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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許昌路

夫秋, 刑官也。

對於兗州的許多人來說, 這一年的秋天不是一個好季節。曹操率大軍巡視全境,雖然帶來了賑濟的糧食, 但同時也帶來了武力鎮壓。

上到聚嘯山林的山賊土匪, 下到張村李村爭奪水源的械鬥, 都在絕對的武力威懾下被一一擺平。曹軍控制了以大野澤和大河為中心的兗州水網,召集流民疏通河道修建水渠, 以此換取口糧。

修水渠是個大工程,富裕人家也不能閒著。商戶要幫忙運糧;寒門要出刀筆小吏。就連陳氏家族, 都將沿河的一千畝良田賤賣給了曹操, 才壓下了旁支子弟買菜人的醜事。

陳宮羞愧欲死, 就差沒提劍殺人了。“家門不幸!我陳家又不是吃不上飯的人家, 畜生!畜生!”他雖然脾氣暴躁點, 但是個真有操守的,躲在帳篷裡幾天不肯見人, 還是到陳留又攤上大事,才沉著臉跑出來。

陳留,兗州大郡,名士聚集。

其中有個叫邊讓的, 詩賦周易樣樣精通, 還曾經受過大將軍何進的禮遇。要不是何進早早被袁紹坑死了, 估計邊讓還能進中央當九卿。

從小到大順風順水,邊讓長成了個狂士。邊家沒有水路要地的農田,本來曹操要整人也整不到他頭上。但誰叫邊讓是個狂士呢?不罵罵閹黨後人怎麼體現他是個狂士?

“曹阿瞞閹宦之後, 強買強賣,小人嘴臉!”邊讓擋在他的世家朋友們跟前,“以你的門第,也配和我們說話嗎?”

旁邊請曹操進城宴飲的世家家主們欲哭無淚。

而曹操本人,都快被氣笑了。揮揮手,自有典韋、曹仁等人一擁而上,將邊讓連同朋友們都綁了,直接壓入軍中。

邊讓被綁住了雙手的時候還要繼續破口大罵,直到嘴裡被塞了東西,世界才清淨了。

“使不得呀,使不得呀。”白髮蒼蒼的邊家家主想撲上來抓曹操的手,但又不敢,“不是老夫要偏袒家中子弟,但邊讓好歹是名士,曹府君若要處置他,恐怕兗州士人就要人人自危了。”

“老大人快請起。”曹操抬手虛扶了一把,等場面上的騷動停息了,才環顧四周,“我曹操是宦官之後,這本是事實,你們罵了也就罵了,我只當是耳旁風。但如今旱災未退,百姓易子而食,四周諸侯虎視眈眈,兗州危急存亡的緊要關頭,救災練兵乃第一大事!誰有功夫去跟你們掰扯出身名望之類的陳年舊故?”

曹操找了塊城門口的石頭踩上去,居高臨下,大聲道:“當初你們請我入主兗州,不就是看我能夠保一方太平嗎?今日我曹某人話就放這裡了,大家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同心協力將眼前的災禍度了則皆大歡喜;若有人裝瘋賣傻,跟我玩聲東擊西的那一套,那——兗州百姓得不了好,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他一番話說下來,大義凜然氣勢逼人。任陳留大族有再多的小心思,明面上也無法拒絕。

“諾諾。正是應該共度時艱。”家主們紛紛點頭,非常熟練地開始提議捐糧。三千石,五千石,因家中子弟剛剛被抓進去了,這次開出的價碼可以說是格外有誠意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左右各地諸侯找到世家頭上,都是要求捐糧。世家心裡也苦啊,感覺自己就是被割毛的肥羊。

無奈曹操不按套路出牌啊。只見曹阿瞞“呵呵”笑了兩聲:“自我入兗州,得了諸位不少接濟。想必諸位也腹誹我許久了。我也覺得不能這樣長久下去。我,要擔心怎麼還人情,你們家的小子女眷犯法還得網開一面;你們,見我上門就愁眉苦臉的,彷彿見了破財瘟神。”

這話說得誅心了,但偏偏這就是各地諸侯和世家之間的相處方式。

話說明白到了這種地步,由不得陳宮不出面。他本來就是兗州世家和曹營之間的聯絡人。

“主公意欲何為啊?”

“交稅吧。”

短短三個字彷彿在油鍋中滴入冰水,炸得人膽戰心驚。幾乎所有人心裡都覺得曹操在痴人說夢。世家大族明面上也是交稅的,我說我家只有五畝田五口人,交的也就指甲縫大小的稅。但事實上,每家有多少田,只怕家主自己都算不清。

曹操這裡說的“交稅”,就是指將所有的稅給交齊了。真交齊,那可就肉痛了。但眼下恐怕是不得不將一些隱田隱戶吐出來報官府備案。關鍵是:吐多少。

“我不多要。”曹操像是沒看見家主們亂飄的眼神,自顧自地說,“我同胞兄弟在威海的果園,十稅一。夏侯惇、夏侯淵,在平原郡的農莊,也是十稅一。我與諸位約定,田畝十稅一,人頭稅和雜捐免除。往後若有借糧,我打欠條,十年內奉還。文若、仲德。”

早就準備好了的荀彧和程昱應聲而出,將一份份文書分發到各家家主手上。每家多少田地,肥沃程度如何,種植了什麼作物,最後合計該交多少稅,荒年如何,豐年如何,每一筆都明明白白的。

別說家族出面辦置的隱田隱戶了,連各家小妾私底下購置的田產都被查出來了,看得人膽戰心驚。

最後的最後,是一份《臨時稅法》,白紙黑字,貼在城門口。相比粗略的口頭說法,紙上的就詳細多了。誰收稅,什麼日期收稅,印信為何物,桑麻怎麼收,穀粒怎麼收,馬草怎麼收,測量用的工具是什麼標準,若有稅收官吏貪汙該去何處舉報,細節面面俱到。

“每年,是多少,就交多少。凡事有定數,你們心安,我也心安。”曹操露出一個森森的笑,指著膠痕未幹的《稅法》說道,“時局艱難,逃戶眾多,人頭稅名存實亡,只能從田畝上徵稅。免除苛捐雜稅後,十稅一可不算太刻薄。我這裡有農官三十人,誰家同意,就領一個回家收稅吧。今年大旱,產量低稅也少,你們都是有往年存糧的,哭窮就不必了。”

清查隱田、核算稅賦、制定稅法,乃至於今日攜威勢逼壓,竟然沒有一件是讓陳宮參與的。

被疏遠了。

因為是世家子弟,所以被疏遠了。

不對,荀彧也是世家子弟,難道荀家也交稅了?等到散場後,煩躁不安的陳宮第一個找到荀彧。他還沒開口,荀彧就猜到了他要問什麼,抬起手比了個數:“十稅一。”

陳宮愕然:“你家也是十稅一?”

荀彧點頭:“主公自己的屯田可是三稅二的重稅。曹氏自己尚且交稅,公臺,你可能挑出錯處來?”

陳宮沉默不語。

“你們當初是為了什麼邀請主公入兗的?是為了平安,還是為了一個明主?”

陳宮長嘆一聲:“總歸我和他們還有些交情,我去勸勸吧。”

有人帶頭,有人斡旋,後面的人接受起來就更容易一些。終於,鐵桶一般的隱田村莊也朝曹氏開啟了一道口子。村口的破房子裡建起了簡陋的學塾和醫堂,這次,還多了指導農耕丈量田畝的農官。

階級矛盾在阿生心裡涇渭分明,但對於大多數士族來說,他們看不了那麼透徹也看不了那麼遠,稍微看得清楚些的如陳宮、荀彧,也會在中央集權和世家分權之間搖擺。加入地下黨的還有大量資產階級家的公子小姐呢,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可是讀著“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成長起來的。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阿生在薄薄的生宣上寫下這麼一句大白話,然後又將紙張放入火盆中,焚燒殆盡。

他們行到了單父縣,這趟旅程的終點。已入深秋,更寒露重,蛐蛐的叫聲都絕跡了。

學官範明駐守在這裡三年,招收學子上百,修建了一條運糧大路,從世家手中購買了良田無數。偏這樣,整個單父縣,不分貴賤都傳揚他的名聲。

兗州基層官員中最成功的一個,曹操都欣賞得不行。

“我請他去鄄城當幕僚。嘿,不肯去。”他跟妹妹半真半假地抱怨,“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讓我想起當年的廿七。”

阿生抱著手爐,蹲曹操身邊,望著火堆裡的烤栗子。“讓他挪窩。幹得好就得高升。”

曹操心滿意足,攪了攪火堆。“我讓他管農稅,給程昱當副手,也好緩和兩方的關係。”程昱沒被重罰,基層官員們心裡就一直有疙瘩。放一個南島系的在上面壓著,防止他們工作不配合。

“阿兄想到都周到。”

曹操從火堆裡把烤熟的栗子扒出來,一邊吹手一邊剝。“欸,範明是你那裡的第幾屆了?我都算不清了。”

阿生從曹操手中接過栗子肉,扔進嘴裡,然後含含混混地嘟噥:“我其實……也算不清了。回去查……查檔案……我就記得他父母都是一屆生。”

“一屆生?”曹操詫異,“這麼說來還是熟人啊。”

阿生已經將栗子肉咽下去了,擦擦嘴。“範大胖、女曲,都是資質平平,恪盡職守罷了。不想卻生出範明這樣的政治動物來。”

“哈哈。”曹操樂了,“政治動物,你這什麼用詞?”

阿生拍拍手,岔開話題:“總歸他小,要當三公也是下一輩的事情了。你我恐怕看不到。”

曹操還想再說話,陳宮卻已經闖進了營帳。“主公,邊家已經交稅,為何還扣押著邊讓不放?難道就因為言語間得罪了主公,就要招惹殺生之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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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曹操剛張嘴就被陳宮的話打斷了。

“主公以救災大義為名,我才勸說各家叔伯讓步。如今這樣,要我怎麼交代呢?”陳宮轉頭,看向阿生,“仲華公也在這裡,您是名滿海內的大儒,為什麼不勸阻主公?”

這麼個炮仗脾氣連阿生見了都頭疼。“邊讓干擾了救災大事,雖不至罪,但到底有錯。你去勸他給阿兄認個錯罷。”

陳宮:……邊讓要是能認錯,那邊字就該倒過來寫了。

“他一直叫罵,有損阿兄的威信。我們不殺他,但從單父縣往南一百裡就是四世三公的袁術的豫州,門第顯貴,遠勝閹宦之後,想來邊讓是能和袁仲氏帝相處愉快的。”

能相處愉快就有鬼了。陳宮一臉呆滯。

曹操一錘定音:“我已經派人送他去壽春了,估計在袁術那裡能罵我罵得很痛快吧。公臺,你安心吧,以邊讓的活潑勁,馬上就有事蹟傳來了。”

曹家兄妹兩個將地上毛茸茸的栗子殼拾掇乾淨。嘿呀,屋子打掃乾淨了,該迎客了。

少帝六年十月,曹操在百廢待興的許縣修建學舍二百餘間,令胞弟、名士曹生重修百家經典,號為許昌學宮。七年正月,遷漢帝至學宮居住,公開授學。

從此,許縣日漸昌盛,連曹操的府衙都在許縣大考、選拔學子為官。後世所說的“許昌路”,就是比喻布衣一躍成官的捷徑,也是科舉最早的雛形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我頭皮發麻,求輕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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