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肯定超時了。”
“你怎麼知道？”
當杜蘭特的壓哨中投進筐後，甲骨文球場內一片歡騰和呼嘯。火箭隊的球員大部分已經徑直走入了球員通道，準備接受對手的這位偉大終結者所帶來的失利苦澀。唯有包括詹姆斯哈登在內的幾位隊員，還留在場地裡，等待裁判檢視錄影回放，確認進球有效。於小春和楊一鳴站在臨近客隊球員區的觀眾席上，也一併抬著頭，等待穹頂上大屏幕的回放。
“肯定…應該是沒進的。杜蘭特投籃前調整瞄筐，就是那一下，出手晚了。”於小春剛才聽楊一鳴說杜蘭特的絕殺球超時，以為只是和他一樣出於火箭隊立場的美好願望，可沒想到楊一鳴還真是判斷後，才說出的這番結論。
於小春不禁好奇起來，此時驗證楊一鳴的論斷，似乎是比這個球到底進沒進更有意思的事情。
頭頂的大屏幕播出了絕殺球的回放。
從球入筐，倒回杜蘭特出手前，一幀一幀地播放。光就欣賞籃球在空中劃出的弧線，就能看出這是一計完美的零度角中距離投籃。在血脈噴張的最後時刻，杜蘭特這位史上天賦最為恐怖的得分手，仍能充分地舒展，幾乎是氣定神閒地做完整個投籃動作，投出如此柔和的一球。回放裡，籃球緩緩飛回到他手中，柔和而果敢，沒有嘈雜的背景聲，安靜聽話得簡直像一顆寶寶。然而，籃球寶寶完全躺回到杜蘭特手掌裡時，籃框上方的計時鐘剛好走到了0.0秒——果然晚了。
又正序播放了一邊慢放。杜蘭特抓到空中球，向底線運了一步，抬臂，投籃出手。計時鐘走完，變成紅色時，籃球還沒有完全離開手掌。
無效！
剛才整個球館內的喧騰聲，頓時變成了一致的嘆息。
“Yes！贏了！”於小春看到裁判雙臂交叉揮舞，示意進球無效，興奮地拍在了一旁的楊一鳴身上。
“我就說了無效嘛。”雖然這麼說，楊一鳴也一樣難以抑制言語中的激動，“贏了去年總冠軍啊——火箭威武！”
球場底線邊也同樣等待錄影結果的詹姆斯哈登，看到裁判確認絕殺無效，蹦了起來。全場他拿下27分6籃板10助攻的準三雙資料，在第四節追分階段幫助火箭緊緊咬住，居功至偉。有攝像師想捕捉他得勝後的神情，湊到他身前。這個場上場下都頗具表演天賦的大鬍子看到有鏡頭，不禁拍起了胸口，吼了一聲，面目顯得頗為猙獰。
“Go Rockets！”衝著哈登，楊一鳴大聲喊道，一書胸臆。
在鏡頭前的詹姆斯哈登聽見坐席方向楊一鳴的喊聲，讚許地向他點點頭，楊一鳴則用拳頭敲著胸脯回應。“Come on Julius！”哈登在客場的慶祝沒持續很久，他揮手招呼楊一鳴一起回更衣室。
於小春緊步跟上他倆。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超時的？”走在黑色幽長的球員通道裡，身後球館的喧譁和嘆息漸行漸遠，剛還沉浸在贏球激動心情裡的於小春也終於平靜下來，想起了回放開始前的對話。
“我看出來的。”
“看出來的？”於小春有些不解，“你意思說，你看出投籃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
“對啊，沒錯。”
“怎麼可能？出手那就是一瞬間啊！”於小春驚呼道。
“就是我，看他投籃的時候，好像會…慢一點。”楊一鳴做著解釋，但是好像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最為確切。
“什麼意思？就像看慢動作？”
“也沒有那麼慢，但…差不多，是那意思吧。”
“你自己打球的時候也會這樣？”
“嗯。”
楊一鳴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聽到回答的於小春卻詫異得不自覺慢下腳步，落在了後面。
“我猜運動員都這樣吧，練的。”楊一鳴補充了一句。
於小春沒有回應。但他深知，不是每個運動員都可以這樣的。他之前讀過一篇文章，是一個運動科學的團隊對聯盟第一人勒布朗詹姆斯做的研究報告。通過觀察測量他的視神經和腦電波活動，研究團隊得出的其中一個重要結論就是，勒布朗這樣歷史名人堂級別的球員，之所以能在瞬息之間運籌帷幄，統治球場，就是他超人的運動圖像處理能力。換句話說，就是他能把球場上高速的運動放慢幾微秒，而正是這不起眼的幾微秒，將給予他在場上巨大的競技優勢！
這就是那傳說中，令人每個人都豔羨，但又玄不可言的天賦吧。
看著楊一鳴高挺的肩膀在黑暗的通道內踴動，在他前面的詹姆斯哈登蹦跳著，口中唸唸有詞，於小春竟然有些恍惚。
作為球隊第一人，哈登無疑是有這樣天賦的，也許他正是從自己“放慢”的世界裡，看到了凱文杜蘭特晚了幾毫秒的出手，才會特意留在場邊確認賽果。
而莫非這個中國的大個子…
思索疑惑的片刻，球員通道已走到了盡頭，現出一片光亮，跺腳聲，歡呼聲，來自火箭球員的慶祝淹沒了他們。
2/
但這場比賽，最初的歡呼不是獻給他們的。
坐落於奧克蘭的甲骨文球場裡，可容納近兩萬人的球館座無虛席。從北京時間2017年10月19日10:30起，到與休斯頓火箭隊的NBA揭幕戰開始前，有足足半個小時時間的歡呼聲，都是獻給主隊，衛冕冠軍勇士隊的。
今年夏天，他們原本已獨步聯盟的陣容再次得到補強。
即戰力尼克楊從湖人隊來投，這場比賽連發連中，砍下了23分。
身體素質驚人的新秀喬丹貝爾，也奉獻了多次扣籃表演，得到8分。
而剩下的得以保留的上賽季奪冠陣容，包括庫裡湯神格林，和絕殺被判超時的杜蘭特，都在這三十分鍾的冠軍頒獎儀式裡，領到了金光閃閃的總冠軍戒指。
隨隊前往客場的楊一鳴和於小春，是在更衣室裡看完的頒獎儀式。
“這場比賽你還不能出場，你要隨隊一起去奧克蘭嗎？”前一天，在新秀合同上簽下字後，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火箭隊總經理莫雷說——作為新加入的國際球員，球隊需要先替楊一鳴向聯盟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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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你剛到，還在倒時差。你可以晚一天，跟球隊去薩克門託匯合。”主教練德安東尼補充道，“梅瑞蒂斯（Meredith）在這兒，她會幫你訂好機票。”
“我要一起去。”剛正式成為火箭隊一員的楊一鳴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可以場邊觀戰。”
德安東尼與莫雷交換了一下眼神，點頭認可，“梅瑞蒂斯，那把一鳴放上和球隊同趟航班吧。”
“好！”
縱然就算在頒獎儀式後的兩個多小時裡，從更衣室挪到場地席就坐為球隊加油的楊一鳴，聲音絕大時間被以兩位數優勢領先的主隊球迷歡呼蓋過，但他前一天在總經理辦公室主動請纓的熱情似乎仍毫無消減。第三節剛開始，隨著兩屆常規賽MVP球員史蒂芬庫裡先背後運球，突破反手上籃，緊接著又在三分線外接德雷蒙德格林的分球，揚手命中，勇士隊取得15分的領先優勢，再次逼著火箭隊喊出暫停。
“這比賽，你覺得還有戲嗎？”於小春靠在椅背上，信心不足。
“不好說。勇士打球人很多，打得很合理，不過我們的打法很有效。”站在火箭隊球員外圈的楊一鳴，一邊聽著戰術佈置，一邊回答他。
“輪轉起來，拿出點真正的防守！有機會衝擊內線，沒機會的時候再分出來，找三分。”德安東尼教練在最裡面被球員重重圍住，但這個小老頭的命令聲連於小春也聽得很真切，“記住他們今天戴的戒指。記，住！我們是來奪權的！”
“我覺得我們還有機會。”暫停結束，球員重新上場後，坐下來的楊一鳴在於小春耳畔輕聲地說。
“為什麼？”
“教練提起了戒指——你剛看見那總冠軍戒指了嗎？”
“看見了啊。像大海螺那麼大，擺在首飾盤裡跟上菜一樣就端出來了，太霸氣了。”今年的總冠軍戒指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不光尺寸巨大，光芒四射，還特意在戒指面上用黃金和鑽石拼出了金州勇士隊的隊徽，一圈藍寶石鑲邊後，側面刻的是每位奪冠球員的姓氏和球衣號碼。
“那樣的冠軍戒指，誰會不想要一枚？”
“你也這麼想？”聽到剛登陸NBA，尚還坐在場邊觀戰的楊一鳴吐出這樣的豪言，於小春難免還是有些詫異，“你想摘取總冠軍？”
“就像這場比賽一樣，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輕描淡寫的回答間，楊一鳴嘴角揚起，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