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孤獨嗎？”
反射狐的眼中流轉著哀傷，眉頭因此微微蹙起。
許落生不語，或者說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孤獨嗎？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明明身邊有家人，有朋友，有各種各樣的妖怪，還有他愛著、愛他的人。
應該是從遇到陳鋒和王蠻的那一刻自己就應該不再孤獨了吧。
自以為的走出孤獨，原來只是……面具嗎？
可是，他真的覺得不再孤獨，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啊。
許落生的手指微曲，想要握起來，卻最終還是無力地鬆開。
“或許是的吧。”他笑著看向反射狐。無奈。卻也釋然。
反射狐嘆口氣，“小貓崽子，爺居然能看錯人，不對，人妖啊。”
“啊，”反射狐長出了口氣，“本來還真的以為你是很陽光很溫暖的人呢，結果你的這一切，都建立在冰冷上啊。”
許落生突然笑了，“孤獨一定冰冷嗎？”
反射狐撇撇嘴，“切，你看看小月月，一天像個死人一樣的，冰死爺了！”
許落生腦子裡突然閃過秦殤月那冰冷到毫無溫度，卻又不似冷血之人的眼睛。
那只是單純的孤獨，對世間一切都失感的眼神。
“只不過小月月就不會戴面具，真是很難得的妖怪啊。”反射狐默默地撿起落在地上的水晶瓶，裡面液體都灑了一大半出來。
他這樣子看起來有些慫。
許落生點頭，確實是很難得，這樣毫不掩飾自己眼神的妖怪。
“好了小貓崽子，你走吧。”反射狐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爺呢，恐怕不需要你了。”
許落生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若有什麼事，我會幫你的。”
“你幫爺？你幫爺幹嘛？”反射狐眼神裡滿是嫌棄，“幫爺按摩？還是幫爺修修指甲？”
“……”
“得啦，拜拜嘞小貓崽子，”反射狐笑容輕佻，揮著他的爪子，“最好爺不要再見你了，免得想起來糟心吶！”
“……嗯，再見。再見……還是說一句的好。”他轉身。
他這次想要走回去。想靜一靜。
反射狐看著許落生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良久沒有說話，只是嘴唇微張，卻又緊閉。
他重新轉回來，看著牆上的圖騰。那散發著靈氣的圖騰，卻是差了靈魂，一絲溫暖的靈魂。
兩人相背。房間安靜。無人言語。
“卡塔。”門被關上，只剩下了反射狐一個人，隱隱還能聽見他微重的呼吸聲。
或許是累了太久，他疲憊的心終於得以喘息。
頹唐地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眼神有些放空，一聲輕微的嘆息從口中吐出，帶著濁氣。
“對不起，”他眼中滿是歉意和困擾，“還是沒能找到那個能夠彌補缺口的人呢，再等一等吧。”
“我一定會完成你的。為了我，為了更多的妖怪。但是還是那句話啊……我們再等等，就等一會兒就好了。”
“嗯，真的，”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語，“真的……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許落生關上門後手放在上面停頓了好一會兒，沉思了幾秒，把手放開，走掉了。
路過秦殤月的工作臺，兩人再次對視。
許落生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卻是沒有半分心情。他的心，現在亂成一團麻。
秦殤月盯著他，等到許落生轉頭往前走了幾步時，他突然開口了：“等一下。”
許落生有些詫異地回頭，原來這只妖怪還是會說話的嗎？還是會主動和別人接觸的嗎？
秦殤月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冷的，還有些深沉，說話帶著一些微小的奇怪停頓，應該是太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吧。
許落生點頭，“有事嗎？”
秦殤月這次卻沒有說話，直直盯著許落生的眼睛，像要穿過那層冰，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像是要打破那覆於表面的面具。
許落生心神一動，這雙眼睛，有些發灰，灰到有些絕望。但他知道，那只是秦殤月本來擁有的瞳色而已。
“你這樣的，不行。”秦殤月突然搖頭。
“啊？”許落生一愣。
“你戴著，面具。”秦殤月難得地說了這麼多話，聲音卻基本沒有什麼起伏。
語言是表達情緒的工具，他卻只會把語言當簡單的說話。
“你對面具……怎麼定義？”許落生好奇，好奇這個和以前的他一樣的妖怪會怎麼想。
“明明難過，卻要笑。”秦殤月說得一板一眼的，眼中沒有什麼波動，“明明很孤獨，卻又不需要任何人。”
話音一落，房間裡瞬間變得十分安靜。
“這根本是……”許落生想要說話，秦殤月卻搶先了他一步開口，“兀自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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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生一笑，逞強嗎？
“不對啊。正因為孤獨，才不需要任何人，這一點，相信你比我還清楚。而且我……一點都不孤獨啊。”
“你說謊了。”秦殤月搖頭。
許落生一愣，他說出這句話時，只是想起了身邊的點點滴滴，身邊的重要的人，所以才會脫口而出。
確實，他有時也是覺得自己並不孤獨的。但他貌似也忘了，是有時。
“你叫什麼？”秦殤月問道。
“貓叔。”許落生回過神。他對這個孤獨冷漠一覽無餘的妖怪很有好感，可能是因為他和以前的自己太像吧。
只不過，只是以前的自己嗎？
他簡直就像……像內心深處一直在掩蓋的自己，一直在逃避、裝作拋棄了的自己。
秦殤月點頭，沒有多餘的動作。
“誒，”許落生突然笑了，“你也會交朋友嗎？”
秦殤月卻再次搖頭，“這不是交朋友，只是，認識另一個自己而已。”
許落生的笑容僵住，另一個自己，他也自己認為嗎？
“你叫什麼？秦殤月嗎？”許落生只聽過他的全名一次，但還是牢牢地記住了。
“帝商。”
許落生想了想，笑道：“我記住了。再見。”
快要踏出地下室的出口，身後再次傳來秦殤月的聲音：“貓叔……”
“面具與孤獨，只能選一樣。”
“只不過……都會遍體鱗傷。”
“不如重回孤獨。因為它還會很幸福。”
許落生握緊了拳頭，眼底蒙上一層陰影，腳步頓了頓，還是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說，“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