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知道自己不是帶兵之才，可放眼望去江東雖大，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承擔這份責任。無數自稱朝廷命官的人，關起門來過著自己的安適生活，對這三城百姓視而不見，他們在乎的不過是自己的官仕之路，至於百姓的生死又與他們何干？
江楠知道，因為自己的無能葬送了多少江東子弟的性命，這個責任太過沉重，甚至讓他無暇顧忌師兄師弟身死之事。被綁在廣場上立柱的江楠垂頭散發，生鐵的枷鎖讓他抬不起頭來。那胸前的道道鞭印撕開了他的衣衫，鮮血從傷口溢位，在這寒冬裡凝結成了紅色的雪。
那年任職時尚且是一群意氣風發的少年，可如今連江東幽鬼司衙門都被焚為灰燼，看著滿屋子的骨灰盒。江楠連哭都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他曾以為鬼使之路便是維護一方黎民，降妖除魔。可現在看來，他連活著的目的都沒搞明白。
“江大人，我問你，你為何要執迷不悟？這世間可還有你珍視之人？”姜簧抓起地上的雪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因為順著馬鞭溢位的血染紅了他這雙手。
“幽鬼司三大鐵律……一，若遇遭妖禍者，必助。三，揮刀向百姓者，必誅。”江楠喘著氣，緩緩道來。
“哦？這麼說，江大人還真是個善人吶……可善人啊……”姜簧說罷又是一鞭抽在了江楠身上，後者嘔出了血。
“可是活不長久的！”姜簧扔掉手中馬鞭，看著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江楠。
“你……你姜簧，你不得好死！”聽聞此話，姜簧卻揚唇一笑，衝上前來扼住他的脖子。
“我姜簧做下這等事情，你當我還奢望善終不成？”姜簧見江楠不願服軟，便準備用佩劍結果了他。可正在這時，那位白衣儒生走出了正殿，站到了姜簧背後。
“喑兒……你不該如此。”聽聞此話原本準備拔劍的手用縮了回去。
“不該？那我問你，我這兩魂一命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向卿，你明明知道……喑兒做這等事情都是為了你……”姜簧看著向萊，後者的眼神卻冷得刺骨。
“可喑兒，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就像個……怪物般。”聽聞怪物二字，姜簧猶如受到打擊般踉蹌了幾步。
“怪物……是麼，原來向卿也同眾人一樣看我……我本以為，你與他人不一樣。只有你知道我真正的樣子，只有你明白我的痛處……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吧。”見姜簧失魂沒落的樣子，向萊心如刀絞，他只是不願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深。
“喑兒……我……”剛開口，姜簧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向卿，你明明知道……若是喑兒若是能與你長相廝守，喑兒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去得。喑兒陰陽不留，雌雄同體，世人眼中，喑兒就是怪物。可那又何妨！我還有你，若我不按她的話做，你這已死之人如何站在我面前！”姜簧拔劍架在江楠脖子上。
“若是為了你，喑兒就是殺千人，殺萬人！喑兒也願做，只是因為……喑兒受夠了這副皮囊，也受夠了世人的唾罵。就不能讓我同你過上閒雲野鶴的生活？還是說向卿自始至終，都是在騙我？”姜簧的話讓向萊無法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明明不願自己喜歡的喑兒一直困在姜簧的身體裡，也想同她白頭到老。可自幼飽讀聖賢書的他，卻無法因為兒女私情讓姜竺喑對無辜的人揮刀相向。
“我從未說過謊話，我只……從未想過你會為我做到如此程度……若是早知如此，我便不會回這陽間。因為……我喜歡的喑兒不是這樣的人。”明明是那麼的想和她長相廝守，明明……就很喜歡那個躲在男兒身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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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卿，你告訴我，你剛剛的話不是當真的……好不好？”姜簧失魂落魄的拽著向萊的衣衫，姜簧的盔甲讓他覺得這雪格外的寒冷，可最冷的不過是向萊的一句話。若是他已經不喜歡自己，那做這麼多又為了何？
突然，大院的門被推開，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報！城外……城外……”小廝上氣不接下氣跪倒在地上。
“怎麼了？你遇到鬼了不成？連話都說不清楚！”聽聞姜簧的斥責，小廝這才稍微鎮定了些。
“家……家主，城外……有一女子包圍了城池。”聽聞此話姜簧揪起小廝直勾勾的盯著他。
“呵，你是在唬我不成？一個女子如何包圍城池！”聽聞此話小廝瑟瑟發抖，哽咽的片刻才緩緩張口：“那女子身邊……有不下萬只狼……您，您還是去看看吧。”聽聞此話，姜簧便鬆開手，騎上了馬準備去城樓。
“向卿，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見……至於別的，我回來再與你慢慢說道。”說罷姜簧便騎著馬奔了出去。見他離開，向萊這才走向已經神志不清的江楠身邊替他松了綁。
“江大人沒事吧？”向萊懂一些醫術，稍做檢查後發現江楠只是皮外傷並無大礙，這才放心了些，讓幾個小廝將他抬進了溫暖的廂房裡。
“咳咳……看來世人所說姜簧之事倒也並非完全作假……”聽了剛剛兩人的對話，江楠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如此說來只要解決了那麼操縱姜氏的幕後推手，便能徹底讓江東重歸平靜。
“還請不要責怪喑兒……若是尋常人遭遇到她這樣坎坷的人生，只怕早就尋了短見。”向萊命人準備了些草藥，開始給江楠治療傷口。
“嘶……如此說來，這江東叛亂是有人故意為之，到底是何人出於何目的，竟能置江東百姓於戰火中。”清涼的草藥被碾成藥泥敷於患處，除了輕微的灼燒感外，還有一股草本的刺痛感。
“那是一個灰袍女子，我和喑兒與她見面時，她不太願意露出自己的臉，只依稀記得世人喚她作秦左使。不知……這件事情對江大人可有用處？”向萊被山賊所擄去，待姜簧趕到之時卻已死在山賊之手，若非是那秦左使用不死咒將自己從奈何橋畔喚回，只怕姜簧也不會被她當做傀儡一般操縱。
“秦左使……難不成是真火教的人？”提起真火教，江楠的頭就大了起來，這個邪教在大宋越壯越大，甚至染指朝廷。前些日子裡有組織妖軍襲擊了東京幽鬼司，震驚天下。這才數月，竟又掀起了江東叛亂，看來真火教著實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