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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帝流亡

漢廢帝劉協今年虛歲十歲。說落魄是真落魄, 畢竟長安城中的實權派沒有一個拿他當一回事的;但再落魄, 也還有足足五百多人願意跟隨他逃亡。

一半,是宮女宦官。

另一半, 則由遺臣忠兵構成。領頭的就是太尉楊彪, 弘農楊氏的當家家主。往下數, 是張溫、丁宮、劉艾、楊琦、種輯等,以及唯一能夠帶兵的董承。

董太後的娘家人, 當初在大皇子、二皇子儲位爭奪的時候,就被袁紹和何進屠了個乾淨。唯有董承, 因為在西涼參軍而逃過一劫。他算起來是劉協的表叔, 也是血緣最近的親人了。

也因著有這一層關係, 董承才拼了老命背叛西涼軍的其他人, 帶著兩百親兵踏上前途未卜的逃亡路。

東出長安, 最險峻的一道關卡就是重兵把守的潼關。等到險峻的關隘在煙霞中露出真容的時候,楊彪讓所有人擺明車駕, 廢帝穿侯爵華服坐在馬車上露出正臉,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行到關下。

“之前董卓稱帝的時候,曾許諾給漢帝弘農王的爵位。不料還沒有應諾就駕崩了。如今,西涼王郭汜、北涼王李傕, 只封了個小小的平陰侯就將漢帝趕出長安, 簡直欺人太甚。”楊彪言辭灼灼, 一臉氣憤難當的模樣,還真將潼關守關的將士唬住了。

馬上有侍中劉艾掐了一把小劉協的胳膊,小聲道:“陛下, 快哭啊。”

劉協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順勢抹了把臉:“嗚嗚嗚。”

宮女、宦官都哀慼掉淚,一時間哭聲震天。

“大漢不幸啊。”各種鬍子花白的老臣跪在地上拍著車輪,“從前周朝取代商朝,商的後人被封為最上等的公國,特許用天子的禮儀祭祀。看看商君受到的禮遇,再反觀漢帝受到的羞辱,真是讓人有錐心之痛啊!”

他們文縐縐的話西涼武夫們聽不懂,反倒是引來一片嘲笑聲。“老東西,扯什麼書袋呢?讓你們滾就滾。”

“平陰縣都沒剩下多少人口了,這一去漢帝的衣食都沒法保證,可怎麼辦呀?”

“這我們怎麼知道?你們難不成還想向潼關借糧不成。滾滾滾,今年大旱,糧食本就少,可沒多餘的。再說了,那小兒早不是皇帝了,憑什麼要我們養他?”

在楊彪等人的精心表演下,劉協一行順利騙過了潼關的守衛,進入河東地界。楊彪甚至做主,將隊伍中的大部分宮女賣給了潼關,兩個女人換一匹馬。

一出潼關的視野外,所有的輜重都被拋棄,向東急行軍。以廢帝為首的貴人騎馬,地位低的就靠雙腿跑。隊伍拉得老長,不斷有人被甩在後面,沒入枯黃的草地裡,再也看不見了。

即便如此,等到當天傍晚,長安的追兵還是追到了屁股後面。都是嗜血善戰的西涼老兵,不用回頭看就能夠感受到駭人的殺氣從背後襲來,硬生生將炎熱的空氣變成冰涼一片。

無奈,只能讓董承的部隊斷後。

楊彪親自抱著已經精疲力盡的小劉協騎在快馬上,一路飛奔,同時嘴裡還要喊話:“漢帝只想求一條生路罷了,各位大王趕盡殺絕,不怕讓天下人非議嗎?”

他嗓門洪亮,還真能將聲音傳到追兵的耳中。

郭汜一刀砍掉一個步兵,仰頭回道:“你們在長安住了五年,不也活得好好的?拼了命地出潼關,不就是想找關東諸侯來打我們嗎?我早就將你們這些名士大族看透了!”

“陛下絕無此意。”楊彪差點把牙齒都咬掉,“陛下說了,對待涼州諸王的使者,以上禮對待,不敢不恭敬。陛下,您快說呀,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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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嚇得語速飛快:“西王在上,我就想回雒陽拜祭父祖。我是被祖先厭棄的人,除了彌補我的罪過不敢有更多的想法。命令關東諸侯更是無稽之談,誰會聽我的呢?”

他十歲的年紀就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惹得老臣們又是一陣心酸。

但郭汜不買賬。“哈哈哈,既然關東諸侯不聽你的,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談是談不攏了,只能一邊打一邊跑。好在潼關東面不遠就是弘農郡,得了弘農楊氏的一些部曲的支援。最後以一路綿延的鮮血和屍體作為代價,劉協一行人渡過了大河,將凶神惡煞的西涼軍隊留在了河對岸。

此時,已經是深夜。

劉協瑟瑟發抖地坐在樹林裡,聽楊彪、張溫、劉艾他們清點人數。

女眷一個都沒剩,甚至連楊彪的妻子和董承的女兒都被拋棄了。宦官倒是有幾分搏命的狠勁,用雙腿跑活下來的有四十多個,比低階官員的人數還多。將士們死傷慘重,甚至連會點劍術的文臣,都有不少犧牲的。

“陛下,”楊彪的聲音在黑暗裡彷彿平白蒼老了十歲,“還有一百九十三人,我們拼了命,也會將陛下救出去的。”

劉小協抱著膝蓋:“他們都說我是被祖宗厭棄的人,生來就是要亡漢的。”

楊彪聲音都抖了:“您千萬別這麼說。”

“……”

“您千萬別這麼說!您在,漢室就在。您不在了,除非有第二個光武帝天命加身,否則漢室就真的不在了。”

雖然有急迫的事態壓在腦門上,但劉協畢竟還是個十歲的孩子,沒有大人失眠的毛病,愁著愁著就睡著了。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座廢棄的村莊裡了。

有面熟的小宦官給他端來洗臉水,然後將仔細拍掉灰塵的正裝給他一件件穿好。最後,是在頭上壓了一個十二旒的冕。

劉協皺眉,問:“逃亡路上,還要注意儀態嗎?”

楊彪在垮掉的木門外回答:“孔子落魄的時候,不忘鼓琴歌唱。正是在流亡途中,才要更加注意品德。”

劉協雖然半懂不懂,但還是恭敬地行了個學生禮:“謹受教。”

人員減少後目標也小了,一百多人的隊伍晝伏夜出,藏匿在山林野村之間,竟也好幾次躲過了西涼軍的搜捕。隨著他們離雒陽越來越近,周圍的景色也越發荒蕪。

火焰焚燒過的痕跡,即便是在數年後,依舊清晰可見。農田荒蕪,十村九空,就連想找戶生火做飯的人家都成了奢求。

過慣了好日子的西涼軍首先頂不住了。騎兵在外帶三日糧,超過七天就要餓死,又沒有百姓供他們收割,只好退回到潼關以西。

追兵的威脅解除了,隨之而來的是饑荒。放在十年前靈帝作天作地的時候,說漢天子有朝一日在雒陽乞討,誰信?但偏偏這麼荒唐的事情它就是發生了。

飢餓面前人人平等。

送到劉協面前的只有三個碗,一碗稀薄的粟米粥,一碗野豆子,一碗野菜。沒有肉也沒有鹽,幾乎是難以下嚥。

粟米,是小黃門走了三里地,挨家挨戶從廢墟上乞討得來的。野豆,是士兵們從荒廢乾枯的田裡找來的。野菜,是三公九卿親自從牆角採來的。這已經是這支養尊處優的隊伍能夠找到的最豐盛的食物了。

除了劉協本人,別人就只有野菜煮著吃罷了。

就比如丁宮,曾經也是沒有肉羹不開飯的主,現在呢?折了兩根樹枝當筷子,呼嚕呼嚕喝蒲公英葉子。一碗又苦又糙的野菜下肚,半點不頂飽。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官員們圍著楊彪,都等他拿主意。

“肅靜!”楊彪喝道,“堂堂九卿、尚書、侍中,成何體統?!我已經向益州劉焉、荊州劉表、兗州曹操去信,救援不日就到。”

其實與雒陽相鄰的還有袁紹、袁術兄弟兩個。但因為袁紹曾經滅了董承滿門,又在冀州擁立了劉虞的小兒子為帝,他們就不過去找死了。至於袁術,稱帝了,不提也罷。

如今可以投靠的,也無非是益州、荊州、兗州三家,別的都太遠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心裡其實更傾向曹操一點,一路遷徙也是朝著兗州的方向。劉焉、劉表都姓劉,保不準什麼時候就“咯噔”一下自己稱帝了;只有曹操是宦官之後,漢帝投靠他是抬舉。

“真的會有人來救孤嗎?”劉協穿著三層深衣,即便是在天氣日漸轉涼的初秋,也被熱得滿頭大汗。

“陛下,您該自稱朕的!”

劉協咬住了下嘴唇:“自始皇帝以來,只有坐擁天下的人能夠稱‘朕’。我現在這樣,能夠稱孤道寡,就很好了。”

“陛下慎言!”楊彪大踏步走到廢帝身邊,眉梢眼角都是嚴厲,“陛下是漢室血脈,尊貴無比。您若是妄自菲薄,要我們這些追隨您的人怎麼辦?”

士族官吏還沒有說什麼,宦官們就抱頭哭成一片。尖利的不男不女的哭聲如魔音灌耳。

在楊彪的震懾下,隊伍沒散。一路乞討一路往東,都走到滎陽了,也沒見到有哪路諸侯回覆的。再往前就離開雒陽地界了,到底是入兗州還是入荊州,亦或是轉彎去益州,沒拿定主意之前最好不要輕易闖入別人的地盤。

就這樣,劉協一行在滎陽停下了。

滎陽從前是個富庶的地方,距離雒陽屯糧用的敖倉不過隔著條河。雖然遷都的時候被董卓搶掠一空,但因為土地肥沃,漸漸就有人偷跑回來。如今也有了幾百戶的規模,另有流民乞丐三五成群,在此謀生。

一開始聽說漢帝住在這裡的時候,每天都有人跑劉協所在的破院裡來“窺視帝蹤”。恭敬一些的,在院外叩首;大膽一些的,就直接往院子裡張望,看看小皇帝穿什麼衣服做什麼事,回頭好跟人吹噓。

但等到劉協在滎陽住滿了一個月,事態就急轉直下。誰家能忍受一個乞丐天天要飯,連要一個月啊?本來今年就大旱,自家都靠往年的存糧活著。即便這個乞丐頂著個“皇帝”的名頭,那也不管用!

索取糧食要的急了,就有農家的小孩來劉協門口吐唾沫。“呸,你還皇帝呢?百姓流離失所的時候不見你,只有搶吃的搶得歡快。”

惹得劉協又是一陣哭。

損兵折將,連強徵糧食都做不到。當皇帝當到這種地步,真是太失敗了。

九月過一半了。蜀中的劉焉回信說,他那裡蜀道艱難,迎接漢帝的隊伍要明年開春才能到達。

“藉口!胡言亂語!”楊彪說。

荊州的劉表,說等他和荊州世家商量好,就來接。兗州的曹操,說等他籌措點糧食,就來接。但說到底,就是眼下還不行,也沒個具體的期限。

上到三公九卿,下到奴僕小兵,都如喪考妣。被平民百姓瞧不起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漸漸的,連乞丐都不怕“皇帝的小院”了。流民嘻嘻哈哈在院子外遊蕩,唱黃巾時代流傳下來的有關漢朝將亡的童謠,即便是楊彪也不能禁止。

這一日,劉協正在吃飯,就看見籬笆外面露出一大一小兩張髒兮兮的臉,四道目光巴巴地盯著他碗裡的豆子。

劉協心中一緊,連忙喊來左右戒備。

“朕是至尊,”小皇帝躲在手提木棍的宦官身後,“你們走,不要做出更不敬的事情,朕不追究。”

年長的乞丐抱著懷中的乞兒,不閃不避。“貴人,我與這孩子已經餓了三天了。大人尚且頂得住,孩子可受不了。貴人心善,就施捨我們點吃的吧。”

他言辭懇切。劉協心中不忍,找了個破碗,倒了半碗黍米粥進去。

“陛下。”左右宦官連忙勸阻,“不可。”

劉協搖搖頭:“去。左右我今日胃口不好。”

這才有小黃門悶悶不樂地將粥碗端給了那乞丐。“快喝,抬舉你了。”

乞丐轉手將碗給了小的那個。小乞兒接過來,喝了小半,又推回給大的那個。“六叔,你也喝。”

被叫六叔的男人沒接。“我吃什麼不是吃。你喝了吧。”

小乞兒就把碗放地上,自己跑開三步遠。“六叔你喝。”

六叔這才將剩下的粥喝了個乾淨,給院子裡作揖,帶著孩子走了。他們在滎陽半新半舊的廢墟上繞行,最後拐進一間不起年的農舍裡。

房間前面是雞棚,裡面養了五隻老母雞。咯咯噠咯咯噠的聲音,讓人回想起大連港繁榮的養雞場。

這在給雞喂蟲子的老太太身體已經佝僂,但動作依舊敏捷,眼睛也亮。“六鬼回來了。這麼快,不是說去看漢帝嗎?”

“見過了。”秦六自顧自地把貂尾抱到水井邊,開始擦洗身上的汙垢。“求援都送出去許久了,大郎正派人往這裡趕呢,咱們不趕趟。”

“你也有不趕趟的時候啊?”老太太打趣道,“那你準備怎麼跟主人交代?”

“我是來當她的耳目的。如實說就成了。”秦六先將自己清理乾淨,才不緊不慢地溜到後院寫了封密碼信,封進蠟丸中,放飛信鴿。

天空上落下幾根鴿子灰色的羽毛,飄到秦六腳邊。小皇帝心性不壞,但總有一種哪裡欠缺的感覺。秦六說不出來,只是他直覺認為,若是主人坐在籬笆對面,肯定會拒絕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趕榜單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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