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攀的一個預斷，刑偵大隊那是忙得腳不沾地，就連李振鐵都坐在自己辦公室裡一個接著一個的給下面各個派出所打電話，要他們派出所裡的民警著便裝巡邏監控轄區內的銀行網點。
在沒確認究竟哪些網點沒有安裝監控裝置或者尚未來得及安裝監控裝置的情況下，李振鐵能夠的就是廣撒網，範圍大了總是能夠撈起來一兩條魚兒的嘛，李振鐵這樣想著。
閒下來的反而就剩下沈攀一個人了。他無聊的走到視窗，雙肘撐在窗臺上，手上夾著一支煙看著下面街道上來去匆匆的行人… …這些天每天都在給珊子爸媽打電話，兩位老人態度倒是還好，可一提起珊子就忍不住在電話裡傷心流淚，搞得自己拿著手機都硬不起心腸撥號。
算了，搞完這個案子還是開車去一趟親眼瞧瞧珊子的情況，沈攀雖然雙眼盯著樓下，但心思早已不在這裡。他決定再去給周珊的父母做做工作，讓他們同意自己的求婚，自己也願意照顧周珊一輩子，不僅僅是憐憫，也不是單純的為了一種責任，而是真的有愛存在！
銀行這個劫案不複雜，至少沈攀認為應該很輕鬆能夠抓住那夥劫匪。畢竟現在沒有安裝監控設施的銀行網點太少了，又不是山區，這可是在城市裡，他們能夠成功搶了城市信用社那家網點真的是運氣好，否則再拖幾天動手的話那邊的監控早就開始運行了。
正梳理著自己的心事，院子裡一陣嘈雜的嚷嚷聲驚動了他，沈攀收回視線，低頭看去，幾個警察慌張的在往停車場跑去。他皺了皺眉頭，那是治安民警，莫非是街上又出什麼事情了？
沈攀才說是不是把抽屜裡的望遠鏡翻出來看個清楚，就像學生時代趴在樓上看美女那樣，走廊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衝著辦公室就來了。腳步聲停在辦公室門口，旋即，李振鐵高亢而憤怒的嗓音響起：“沈攀，趕緊走，東郊城鄉結合部那邊又發生了一起銀行劫案。”
什麼？沈攀驚訝的回過頭只能看到李振鐵怒氣衝衝的背影。他不敢耽擱，手一伸，撈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順勢抓起桌上的挎包，小跑著追了上去。
這一趟出門人就多了，隨行的還有治安處的民警和一輛滿載特警的改裝運兵車。一路上警笛狂鳴，交警那邊也配合得很好，所有經過的路口全是綠燈。
李振鐵開著車，他陰沉的臉上有十二層的颶風正在凝集，沈攀沒敢說話，問都沒敢問一句，萬一那句話沒說對，惹來那颶風落到自己頭上可就不好玩了。
“陳倩他們小組已經趕過去了，具體情況尚不清楚，但是很明顯有一個窮兇極惡的犯罪團伙潛伏在商山，而我們竟然沒能提前得到丁點的資訊… …”一連串的粗口從李振鐵嘴裡爆出，他那已經無法抑制的憤怒足以灼燒任何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犯罪嫌疑人。
到了現場外圍警戒線邊，李振鐵一腳急剎，車都沒熄火人已經跳了下去。沈攀搖搖頭，伸手關掉引擎拔出鑰匙，一個不小心被誰偷開走了才是鬧笑話，李振鐵會發瘋的。
陳倩已經迎了上來，女警察的俏臉也是繃得緊緊的，沒等這邊發問，陳倩已經開口彙報道：“五個劫匪、五臺摩托，戴頭盔，穿騎士服，我認為可以併案偵查。劫匪作案時間很短，一個櫃員因為阻擋被開槍打死，其他沒人受傷，被劫的現金高達二十多萬。現金都是舊鈔，沒有標號，也沒有登記，拿出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無法從鈔票上進行追查。”
“不過這一次劫匪不是用鑰匙開啟的裡面那道防盜門，而是挾持了人質強迫裡面的櫃員開的門。”陳倩也深覺不可思議，這是在國內，不是好萊塢的電影大片，短短幾個小時內連續搶劫了兩家銀行網點，這得要多瘋狂的罪犯才能幹得出來啊。
“這一家網點有監控，技術上正在提取監控錄影資訊，再過一會兒大概就能看到高畫質畫面了，不過因為五個劫匪都戴著頭盔，估計是看不到劫匪的面部影象。”陳倩也有些遺憾，她瞟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沈攀，眼神帶著一些責怪，沈攀心裡頓時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個難道怪我咯？又不是我安排的劫匪，關我什麼事啊。李振鐵卻是看明白了，他側了側頭，淡淡的對沈攀說了一句話：“她是說你推測的劫匪的目標是沒有安裝監控的網點，結果這一家是有監控的。”
沈攀一陣無語，自己只是分析推測案情，命令可是李振鐵下達的，怎麼現在就要推個鍋給自己，沒道理吧。再說了，既然這夥劫匪都開始對有監控的銀行網點下手，說明他們是打著要逃出商山的主意了，那不然他們包裹得再嚴實，警方至少可以從監控路錄影裡得到一些有關他們身高或者其他特徵的資訊，這將對抓捕行動提供很大的幫助。
雖然是被推鍋了，但沈攀也沒有把剛才的分析憋在肚子裡。他一邊走著，一邊快速的對李振鐵和陳倩二人說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還特別著重說道：“如果那夥劫匪想要逃離商山，他們最有可能的是分開行動，這極其容易讓卡子上負責檢查的警察被誤導。”
咦，李振鐵腳下一停，沈攀說得沒錯，可他想了想，卻不說話只管繼續往前走。沈攀愣了，難道不需要提前通知卡子上的警察們嗎，讓劫匪溜掉想要再找回來恐怕就困難了，天大地大的到哪裡去找啊。
“沒辦法的，路上的檢查再嚴密也不可能把每臺車、每個人攔下來。關鍵是沒有照片可以對比，所以大家都是憑經驗辨認可疑的嫌疑人，你能想到難度有多大了吧？”陳倩也並不是真的責備沈攀，這種事推理得無論多完美總是會有意外，人心隔肚皮，好朋友之間都不可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更別說那些素未蒙面的罪犯了。
敢走進營業所，陳倩組裡的劉東方抱著一個膝上型電腦就過來了，他招呼道：“李隊，陳姐，可以播放監控了。”
要在平時不那麼著急的情況下，刑偵大隊一般都會選擇把監控錄像帶回隊裡的會議室播放，那邊的裝置好，解析度高，而且有關電腦的高水平的技術人員都在局裡機房呆著，劉東方也就比一般人的技術強上那麼一兩分。
“擱到櫃檯上，大家都來看一看。”陳倩指了指被防彈玻璃包尾得嚴嚴實實的一長溜櫃檯對劉東方說道，周圍幾個協助勘測現場的隊員也走了過來，沈攀縮了縮脖子，自己還是站後面一點，免得大家都那麼認為是自己推理錯誤就太打擊人了。
監控錄影向來都是比較模糊的，黑白色背景。能夠看見五個帶著頭盔拎著手槍的男子用極快的速度衝進網點，斷後的人立即拉下捲簾門，前面四個人很有秩序的分成三組：一個用槍逼迫住保安，另外一個揮舞著手槍把幾個辦理業務的顧客逼到角落裡擠成一團，剩下兩個衝到櫃檯面前，一隻手從下方的通道伸進去，槍口指著裡面的櫃員。
沒人敢反抗，包括櫃檯裡的櫃員都不敢動彈，甚至連伸手往下按住警鈴都不敢，因為其中一個劫匪拿出一張早準備好的白紙壓在防彈玻璃上，上面寫著一行字：敢報警立即打死所有人。
也許劫匪還有其他手法衝進櫃檯，但今天他們運氣顯然很好。在外面被逼到角落裡的那幾個人中，其中一個女性穿著的就是標準的銀行西裝制服，而她很快就被劫匪辨認出來並被拖到防盜門邊。
挾持她的劫匪異常殘暴，那女櫃員才踉踉蹌蹌一頭撞到防盜門上，劫匪就抵近一槍打在她背心，鮮血好像流水般潑灑在地上，就連那劫匪的頭盔上都被濺得到處都是。
櫃檯裡面的女員工被嚇得驚聲尖叫，而到這裡，警察們終於第一次聽到了劫匪的聲音，櫃檯前的一個劫匪悶聲說道：“開門，不然死。”
能夠在槍口下保持勇敢的人肯定有，但必定不是網點裡這幾個女櫃員。於是，一個女櫃員戰戰兢兢的去開了門，劫匪蜂擁而入，錢箱裡的鈔票被接二連三的倒進一個偌大的登山包。幾分鐘之後，劫匪撤離到網點門外登上停放在路邊的五臺摩托車，一陣轟鳴聲，摩托車疾馳出監控探頭的範圍之外。
“外面仍然沒有監控，路上也沒有探頭，是不是？”李振鐵沉默了幾秒鐘，沉聲問道，陳倩悵然的搖搖頭，真要像市區那麼嚴密的探頭，不要說五個劫匪，五十個劫匪都只能束手就擒，不然就得被特警隊打成蜂窩眼。
“你們繼續勘察現場，我會聯絡市裡，要求武警中隊支援封鎖路面。”李振鐵煩躁的來回走了幾步，現在的局面已經沒辦法控制在刑偵大隊手裡，也就是說市局已經沒能足夠的力量掌控全域性，必須請求援軍了。
只是，這個申請一遞上去，李振鐵很清楚，市裡和幾個局領導對他的看法必然會相當大，這是刑偵大隊無能的體現，這和以前有時候要求武警中隊出動協助抓捕持槍逃犯的時候大不一樣，那是上級部門直接給武警中隊下達命令，而這是刑偵大隊遞申請。
“李隊，你來看看。”沈攀忽然叫住李振鐵，他指著螢幕，手指在觸摸板上劃拉著把監控錄影拖到最後的五秒鐘：“大家看這裡，這個劫匪是不是有一個取下頭盔的動作，網點的茶色玻璃門上有倒影，就在這個位置，大家仔細看。”
這傢伙，李振鐵心中狂喜，臉上卻不露聲色，他揮開其他人眼睛都快湊到電腦屏幕上了。的確，五個劫匪上車啟動衝出監控範圍之外的那個剎那，最後的一名劫匪抬手揭下了頭盔，而這一幕反射到茶色玻璃上的時間非常的短，大概不到一秒鐘，可還是被沈攀敏銳的抓住了。
“劉東方，你和沈攀立即把這段監控送回局裡，要求技術上加班加點的把畫面放大，一定要把那張臉給我高清晰了列印出來，然後立即發放到各個卡點。告訴技術上，現在不是平時，誰要是拖拖拉拉的不當回事，我李振鐵親自給他帶上手銬把他送進看守所。”有了進展，李振鐵精神驀的振奮起來，他的嗓門也提高了很多，再沒有之前的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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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方面的高壓下，原來做事拖拖踏踏的技術員們也很快就拿出了結果。其實他們這一次要做的事真的不複雜，就是從影片裡擷取一個頭像，然後在保持圖樣完整的情況下調高清晰度，沈攀和劉東方等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拿到了樣本。
讓兩人大吃一驚的是，從畫面上來看，這就是一個孩子，一個頂多十四歲十五歲的孩子，反正肯定沒有成年：稚嫩的面容、清澈的眼神，還有清秀的長相，要扔到一個班級中很大可能會被小女生們選為班草的人物。
“這，這，沈攀，你說是不是技術上搞錯了，要不我們再去問問。”劉東方也是老刑警了，可他拿著那張列印出來的頭像猶豫不定，要搞錯了又大量的發散少檢查卡子上刑偵大隊就真的丟大臉了。
好吧，沈攀也有些不敢確定，問一問最穩妥。不可能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就參與搶銀行吶，這個世界難道已經瘋狂到這個地步，還是自己和這個社會有了代溝，沈攀苦笑起來。
去詢問的後果是被技術上的幾個頂著黑眼圈、瘦骨嶙峋技術員罵得狗血淋頭，沈攀和劉東方倉皇而逃，哪怕他們都已經下樓回到自己辦公室了都彷彿還能聽到那幾個傢伙的怒斥迴盪在耳邊。
並沒有繼續剛才劫案現場，因為中途李振鐵就打了數次電話詢問情況，在聽到說技術上正在提取頭像難度不大的時候，李振鐵難得的開懷的笑了出來，他吩咐兩人等在隊裡，同時大量的影印頭像做好準備。
“劉東方，沈攀，你們確定沒搞錯？真的是屁大的小孩做出來的案子？”李振鐵抖索著手裡的畫像，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說十多歲的孩子打架鬥毆甚至 嫖 娼 吸 毒 他相信，要說十多歲的孩子拿把小刀攔路搶劫他相信，可這是搶銀行啊，傷了人還死了人，一個孩子能夠如此的心狠手辣？
“李隊，技術室反覆核對過影片中的每一幀資料，確認提取的畫面沒有失真和變形，雖然只有半張臉，但也能透過面部特徵大致確定年齡，這名劫匪的年齡就是十四歲到十六歲之間，未成年人。”捱罵是不令人開心，可從技術室核實的訊息在這個時候不就用上了，劉東方和沈攀交換了一個眼神，回答的語氣非常肯定。
“該死的。”李振鐵瞬間就感到頭大了，未成年人作案是最難對付的，他們一旦回到家脫去偽裝那就是一個父母眼裡的乖乖小孩，又有誰會去懷疑一個也許在外面玩了幾個小時的孩子殺人搶銀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