些芥蒂的父子兩關係更僵了,甚至連兩人結婚的事情都沒有通知老院長,這讓老院長是氣憤非常,甚至說出了就當沒有這個兒子這一類的話。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話一語成讖,林爸爸和林媽媽剛有了林小沐不久,林爸爸就倒在了工作崗位上,再也沒有起來。在那之後林媽媽獨自一人撫養這林小沐,眼看著好不容易要盼出頭了,她自己又累垮了。當初林小沐之所以選擇體育院校就讀,並不是因為成績不好,她繼承了父母的高智商,甚至還擁有父母不具備的身體素質天賦。她之所以選擇體育院校,是因為當時林媽媽的身體已經開始出問題了,為了讓媽媽少花一些錢,她主動選擇了學費最低師範院校體育專業。後來是因為成績太好了才被破格報送進入真正的體育院校的。

得知兒子不幸逝世之後,老院長先是痛心疾首了一陣,覺得自己虧待了這個兒子。但又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緒,覺得是那個未曾蒙面的兒媳婦“奪走”了自己的兒子,對於這個鄉村教師出身的兒媳婦有了怨氣,更不願意見自己這個兒媳婦了。

然而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老院長對於自己那個未曾蒙面的孫女也越來越想念。不管自己和兒子這一家有怎樣的芥蒂,那孫女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女啊。這老人家都是隔代親,別人都是兒孫繞膝,閒來沒事就把孫子孫女抱在腿上逗弄。他倒好,明明有孫女卻見都見不著,這讓老院長頗有種晚景悽涼的感覺。

不僅如此,後來他還瞭解到這些年無論是兒子還是兒媳都很爭氣,並不如他所想的是荒廢了人生。兒子在醫學院任教期間堅持站在一線工作,不止教學也親自治病救人,培養出大批優秀醫生的同時還撰寫了大量珍貴的臨床醫學文章,就連他這個老專家都從兒子撰寫的文章中收到了啟發。兒媳也不是什麼普通的鄉村教師,人家的學術論文也國際上頻頻獲獎,是一名名副其實的教授。

得知了這個情況之後老院長更後悔了,多次設法尋找自己這個媳婦和孫女。一打聽才知道,兒媳婦患了癌症,為了治病連家裡的房子都賣了,可以說是居無定所。他曾經多次讓人給兒媳拿錢來,可這個兒媳居然也跟他兒子一樣是個倔脾氣,認為這是老人家的施捨,說什麼要不要他的錢。為此甚至還多次搬家躲著他,最後甚至沒有了訊息。

老院長本來不在濱海市的,聽說兒媳在這裡教書之後,主動申請調來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工作就是為了方便接近這個一別二十多年的兒媳婦。然而造化弄人,他完全沒有想到兒媳和自己的孫女就在自己所在的這家醫院裡,已經窘迫到了連醫藥費都交不起的地步了。

老院長蹲在長椅邊上,看著面前這個面容憔悴的女人,他覺得自己虧欠對方太多太多。一個明明可以在國際上拿獎無數的人,卻願意跑到一個偏遠的海島上去支教;一個可以拿著豐厚工資生活清閒的人,卻走了去往祖國的偏遠地區,累倒在工作崗位上。相比之下,他這位所謂的業界專家在人格和情操上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卑微。

這一瞬間,老人家一直挺拔的後背,佝僂了下來。

孩子,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一家……

“院長爺爺,你怎麼了?”站在一旁的林小沐奇怪的問道。

一聲“爺爺”叫得老院長老淚縱橫,他看著眼前這個雖經歷著生活的種種磨難,卻依然朝氣蓬勃不肯服輸的女孩,淚流滿面。

有這樣的孫女,真好。

老院長一手握著兒媳婦的手,一手拉著小沐,動情的說道“爺爺沒事,爺爺只是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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