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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自送把柄

卻說溫延棋與毓秀郡主在凌王府做了半日客,傍晚從凌王府出來,因與凌王妃約定過幾日再來,就等幾日後,再次上門,等從凌王府告辭後,不回家,卻拐進了落花巷子裡,此時傅驚鴻已經從宮裡出來了。

商琴跟溫延棋也算是十分熟悉,早先幫著他跟毓秀郡主私相授受,此時也不用避諱,等毓秀郡主出來,就忙迎上去,握著她的手,看見毓秀郡主身姿豐腴,臉色紅潤,笑道:“郡主越發貌美了。”見轎子裡冒出一個臉上紅撲撲的小孩,又驚又喜地問:“猛哥哥也來了?”

猛哥兒還不會說話,勉強能蹣跚走兩步,一張臉跟毓秀郡主生得十分相似,長睫毛大眼睛,俊俏的就像個小姑娘家。

商琴將猛哥兒抱在懷裡,猛哥兒才長牙,牙根癢癢,張嘴向商琴臉上咬去。

毓秀郡主忙用手向猛哥兒屁股上打去,打了兩下,猛哥兒才鬆口,在商琴臉上留下上下兩顆小牙印子。

傅驚鴻忙心疼地去看商琴臉上那口水淋淋的牙印,假裝生氣道:“叫你一聲哥哥,溫大衙內真以為你是情哥哥了?我要是知道誰是你媳婦,就趕著也去咬一口。這才叫有借有還。”

商琴用帕子擦著臉,啐道:“就會胡說。”

猛哥兒嘴裡嗬嗬地叫著,揮舞著手臂,誰也不知道他在興奮什麼。

毓秀郡主玩笑道:“既然要咬,那就趕緊生一個,甭管生幾個女兒,我們猛哥兒都包圓。”

溫延棋怕傅驚鴻、商琴哪一個有些隱疾不利生育,因此不跟著素來粗枝大葉的毓秀郡主說這些兒女親家的玩笑話,看傅驚鴻穿著一身布衣,衣襟掖在腰帶裡,腳上又滿是泥土,就問:“怎做了這打扮?才從戶部回來也不歇一歇。”

傅驚鴻道:“累過頭了,反而睡不著了,難怪反對皇上大肆操練水軍的官老爺那麼多,也不怪他們,確實太費銀子。都十月了,蘿蔔先前忘了拔了,今兒個去拔了藏在地窖裡。”

毓秀郡主道:“又去折騰那些東西。”拉著商琴,看著猛哥兒在商琴懷裡扯她頭上步搖,就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過去,對商琴說:“早先你送的那些樹根子老鷹、虎狼,可還有?在家裡擺了兩日,三思過去一趟,就問也不問地拿走了。”

商琴忙看向傅驚鴻,傅驚鴻說:“後院小樓裡還存著幾個,我叫人拿來。”

溫延棋道:“拿什麼拿,傅二哥,我們過去看。”挨著傅驚鴻低聲道:“今日來,有一樁事要問問你。”

傅驚鴻會意,領著溫延棋、毓秀郡主向三進去,進了那院子,只見十月裡柿子樹上掛著火紅的柿子,地裡的蘿卜纓子依舊翠綠,院牆上絲瓜藤上掛著許多老絲瓜,地裡,沒拔掉的南瓜藤上還開著兩朵結不了果子的空花。

眾人先進了小樓裡,傅驚鴻親自去翻找他先前做的根雕,等找到根雕,就見溫延棋已經將猛哥兒放在了塗了粉漆畫了紅鞍的木馬上,猛哥兒身上還掛著一套的木頭弓箭盾牌。

猛哥兒嘴裡啊啊地喊,興奮地用力地搖晃木馬。

傅驚鴻忙看向商琴,心裡埋怨她沒看好自家東西;商琴此時卻很有興致地跟毓秀郡主一起逗猛哥兒。

溫延棋看著傅驚鴻不住地笑,“竟然藏在箱子裡了。”眼睛一瞄箱子,微微撇嘴,做出瞧不起傅驚鴻小氣的模樣。

傅驚鴻有意對猛哥兒說:“溫大衙內,咱們拔蘿蔔去,不玩這個。”

溫大衙門呀得一聲,忽地一揮木劍,險些砍在傅驚鴻肩膀上。

“好有出息的人,看你這樣就知道你在防著我們訛你的東西,刀劍盾牌我們要了,木馬還給你留著。別心疼了,出來我跟你說正事。”溫延棋看兒子玩的歡,就將他交給毓秀郡主、商琴看著,領著傅驚鴻出來,也拔了根蘿蔔將頭掰掉然後坐在地頭慢慢地用手去剝那層厚厚的紅皮,“你是秀水村的人?”

傅驚鴻笑道:“你怎有空問這個?”

溫延棋將蘿蔔的紅皮剝掉,然後拿了傅驚鴻放在丟在小樓裡的小刀慢慢在脆生生的蘿蔔上雕花,“秀水村,出事了。”

傅驚鴻蹲在地裡拔蘿蔔的手一頓,忙問:“出了什麼事?”

溫延棋道:“死了上百人,逃出去的幾個也不知落到哪裡了,有幾個結伴去蘇州告狀,蘇州知府是我家族裡兄弟的拜把子兄弟,他拿到狀子,因這事事關重大,不敢隱瞞,就一層層遞了上來,又知道我跟你要好,就跟我也說了一聲。據說,是你們兄弟所為。”

傅驚鴻失笑道:“莫名其妙,我們才幾歲就被趕出村子,十幾年不曾回去過。”

溫延棋問:“那你跟村子裡是不是都有仇?”

傅驚鴻說:“實不相瞞,我離開村子的時候才剛剛懂事,振鵬也不比我大多少。村子裡的人聯起手來欺負我們兩個孤兒,奪了我們的屋子、水田、果園子,要說沒仇就是假的。可是要說報仇,你也知道我們如今雖不算出人頭地,但也有些能耐了,誰還會記著那多少年前的舊事?要這些事都一一記得,早晚將自己逼得心胸狹窄,自取滅亡。”

溫延棋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兄弟不會跟那些山野村民一般見識的,幸虧我叮囑蘇州知府一定要秉公辦理。”

“竟然有人阻撓不成?”傅驚鴻想起早先馬家設計要看傅振鵬腰上傷疤的事,自然將這事算在了太子頭上,畢竟新近接觸過秀水村人的就是太子一系的人。

“彷彿有些人‘欲擒故縱’地追殺村民,逼著他們告狀。”

溫延棋手上漸漸綻放出一朵紅心蘿卜花,花瓣晶瑩剔透就似曇花一般神秘誘人。溫大衙門玩膩了木馬,依舊戴著盔甲拿著寶劍,被商琴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來。

溫延棋將手上蘿卜花遞上去,商琴才要稱讚一句巧奪天工,就見溫大衙門牛嚼牡丹地捧著蘿卜花啃,兩口下去,將一片花瓣啃爛,然後後知後覺地被辣得口水淋淋、眼淚嘩嘩。

商琴忙將溫大衙內抱回小樓,嘴裡不哭不哭地哄著他。

溫延棋由著傅驚鴻在心裡去想到底是誰陷害他,嘴上低聲道:“你也算經常在宮裡出沒的人了,請幾位太醫看一看吧,我瞧著琴兒十分喜歡我們家猛哥兒呢,諱疾忌醫要不得,趕緊尋了太醫看看。”

傅驚鴻笑道:“你誤會了,琴兒年紀小,我有意要等她大一些再生。”

溫延棋淺笑道:“你自己心裡有成算就好。”

“……秀水村的事,十有□,跟太子有關。”傅驚鴻低聲說。

溫延棋萬萬想不到太子會做這事,就算一次不和,凌郡王、傅驚鴻也沒跟太子對著幹,雖說太子因商略的話很有些不得皇帝待見,但皇帝也沒有罰他,“證據是沒有的,只有幾個證人證明是你的手下去殺人,還說早先你叫人將你嬸孃、堂弟接走。口說無憑,這官司斷不斷得下來,就看後頭了。叫振鵬還有你家狀元爺爺都別插手這事。”

“雖說口說無憑,但眾口鑠金。”傅驚鴻憂心忡忡,不再拔蘿蔔,只用力地搓著雙手上的泥土,死了那麼多人,不明就裡的人,十有八、九會義憤填膺地把他跟傅振鵬兩個當做兇手。

溫延棋何嘗不知道眾口鑠金的道理,只是眼下除了令人秉公辦理,再沒旁的法子;又看傅驚鴻很有些寵辱不驚模樣,暗歎秀水村村民委實太狠心了一些,傅振鵬、傅驚鴻那般年幼便沒了庇護,能雙雙成才,當真是老天保佑。

“老爺,大太太過來。”碧闌微微蹙著眉頭,領著紅腫著眼睛、花容慘淡的馮茝蘭過來。

“嫂子這是怎麼了?”

馮茝蘭嘴一張,就不停地掉淚,一張臉煞白煞白的,“我讓你們兄弟給坑死了。”

溫延棋識趣地說:“我去看看我家大衙內去。”

傅驚鴻趕緊洗了手,領著馮茝蘭向前面正屋去,“叫娘子過來……”

“別,別叫她來。”馮茝蘭以己度人,琢磨著商琴定然不知道這事,跟著傅驚鴻進了屋子,不顧男女大防地叫人都出去,就開始抽抽噎噎,“你們兄弟到底是什麼人,怎會先有人偷偷摸摸要看老爺的腰,又有老爺要殺光了秀水村的人滅口?你們害死我了,那樣傷天害理的事也能做?”

傅驚鴻忙道:“這話從何說起?嫂子千萬不能把這髒水往自家人身上潑。方才溫公子來說,我才跟他說這事定要秉公辦理,將居心叵測的賊子抓住。”

馮茝蘭咬牙道:“當真不是你們幹的?邸報上都有皇上命蘇州知府一個月內破綻的事。”

傅驚鴻道:“我前頭幾日都在戶部,雖忙得暈頭轉向,但也沒少看邸報,我怎沒看見上頭寫著這事?若有,溫公子做什麼多此一舉來跟我說?”

馮茝蘭頭皮一麻,到了這地步,不敢再有所隱瞞,牙齒打顫地將前頭傅驚鴻不在,傅振鵬也不在的時候有人上門討要銀子、名帖的事說了。

怕什麼來什麼,傅驚鴻忙問:“嫂子將銀子、名帖給了?”

馮茝蘭點了點頭,忽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衝到門邊喊:“快去快去,告訴匯豐錢莊,那五千兩銀子過了十日也不許兌。”

外頭丫頭嚇了一跳,趕緊去傳話。

馮茝蘭心疼五千兩銀子,臉色越發不好。

傅驚鴻忙又問:“嫂子將銀子、名帖給了?”

馮茝蘭說:“名帖給了箇舊年你哥哥寫給上任蘇州知府的,銀子給的匯豐錢莊的銀票,原本說了過了十日才許兌……還叫兩個小廝跟著那人一起去蘇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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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鴻看馮茝蘭慌成一團,忙問:“嫂子那日怎不找琴兒不找商家老太太商議?”

馮茝蘭瞠目結舌道:“我一個婦道人家,遇上這種事,不替你們兄弟遮掩,還替你們張揚不成?”

傅驚鴻道:“名帖雖不對,但有銀票有小廝,誰不認定了是我們賄賂蘇州知府?原本被人栽贓還沒個證據,如今證據就送到人家手上了。”

馮茝蘭聽出傅驚鴻話裡的怨懟,掩面啼哭,“誰叫你們兄弟兩個神叨叨的,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有人要看你哥哥後腰,你們只叫我瞞著不告訴旁人,我哪裡知道

你們是不是隱姓埋名的江洋大盜。”

傅驚鴻見商琴走了進來,忙問:“毓秀郡主他們呢?”

“見咱們家有事走了。”商琴腳下踩著門檻,看馮茝蘭泣不成聲,又看向傅驚鴻。

傅驚鴻說:“你安慰著嫂子,我趕緊叫人尋了振鵬說一聲。”說完,便快步向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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