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恩眉梢一動,抬頭望了過去。
只見, 金色的鎖鏈遊弋而出, 鋪天蓋地地朝著賢王衝了過去, 像翻騰雲海的游龍。
空氣被鎖鏈割開, 引發一連串爆響的嗡鳴, 甚而擦出了肉眼可見的電光。
看起來氣勢驚人、威力無窮的模樣, 但是,梅恩卻能夠隱隱感知到, 那攻擊力度其實並不強。
此刻的梅恩像是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共鳴狀態,他奇跡般地聽懂了天之鎖的“思想”, 或者說, 是這最強神兵的某種無法擺脫的本能。
——天之鎖在興奮。
在面對那個名為吉爾伽美什的存在時, 不管其形態亦或職階, 天之鎖都已然完全醒覺。
然而明明早已戰意昂揚,但真正動起手來時,神造之兵卻又僅僅只限於玩鬧的程度。
——矛盾又奇怪。
如今的梅恩,似乎還無法完全理解這種情感, 但這並不妨礙他判定——賢王應該可以應付得來, 還不需要他插手。
“天之鎖嗎……”
賢王望著向自己衝來的金色鎖鏈, 即便這兵器現在正要攻擊他, 但他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相反,神造之兵這幅少見的歡脫又生氣勃勃的模樣,令這位王於一瞬的恍惚後,突然開懷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看樣子你把它照顧的不錯啊。撇開其餘不談,僅是這一點,姑且值得讚賞!”
賢王面對操縱著鎖鏈的吉爾伽美什,完全一副主人翁的口吻,說著類似於“我家孩子在你這養得不錯”的話。
吉爾伽美什聞言,猩紅的蛇瞳裡猝然亮起熊熊火光,像被點燃的爆竹。
他厲呵道:“哼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敢說啊,你這傢伙!天之鎖是本王的所有物,本王自然會保管好,何時輪到旁人來指手畫腳。給我收起那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吧,混賬!”
說這話間,天之鎖已然竄至了賢王面前。
以天之鎖高度的對神性而言,僅僅是靠近賢王咫尺,哪怕沒有觸碰到,已足以讓賢王體內那三分之二的神之血沸騰,就像遇見了宿命的天敵,對抗和膠著已經成了如呼吸般自然的本能。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賢王並沒有動用王財,也沒有發動魔術。
他氣定神閒地等著天之鎖的到來。
在神之兵抵達觸手可及的地方後,賢王用餘光飛快地掃了眼一旁的梅恩,隨後驟然抬手,果斷掐住了天之鎖的某處。
梅恩:“……!!!”
天之鎖停住了。
就像是突然短路的電線,完完全全地停滯在了半空中……不,也不是紋絲不動,仔細一看的話,神之兵似乎在微不可查地顫抖著。
“……梅,梅恩?”
趁著兩個吉爾伽美什打架的功夫,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自家從者身旁的藤丸立香,剛想跟久別重逢的銀髮英靈好好打聲招呼,沒想到,卻意外地捕捉到了對方略帶異常的模樣。
藤丸立香的視線從英靈略略僵直的脊背,緩緩轉到了那不自知痙攣的指尖,片刻後,少女擔憂又遲疑地問道:“你,你還好吧,梅恩?是身體不舒服嗎?”
英靈好像是不會生病的,梅恩看起來也不像是受到攻擊的樣子,所以難道說,是供魔上出了什麼問題嗎……?
對這方面半懂不懂的藤丸立香,努力分析著當下的狀況,無果後只好放棄,靜等著英靈回答。
不知是過去了一秒還是一分,銀髮英靈忽然閉了閉眼,長長地舒了口氣。
直到每一根炸起的髮絲,再度艱難地順下來之後,他突然抬眸,用一種冷到極致的聲音,喚道:“還不快過來。”
梅恩的聲音令眾人側目。
隨後,在一些人驚異的目光中,那原本僵直在空中,如同定格一般的天之鎖,突然整個都癱軟了下來。
接著,天之鎖亂七八糟地團成一團,以夢遊般晃晃悠悠的速度,跌撞著衝向了戰圈之外的銀髮英靈,並且整個埋進了對方的懷裡。
“泠泠——”
鎖鏈抖動著,纏繞在梅恩的臂膀上,清脆的鳴動卻硬是叫人聽出了嚶嚶嚶的感覺。
吉爾伽美什雙手抱臂,望著這一幕不予置評,但眉頭分明已經皺了起來。他的視線逡巡在銀髮英靈的臉上,不知是否察覺到了什麼,微微眯起了眸子。
面對使勁往身上賴的天之鎖,梅恩不知為何,完全不為所動乃至於殘酷地,把對方從手臂扯了下來。
同時,他抬頭看向了正望著這邊的賢王,語氣不穩道:“你知道了?”
“——啊,我知道了。”
賢王瞧著眼前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露出了隱晦的惱羞成怒的神色,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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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在他成為賢王後,變得穩重又死寂的心,在這一刻突然隨著胸腔的震動,而前所未有的鮮活起來。
一瞬間,甚至讓他錯以為自己回到了青年時代——
那段時光裡,他會因為摯友偶爾的失態,而毫不客氣地取鬧,然後不出意外地被惹怒的摯友追著揍,從烏魯克的王城一直打到郊外。
直到最後,兩人都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互相瞧著對方的狼狽模樣,愣怔後一同敞懷大笑。
“我是如此瞭解你啊……”
賢王開口:“即便失去你之後,也常常回憶往昔。過去的記憶毫不褪色,反而日漸明晰,於是,便發覺了一些以前所忽視的事——”
這是能夠放肆地沉浸在恩奇都的陪伴中的青年吉爾伽美什,所無法察覺到的事。
因為青年的他尚且如此意氣風發,比起往昔,顯然更在意未來和當下。
“第一次察覺到的時候,我是如此喜不自禁。”
賢王望著梅恩,嘆息道:“因為我從過去,發現了以前所不知道的全新的你——那一刻,是即便集齊全世界的寶藏,也無法企及的狂喜。”
原本是在細數著已然碎裂的至寶所留下的殘像,卻無意中發現了至寶的另一面,那時候的心情——
大抵是喜悅與滿足,直到轉頭望見空無一人的身側後,方才歸於,那無人言說的悵然與空虛。
梅恩沉默了片刻,隨後撇開眼淡淡道:“能察覺到是你的本事,不過,別指望我會稱讚你。”
自己謹慎藏起來的弱點被發現了,就算對方說得有理有據情有可原,他也……完全不覺得高興!
賢王輕笑一聲,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
然而,當他轉頭望向對面的吉爾伽美什時,那抹笑意就瞬間變了味道,悉數化為了飄然的輕蔑。
“你看起來完全一無所知,遲鈍……不,該說是目空一切的傲慢嗎。”
“不自高自大做什麼王。”
吉爾伽美什把目光從梅恩那邊轉過來,他似乎並沒有急著收回失控的天之鎖的意思,毫不客氣地回懟道:“怎麼,想要讓本王學會謙卑?真是可笑至極,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沒有資格?哼,至少我不會因為一時大意而慘敗。”
“你說什麼?”
“僅僅是因為樂趣就關閉了本能夠看透永珍的眼,等到你在未來跌倒的那一日,本王會作為見證者在一旁好好看著的。”
“……哼,哼哈哈哈哈哈……不會有那個未來了,因為你今天就會死在這裡,雜種!”
——兩個人又開始了。
藤丸立香一臉絕望地望著兩個王沒喘口氣,說兩句就又有升級到互毆趨勢的“交談”,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吉爾伽美什,一個連“自己”都無法忍受的神奇存在。
果然還是梅恩最好了。
藤丸立香忍住不住想到。
她轉頭去瞧身旁安靜又省心的銀髮英靈,卻發現對方正在……?
“……呃,梅恩你在做什麼?”
“嗯?”銀髮英靈微微側首,隨後一臉如常地答道:“很明顯,教育這孩子學會保護自己。”
梅恩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但手上的動作,卻是與表面完全相反的兇殘。
只見,那可憐兮兮的天之鎖被團成了一團,被銀髮英靈冷酷無情地捏在手裡,慘遭各種蹂躪。
梅恩似乎完全沒有感知到天之鎖傳遞來的qaq一般,只面無表情地想到——
這個天之鎖對他的影響有點大。
尤其在操控者不是他的情況下,其餘人顯然不會顧及到那個弱點,這樣一來的話,對他而言似乎是個不小的隱患?
梅恩垂下眸子,望著手中放棄掙扎的鎖鏈,冷靜地想到——要不然乾脆……
“泠泠!”
一陣突如其來的清脆響動,驟然打斷了梅恩的思緒。
順著這略帶熟悉的聲音望去,梅恩瞧見了一團折著明光的金色。
熟悉的色彩,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情緒……來的正是金固。
只見,由金固暫時附身的這個時代的天之鎖,一路疾馳著竄了過來。
其實正常情況下來看,金固的速度不該這麼慢,畢竟他可是能夠達到時速200公里的男人。
但是,正如之前所發生的,目前金固已經很大程度地失去了對殼子的操控權。現在能夠像這樣艱難地奔過來,還是以梅恩主動放棄干預為前提的。
眼見著金固鎖就要挪到梅恩跟前了,但是突然——
“啪!”
就像巨龍擺尾一般,一道長長的鎖鏈從天外飛來,直接把即將靠近的金固鎖給抽飛了。
只見,那明明前一秒還在梅恩手心懨懨躺屍的寶具天之鎖,已然整個立了起來,彷彿一隻根根毛髮豎起、拱起身子的炸毛貓一樣,散發出極度兇狠的殺意。
甚至於周遭的空氣都隱隱嗡動起來,擦出尖銳到近乎刺耳的共鳴。
被抽飛的金固鎖在地上鑿出了一個巨坑,但是這問題不大,作為完美的神造兵器,他要比大地頭鐵得多。
金固鎖晃悠悠地從坑裡爬出來,甩掉身上沾染的灰塵,終於眼裡不再只有梅恩,轉而注意到了梅恩手中的同款天之鎖。
“……”
金固鎖:……我明明才離開了一小會兒,你居然就有了別的鎖?!!!
作者有話要說: 金固:不準你有別的貓!
天之鎖:這也我想說的!
閃閃:總有人要跟我搶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