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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鋒初露

先秦稷下, 漢末許昌, 百家雲集相爭鳴,不任職而論國事。

這是文化史上的奇觀, 在千年之後都被讀書人所嚮往的理想大學。而拉開這一盛景的標誌性人物, 卻既不出自繁盛的儒家, 也不是曹學浸養出的子弟。在他同時代的人看來,他只是學宮路上拿著歪門邪說賣弄的狂生之一, 或者說,是個瘋子。

鄭輟, 字當止。冀州人, 少時隨家人遷往徐州。鄭氏本就小有資財, 後又託庇於陳氏、糜氏等大族, 販售米糧柴炭, 日漸富裕,得以供養子孫治學。

鄭輟的兄弟都學《五經》, 每日誦讀不止,其中也有因才思敏捷在徐州小有名氣的。可鄭輟呢?一開啟儒家經典就“昏昏然”,與師長應答的時候就“茫茫然”,實在看不出是個讀書的料。

鄭輟成年後, 父親讓他跟著經商, 第一次做生意就被人騙走了一石豆, 像這樣的事情在之後十幾年裡不斷發生。乃至於家中晚輩都以鄭輟為蠢笨。

鄭輟嚮往法家的學說,但一直沒有得到學習的機會。直到三十歲那年,他走商到青州東萊, 偶然間得到一本完整的《韓非子》,頓時如獲至寶。從此他就連在外奔波,露宿荒野的時候,都不忘藉著火光讀書。如此又過了七、八年,鄭輟已經是“韓非思想”的專家了。

但父親仍舊不看好鄭輟,說:“我縱觀歷史,以法顯能的人,無一不是聰明絕倫之輩,反倒是儒、道,守拙也有成為名士的。你的智慧連《論語》都駕馭不了,又怎麼可能靠法家的權術出人頭地呢?”

鄭輟痴心不改,一邊四處行商,一邊試圖與人討論他的所學,但遭人奚落的時候多,受到禮遇的時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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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天下大亂,先有黃巾、後有董卓,袁氏兄弟南北對峙,大小諸侯紛紛自立。鄭輟在家中躲了兩年,聽說曹生在許縣設立學宮重開百家,就讓妻子烙了五十張粗麥餅,用麻布卷了,又提一小罐豆醬,就靠著這點口糧偷跑到了許縣。

因他能默寫全本的《韓非子》,很順利地透過了學宮第四等的學子測,有稀粥雜糧餬口,有片瓦遮身。只是要再往上考,考入學宮宿舍,或者是更進一步當先生,那可就為難鄭輟的智商了。

哪怕是在法家的小團體中,他也不是個受歡迎的。反應慢,脾氣倔,沒師承,想法還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會有朋友啊?也就是在學宮路上坐冷板凳的命。

所以當鄭輟得知自己能夠上鹿鳴臺講學,且還是端午這樣的大日子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震傻了。“鹿……鹿鳴臺可是曹子為先帝講學的地方……”鄭輟講話都磕巴了,“真……真是抽籤啊……我……我我我……”

“就是抽籤抽中了你,你小子走運了。”前來報信的學子一拳錘在鄭輟背上,“到了鹿鳴臺上,可別再講什麼‘生子傷國’了,否則丟了咱們法家的臉,小心我揍你。”

然而鄭輟是誰啊?鄭輟可是出了名的榆木腦瓜,等真到了那個場合,被上萬雙眼睛盯著,他一抹汗,張口就是在學宮路上說了上百遍的開頭:

“韓非子曰:‘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實足食也;婦人不織,禽獸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有餘,故民不爭。是以厚賞不行,重罰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是以人民眾而貨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故民爭,雖倍賞累罰而不免於亂。’”(注【1】)

背完了這一段書,鄭輟才長出一口氣,大腿不抖了,說話也順溜了。跪坐在厚重樸實的高臺上,俯視學宮廣場上烏壓壓的人群,鄭輟心裡升起一股豪情,這是他第一次能夠讓這麼多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雖然才疏學淺,但相信韓子的學說。以我行走各地多年的觀點來看,國家由盛轉衰,以至於天下動盪的原因,是在於人口繁殖過多。”

“嗡”一聲,人群就炸了。當即有人認出他來,在臺下喊道:“鄭生,又是你那套‘生子禍國’的歪論嗎?早就聞名已久。今日我等便要駁倒你!”

大約是進入端午後氣溫就升高了,鄭輟背上全是涔涔的冷汗。但他的脾氣已經被這座城市的氛圍養起來了,沒有在老家時那般怯懦了。於是他繼續開口說道:“假使章帝時有一老農,擁百畝土地,能夠過得富足。經過幾代繁衍,到了桓帝時,老農已作古,留下五十個曾孫,每人只能分兩畝土地,要怎麼養活家人呢?所以才有人餓死,有人當流民,甚至於聚為黃巾亂賊,為禍一方。”

曹鑠、曹丕和孫權三個小公子,屬於教育特權人士,在鹿鳴臺附屬建築裡佔據了一個不到10平米的小亭子,有簾子有几案有香爐,算是個高階包廂,不用跟寒門子弟一起在廣場上曬太陽。

此時曹鑠正刷刷刷地記筆記,而曹丕則大拉拉地盤腿坐著,小嘴裡葡萄嚼個不停。“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曹丕一手託腮,“我們家的兄弟姊妹太多了,將來家產不好分。”

曹鑠直接一核桃砸曹丕腦門上。曹丕還沒有蓄髮,光腦殼挨了這一下竟然啥事沒有。他倒是扁扁嘴,做了一個要哭的起手式,然而環顧四周——一個冷漠無情的曹鑠,一個幸災樂禍的孫權,好吧,收眼淚。大兄不在真的是委屈死阿丕寶寶了。

而此時高臺之上,彷彿被打了雞血似的鄭輟還在慷慨激昂地繼續他的演講:

“——且不止是農夫之家為多子所困,官宦之家亦然。父親一人的餘蔭,要恩澤十幾個兄弟,這怎麼可能呢?所以免不了有旁支子弟走歪門邪道,靠阿諛奉承、蠅營狗苟、欺壓鄉鄰來維持父親在世時的優渥生活。

“農夫比田多,多出來的就成了流民;紈絝比官位多,就會擠壓賢人的位置。假使每家每代所生不超過兩個兒子,又何至於到了今天的地步呢?!”

“簡直是一派胡言!”臺下的學子們還沒有開始駁斥,就聽見一聲怒吼伴隨著兵刃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所有人扭頭望去,只見學宮大門外站著個身高八尺的武將,手握一根沉重的長矛,矛身敲在青石地面上,竟使得三尺見方的巨大石面龜裂開來。

正是在潁川郡任校尉的張飛,張翼德。

“要是每家只生兩個兒子,那我等都不用活了。”張飛朝著鄭輟怒目而視,“今早大兄就收到密告,有人在學宮妖言惑眾,該當死罪。果真遇上你個妖人,衛士何在,還不隨我上前誅殺此賊?”說罷,就帶著人要往學宮裡闖。

“住手!”已經頭髮花白的蔡邕一個箭步擋在大門口,“稷下兩百年,沒有下獄的先生;太學四百年,沒有斷首的學子。許縣學宮因太學,望稷下,自仲華公開壇講課以來,還沒有那支部隊敢持兵刃跨過此門。老夫忝為學宮祭酒,就不能使文人傲骨折斷在此!你想要在學宮中殺人,就先從老夫屍身上跨過去!”

張飛對待鄭輟不屑一顧,但蔡邕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儒,他還是很尊敬的。經蔡邕這麼一說,連忙後退兩步,讓兵器離蔡邕遠一些。但張飛心裡是不服的,瞪大眼嚷嚷,神情還頗有幾分委屈:“蔡太傅,那你就任由他妖言惑眾啊?曹公正月才下令鼓勵治下百姓多生子嗣,這大軍一走就打臉,不合適吧。”

“鄭生所言,再不合適,也該由學宮士子駁倒。不然以後大家用兵刃定道理就成了,還要學問做什麼呢?”蔡邕義正言辭地說。

方才被鐵甲兵嚇到的學生們這才紛紛回神,站到蔡邕身後。

“蔡公所言甚是,這是我們學宮內部的事,還不勞將軍費心。”

“張將軍,鄭某狂生罷了,且看我讓他羞愧而逃。”

……

眼看著場面被控制住了,激動的曹丕也跳回到坐具上。“蔡邕那老兒迂腐歸迂腐,但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的。”他往嘴裡丟了一顆碩大的紫葡萄,“這張將軍是誰人的部下?敢在二叔的學宮撒野?”

曹鑠和孫權對視一眼,紛紛眯起眼。都是權貴家的孩子,本能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以他們兩個的年紀閱歷,還沒能憑蛛絲馬跡看清重重迷障。曹鑠將兩顆核桃捏得死緊,手指關節白了紅,紅了白。

要不要告訴二叔呢?可是二叔在潛心鑽研虜瘡的解藥。

就在三個少年猶豫的當口,廣場上的局勢再生變化——潁川太守劉備出現了。“備替曹公駐守潁川,便不敢翫忽懈怠。”中年男子語氣陳懇,謙謙有禮,讓人平白生出幾分好感來,“此人趁曹公出兵之際擾亂後方,有奸細的嫌疑,備不敢輕易放過。”

蔡邕眉頭皺起,嘴角下拉:“學宮——”

“學宮是先帝的寢宮,備自然不敢持兵擅闖。”

這話說得奇怪,劉協墓道都封死了,還提寢宮作什麼?但蔡邕來不及去細想,他只求劉備不闖進來殺人。蔡邕後退一步:“劉太守能明理,自然是最好的。”

劉備長揖一禮:“此人來歷不明,著實可疑。且先讓諸生與他辯過一場,只散場後,還是要將人抓捕起來,等待曹公歸來發落。若是讓他跑了,藉著學宮的名義去別處宣講些‘生子禍國’的謬論,你我都擔待不起。”

他將曹操搬出來,又往學宮頭上扔了一口大鍋,一下子把學子們給懵了。當即就有人打退堂鼓,小聲嘀咕:“等散場,人出了學宮,就與我們沒干係了吧。他與我又不沾親帶故。”

蔡邕也是猶豫不決,眼看就要答應劉備了。

鄭輟急了:“蔡太傅,我是誠心在許縣求學,可不是什麼奸細啊!我祖籍冀州鉅鹿,如今家人都住在徐州小沛,我在家中行四,人稱鄭丁童,一查便知。”

蔡邕:“這……”

劉備冷笑:“又是冀州,又是徐州,還真得好好盤查一番了。”

鄭輟差點從鹿鳴臺上滾下來,拍著臺階哀嚎:“還請蔡公救我。自我來許縣,您所講授的大課共計七次十四個時辰,我一次都不曾拉下。也算您半個學生了。”

這局面,正著似乎有理,反著似乎也有理。一時間廣場上幾乎被“嗡嗡”的討論聲淹沒了。說什麼的都有。出乎意料的是,法家學子支援抓人的多,幾乎與儒家不相上下,反倒是墨家和外來學子是極力想保人的。

蔡邕:……你們讓老夫靜靜。

曹鑠、曹丕、孫權三個已經完全粘在欄杆上了,也顧不得形象,只想將局面看得更清晰一些。曹丕小聲嘟囔:“這誰啊?絕地翻盤,好生厲害。”

孫權垂眼:“幽州劉玄德,這幾個月名聲突然響亮了起來,都說是個英雄。”

曹鑠急得直跺腳:“這不成,蔡邕完全被人牽著鼻子走。學宮門口的士兵還沒撤呢,刀架脖子上的談判,有什麼可談的?二叔,對了,我得找二叔……”他目光亂飄,飄過亂糟糟的人群,飄過華美大氣的建築群,飄過整齊肅穆的百家石碑,然後,他突然看到了那個彷如定海神針一般的身影。

“二叔!”曹鑠情不自禁地高呼一聲。

就像是一個口令,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拉到了學宮的東角門上。曹生帶著黑衣的護衛隊,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燥熱的空氣觸碰到她身周半米就自動沉靜下來。她消瘦了,洗得發白的青袍披在身上有些空蕩,但眼睛越發深邃,不怒自威。

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一秒,然後化作一聲整齊的山呼海嘯般的問禮:“問曹師安。”

作者有話要說:  注【1】:語出《韓非子·五蠹》。大意是:古時候男子不耕種,採集果實就夠吃了;婦女不織布,動物皮毛就夠穿了。是因為人口少資源富裕,所以生存鬥爭不激烈。如今大家都生得多,五個兒子二十五個孫子,資源有限,拼命幹活還養不活這麼多人,所以人民之間互相爭鬥無法平息。

我不服,我就是要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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