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科舉，第三名探花，杜寬。”高臺之上。一藍袍裹身的方臉老者口中宣讀。下方人海如潮，曲一凡與方浩站在一起，身邊是羅天、苦極真人，以及清早才歸來的天魁老祖。
莫不言和暮雪在一邊，與這裡人格格不入。
“想不到此次選拔還真像那麼回事。”羅天含笑。周圍也在議論此事。
曲一凡點頭，恍惚中還真有點那麼種金榜題名的感覺。只是他對自己昨日的答卷實在沒底，“不知審閱我考卷的考官看到後會怎麼想？”
劍走偏鋒，要麼一鳴驚人，要麼死無葬身之地。自己此舉，也是有些冒險了。
臺上老者還在宣讀“杜寬之卷，劍走偏鋒，不按常理。”
臺下霎時靜了下來。此地是海天廣場，也是海天島最大的碼頭。周圍人數不可以千萬計。
“哦？”曲一凡心中一動，想不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不走那考卷上的一二三，“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答案？”
“投降。”老者手中握著一張考卷。口中只是兩個字。臺下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都還在等著老者說出接下來的話。
“杜寬的答案就是投降。”老者又重複了一遍，臉上面無表情，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此言，將會給臺下之人造成多麼大的震動。
安靜少頃，所有人就如被掐住脖子一般，憋了一口氣。轟然爆發，譁然聲一時竟有了翻雲覆雨的氣勢。
“怎麼可能？投降？開什麼玩笑？”“這樣也行？”“這什麼大比不會是玩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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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臺下的噓聲、質疑聲，臺上老者卻依舊是不為所動。眼皮一抬，也或許他是一早就預料到，當這個結果宣佈後，會在全場造成怎樣一番動盪？
曲一凡面色古怪，他的第一反應和其他人差不多。昨日科考時，他便已列出個其一、其二，至於其三，不是沒有這第三個可能而是除了攻與守，這第三個選擇就是降。
但這只是有這麼一種可能，不說海盟，哪個將領手下希望有輕降之兵。這不等於逃兵麼？可現而今這種做法，非但沒有被放在反面，反而成為了此次筆試的探花。簡直可笑荒謬至極。
“投降此乃戰場大不韙，這叫杜寬的。行徑與逃兵叛賊有何區別？”“簡直荒唐，這投降尚且是第三名，那第一第二是不是還要反過來助紂為虐，將屠刀舉向自己人？”……
一時間，群情激憤，反正法不責眾。眾人都自持有理。海盟就是再喪心病狂，那也不可能將他們怎麼樣。
“肅靜。”臺上老者開口。曲一凡就知還有下文，否則投降都可以列出來表彰的話。日後這股風氣怕是都要傳到戰場上。
“杜寬之法另闢蹊徑，雖投降有所不妥。可也能暫時保全島上居民，以及避免大量戰士傷亡。”
老者一番話，下方眾人又忍不住竊竊私語，“降都降了，還這般振振有詞。”“是啊，難不成是假降？”……
“此法不拘小節，雖有損名節。但拖延了時間，也儲存了實力，待得援軍到來，裡應外合，不時立下大功。”老者話落。臺下一陣沉默。
眾人都若有所思。
“投
降固然可以暫時保全，那萬一假戲真做，或者被俘虜後種下禁制，那豈不是與真叛逃別無二致？”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者點點頭，“你說的不無可能，但諸位別忘了我們的敵人是誰？即使真的投降，又能夠有好結果嗎？”
“而且這只是對於謀士素質的一場考核，真正的戰場瞬息萬變，還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定論。”老者這麼一說，所有人也都瞭然。
投降雖算不得光彩，也是所有人都能夠想到的。但那名叫杜寬之人感說出來，已經說明其有兩分膽識，且不拘於條條框框。
“如此，若此人斟上戰場，說不定當真能有什麼意料之外的點子。”人們如實想，倒也覺得是個人才。雖依舊有人心裡不服，可至少面子上還是認可了。
“看樣子此次考試的目的只在於洞察考生心思，究竟是主攻還是主守，對於具體的戰機把控倒是沒那般多要求。”羅天含笑。
“不知一凡兄的答卷又是如何，我想應該挺出人意外吧。”
對於羅天猜測，曲一凡到真有些驚訝。不過自己的任性之舉，是否能得到主考官認可，那都是兩說的事情。
“唉，做都做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那是我的答案，再來一次也依舊是這樣。”想事如此想，可萬一這第一輪筆試都過不了，那可真就尷尬了。
曲一凡面色陰晴不定，“此次考核，海盟也沒羅列個具體規則出來。這第一輪就不知道要淘汰多少人。”以海盟精益求精的態度，多半又是如天魁島那般，吹毛求疵，只選最精銳的人才出來。
“杜寬，你上來吧。”在大多人羨慕的目光中，一個中年漢子走上臺。向著老者一施禮。接過自己考卷，站在了老者一旁。
高臺之上，老者掃視一眼，手中又多出一份考卷。“第二名榜眼。”
語氣一頓，所有人屏住呼吸。“莫不言。”
這次，倒是沒多少人覺得意外。僅是莫不言莫家少主這個身份，就是多少人八輩子都羨慕不來的。現在考個好成績，無非也就是錦上添花。
只是大家都很好奇，這位莫家少主的觀點是什麼。
斜眼看了眼一旁的二人，曲一凡撇了撇嘴，這莫家少主估計除了他眼裡的女子外，就再容不下他人，“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啊。”
尋著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老者聲若洪鍾，灌注修為傳導入在場千萬人耳中。“莫不言主張防守。”
接著，老者便開始朗朗宣讀起來。真是好一篇錦繡文章，字裡行間無一不是至高的防守之道，先是與對方一番口舌拖延時間，然後收縮防線，藉助護島大陣與敵人殊死搏鬥，是在打不過，就假投降。總之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成套的方案還不只一個。
“不愧是莫家少主，這眼界，絕非我等這些凡夫俗子可比。”“是啊，雖然一些方法有些猥瑣，可也是切實有效的。”“將島上雌獸都聚集起來，去勾引那些海族，這招有用嗎？”……
“估計他不知這考試只是測試心性，竟把這般多方案都羅列出來了。”曲一凡面上透著古怪。或者這位莫家少主和自己一樣，有時候有點情不自禁，“唉，莫不
言。真不知道起著名字的人，是要他不要不說話，還是不要說話了。”
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曲一凡深知莫不言此人沉默寡言。或許是憋在心裡的話太多了，有時候閘門移開就關不上。從某些方面看，此人還是與自己有那麼點點相似之處。
“唉~可惜了，若我沒在他身上留下心理陰影，說不定我們還能成為摯友。”心中惋惜。
不過曲一凡也知道了郝聰明，給莫不言起的那個小烏龜的雅號是從何而來。閱卷如閱人，這也是此次考核的目的。莫不言文採斐然的一張答卷，已經充分證明了其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同時外表無比之光纖，內心無比之陰暗。
臺上的老者養氣功夫倒是頗好，即便是後面讀到莫不言給海獸下春藥，讓敵人自相殘殺這等下三濫手段時，那也是面不改色。
“好殘暴。”臺下的聲音不覺漸漸小了下來。不忍去聯想那一幅幅慘不忍睹的畫面。
“好了，莫不言心思縝密，防守起來固若金湯，百密無有一疏。當得起此榜眼之名，應該無人有異議吧。”臺下人連忙點頭。
“那好，莫不言你上來，站到杜寬身邊。”
“去吧夫君，雪兒在這看著你。”將莫不言輕輕推開，暮雪柔情蜜意。
“雪兒，等我。”帶著愛人痴纏的注視，莫不言一步三回頭地走上高臺。
“年輕人啊。”天魁老祖搖頭，看了眼方浩，深怕這老實孩子也跟著學壞了。
“我算是明白莫家那位為何硬要阻攔他們在一起了。”羅天一嘆。苦極真人點頭。
曲一凡也同樣深以為是，“美人香，英雄冢。搞不好這位莫家第一天才就要毀在這女人手上了。”女人啊，紅粉骷髏，自己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下面是第一名狀元。”
臺下所有人再次屏吸，探花和榜眼都如此奇葩。眾人都凝神聽著，這排名第一的狀元郎又是何其一番驚天動地。
誰知臺上老者在拿出一張考卷後卻是沒有如前兩次那般宣讀。轉而手掌一翻，考卷正面向外，呈現在了所有人眼前。
凌厲的氣息夾帶著無邊殺意，以及一種必將敵人碎屍萬段的狠厲。白色的宣紙上，只有如劍般的筆直一筆。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更不是什麼錦繡華章。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筆，可就是這一筆，卻比千言萬語都要來得有說服力。
沉默良久，在場才有了嘶嘶倒吸冷氣的聲音。看到這張考卷的一刻，人群中的曲一凡松了口氣，“還好。”
感受到身邊幾人射來的目光，“在下拙作，讓三位道友見笑了。”
“果然，也只有一凡兄你才有如此神來之筆。”羅天悵然。
“的確是神來之筆，相隔如此距離，我竟都能感受到這一筆的鋒利。”天魁老祖深深一眼，身旁方浩一臉崇拜。
暮雪投來複雜的目光，卻是沒有說什麼。苦極真人含笑點頭，同樣沒有多言。。
宣紙上沒有任何文字，臺下之人也不能給予任何評價。因這只是一種感覺，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鋒銳感覺。看到這一筆，人們就好似看到一柄劍，看到屍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