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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狀元及第

“……父皇,兒臣去跟三哥好好說一說。”凌郡王出聲了。

皇帝點了點頭,“叫靖親王將收著的謝家東西拿出來瞧瞧。”

凌郡王趕緊退出殿外,看見殿外太子面上恭敬地站著,趕緊過去。

太監們識趣地背過身去。

凌郡王忙勸:“哥,父皇並沒有為那謝家的東西怪罪你的意思。原本那箱子裡的東西就不值個什麼,那箱子若還在你手上,便拿出來給父皇。”

太子方才聽了小太監的話,立時後背汗涔涔。金鑾殿上就那麼幾個人,定是他們中的一個出賣了他。凌郡王人也在裡頭,卻不替他分辨,且凌郡王早先在殿上並未站在自己這邊,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衡量再三,咬定道:“老五,我怎會收了謝家的箱子?也不知父皇從哪裡聽到的風聲。”

凌郡王苦勸道:“哥千萬別糊塗,父皇都說了是小兒心性,你將東西拿出來,大家玩笑就罷了。”

太子冷笑道:“無憑無據,你也認定了箱子在我這?當初可是二哥主審,該問他才是。”

靖親王是什麼性子?靖親王雖然也藏了東西,但那些東西都是值錢的,絕對不會是一箱子雜七雜八的文書。

正想著靖親王,就見靖親王急趕著叫人抬了兩箱子來。

靖親王路過凌郡王、太子身邊,先對太子行了君臣之禮,惶恐地請太監傳話,然後將箱子抬了進去。

凌郡王不再稱呼太子為哥,口呼殿下說:“殿下趕緊交出來吧,你看二哥已經將藏下來的東西拿出來了。”心裡對太子的心結一清二楚,不外乎是皇帝將太子當兒子看待的時候,太子非要做臣子。

太子眼睜睜看著靖親王被傳喚進金鑾殿,後背又溼了,他素來謹小慎微,再加上早先有人攻訐他門下之人,更叫他深深地懂得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因此萬萬不敢叫皇上以為他言行有虧。方才太監過去討要,他就悄悄叫人將那箱子裡的東西給燒了,如今哪裡能將實情說出,少不得要死賴到底。咬牙道:“靖親王竟然敢藏下東西!”

凌郡王見跟太子說不通,忙又進了大殿,大殿裡,靖親王抖若篩糠地跪著,商略並幾個老爺領命去翻檢,翻找了半日,果然靖親王收的都是名貴又不顯眼的東西,一張紙片也沒留著。

“回陛下,沒有。”商略十分可惜地說。

知己知彼這話總是不假的,即便外國的東西沒有他們的好,但看過了,心裡有個底,再做什麼都有個成算。如今就如瞎子摸象,想防著外敵來犯,偏又不知道外敵是個什麼模樣。

皇帝終於露出了慍怒,問凌郡王:“太子還沒說?”

凌郡王遲疑道:“……興許,太子當真沒有……”

皇帝冷笑兩聲,將靖親王嚇得臉色發白,虎目從凌郡王身上轉到商略等人身上,“事到如今,幾位還有什麼對策?”

商略、藺老爺等人對視了一眼,商略又跪下說:“恕學生狂妄斗膽直言,比如各色鮮果,年年從產地進獻上來,勞民傷財,累得百姓官員叫苦不迭。因此除非媚上之人,許多兩袖清風的父母官見地方上有什麼新奇的果蔬,是寧可對不住皇上,也不能進獻給皇上的。這鮮果就如海外之物,有人怕送了一個來,皇上又要第二個,因此不敢斗膽送來。說句冒犯的話,宮裡沒有,宮外未必沒有。”

藺老爺等說:“家裡也有些舶來的洋船,才小匣子大小,卻造得十分精細,有道是見微知著,它上面舵頭、風帆樣樣都有,仔細看看,也能略猜到那些海外之國的能耐。”

商略又道:“還有手銃,近年來國泰民安,漸漸不曾被人提起。但據學生已過世的父親說,早些年這些都是常見的東西。天下太平了,只用刀槍就能對付了土匪,那上好的東西就被鎖了起來。”

皇帝閉著眼點頭道:“是了,咱們原本就有的,何必一味去旁人那邊求。叫人開了庫房去找出來。至於民間的那些希望物件,就交給你們收集了來,凡有進獻者,賞。”又見戶部、兵部、工部官員已經等著,便道:“諸位愛卿且去商議我國庫中還有多少銀錢能挪用,多少男兒能被徵召入水軍。”

眾人忙答應了,齊齊跪下恭送皇帝,等皇帝走了,尚且不知商略等人身份的官員便跟他們彼此寒暄,換了姓名。

等出來了,依舊見太子固執地站著以表清白,各自行了君臣之禮,便去了。

靖親王原以為皇帝要責怪他,此時見那些東西皇帝也不要,又叫他抬回去,心裡十分僥倖。

太子看靖親王的箱子依舊抬了回去,知道皇帝這是做給他看,兩條腿微微有些發軟,見凌郡王無奈地看了看他陪站一會子便徑直去了,心恨凌郡王藏奸,又覺君心難測,誰知自己當真交出來,會不會叫皇帝以為他這人貪婪無厭。

太子站了許久,皇帝也不見他,等快關宮門了,才腳步虛晃地向東宮去。一夜裡翻來覆去總是惦記這事,第二日又是休沐日,去太后、皇后跟前請了安,又與皇后說了被“冤枉”的事。

皇后聽了,便勸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靖親王都將贓物拿出來了,皇上也沒揪住不放。”

太子聽了,依舊喊冤:“母後,兒臣當真沒動那東西。兒臣不是沒眼界的人,怎會看上那些?”

皇后也大約猜到皇上要找的那箱子東西不是金銀珠寶,就是一些瑣碎的文書,雖不是太子親生母親,但卻已經將榮辱寄託在太子身上,“聽說是個姓商的說東西在你那的,皇上不知怎麼就信了他了。”

“商略?”太子道。

皇后道:“本宮告訴你這話,不是叫你去挾私報復,不過是想著人多口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總會問出來。他一介平民,卻能進了金鑾殿,可見皇上是十分看重他的,你千萬莫多事。”

“兒臣謹遵母後教誨。”太子恭敬地答道,聽到是商略,就不由地往謝蘊身上想,只覺得有一就有再,商略能出賣謝蘊,便也會出賣他,回了東宮,又聽太子妃說:“那個商家果然了不得了,竟然連我們家的女孩兒也看不上。旁人家的庚帖退回來就罷了,連我們家的也退。”

太子細細去問,太子妃將馬家女兒的身世掩去,只說是庶出的。

太子眼中馬家庶出的女兒配商家也綽綽有餘,聽了便悶聲不言語,半響叫了人來,叮囑道:“殿試那一日,請幾位老大人在商家三個小子身邊多轉一轉。”

果然到了二十一日殿試時,有兩三個監考官員輪流在商闡、商釋、楊文松三人跟前轉悠。

商闡、商釋、楊文松三個傍晚從宮裡出來,就一個個哭喪著臉嘟嚷:“原本都想好怎麼寫了,那虎著臉的大人在我跟前那麼一晃,我又忘了。”

商略忙問:“是只在你們跟前晃,還是別人那邊也有?”

商闡道:“別人那邊也有,但不如在我們跟前晃得多。”

商略早料到自己替傅驚鴻說話會得罪太子,便說:“休再抱怨這個,不過是當官的在跟前晃一晃,就忘了對策。要是做官了,當著皇帝的面,你也忘了不成?”

商闡三人不敢再抱怨,陪著等候音訊的傅驚鴻、傅振鵬二人忙安慰道:“老太爺別急,榜單沒放出來呢,誰知道三位小哥兒答得如何?”

傅驚鴻心裡又比傅振鵬對商略多了許多感激,畢竟那日的情形是他跟商略裡頭要有一個得罪太子的,也說:“爺爺別急,我瞧著皇上很是欣賞你,興許皇上愛屋及烏呢?”

商略捋著鬍子笑著搖頭:“別往我這老臉上貼金了。只是我原以為你也能得個官,怎又沒訊息了?”

傅驚鴻沉吟一番,低聲道:“凌王爺說皇上叫我下月起逢六去宮裡給皇子們講課,我推說肚子裡墨水不多,不肯去。凌王爺說,皇上知道我是貧寒出身,叫我隨便講一講。不拘是什麼,只叫皇子們知道些外頭的事就好。”

商略聞言,笑道:“不想你竟成了皇子老師了,雖不是什麼官,但體面地很。不知你下月初六進宮,要給皇子們講什麼?”

傅驚鴻摩挲著下巴道:“我的意思是講一講秦淮河上恩怨情仇……”

商略笑容僵住,傅振鵬也忙去拉傅驚鴻的手,“這可不是玩笑的,一個不好,你的小命就沒了。”

傅驚鴻見商略、傅振鵬慌成這樣,忙說:“玩笑而已,不能當真。”

商略、傅振鵬這才和緩了臉色,商略再三叮囑傅驚鴻一些話,又早備下筵席,請傅振鵬、傅驚鴻留下吃酒。過了兩日,封家悄悄來說有人逼著他們家退親,商家唯恐封家為難,特意點明如今親事還未張揚出去,若要退,也沒什麼妨礙。封家聽了,叫人感謝了商家幾次,到底將才做成的親事退了。

等到金榜放出那日,商略早早地領著傅驚鴻去看榜,很有自知之明地避開一甲二甲,直接向三甲邊上擠上去看,等見三甲並沒有商闡三人的名字,又叫人護著別擠到商略,自己去二甲上看,依舊沒看到。

忽地兩個報喜的喊:“快讓開,別擠到狀元老爺了!”

眾人聽說探花也在,忙紛紛看去,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被推了出來,那少年喊“我姓商,可不是狀元郎!”眾人忙又向周遭看去。

商略捋著鬍子,嘆道:“竟然也是個姓商的,真是同姓不同命。”不等他感慨完,就見傅振鵬、溫延棋領著兩個報喜的來,不由分說,先將大紅花給商略綁在胸口,然後扶著他上馬遊街。

商略嚇了一跳,此時圍在榜前的人忙讓開,他眯著眼一看,果然一甲頭一名就是自己的名字,一時間險些昏厥過去,萬幸被傅驚鴻等人用手扶住了。

溫延棋低聲在商略耳邊道:“皇上說了,您老人家為他得罪了太子,要不給你個狀元噹噹,哪一日您老人家出了事,就是他這當皇帝的思慮不周、辜負賢士信賴了。”

商略身為一個庶民,對那九五之尊有敬仰畏懼,卻談不上忠誠,此時聽溫延棋說出這貼心的話,立時感動得痛哭流涕,伏在馬背上不住地拱手叩謝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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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個老頭,哪裡是狀元郎,分明是狀元爺爺。”等著看狀元郎的人失望地搖頭。

傅驚鴻眼瞅著商略春風得意地遊了半個京城,將一干士子羨慕得半死,不覺心裡也慷慨激昂,心想商略一把年紀,又是那麼個出身,尚且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自己還年輕,不過是兩次不能做官罷了,急個什麼?原本心裡算計著皇帝駕崩後叫凌郡王登基才好,此時不由地在心裡盼著皇帝長命百歲,連連讚歎皇帝的御人之術。因又怕累著商略這老狀元,趕緊叫他下馬換了轎子回家去。

商家裡人人笑容滿面,商闡幾兄弟雖落了第,但家裡能出狀元總是好事,於是忙著招呼過來道喜的親朋。

直到二更天,才將外人都送走,傅振鵬、傅驚鴻已經跟商家算是一家子骨肉,於是便連帶著馮茝蘭、商琴兩個也在這邊幫忙,並未回去。

家宴上,因商略的年紀,自然要說到六十歲才遇到周文王、八十歲才做了宰相的姜太公。

商琴知道傅驚鴻心裡羨慕商略,便說:“人家姜太公八十歲才做宰相,算算年紀,爺爺八十歲也能做宰相。至於振鵬哥哥、驚鴻哥哥,想來四十歲就夠了。”

傅驚鴻笑道:“幸虧你沒說叫我學了姜太公釣魚去。”一雙眼睛灼熱地隔著桌子向商琴看去。

商琴呶了呶嘴,便不理他,冷不丁地瞧見馮茝蘭幽幽地看她,不由地一哆嗦,心想自己哪裡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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